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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九十六章 探病 文 / 悠悠忘憂

    「你母妃的病,好些了嘛?」

    看著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坐在窗邊的瘦削身影,慕嫣然猶豫了一下問道。

    這幾日,慕嫣然總是借口要多繡一會兒晚走,賀婉茹是知曉她在等什麼,所以每每只是促狹的衝她笑笑就走了,頂多,也就是第二日在夕顏殿打趣慕嫣然幾句,而長樂郡主以為慕嫣然越發跟不上陳小蝶的進度了,每次倒是樂呵呵的帶著長平郡主揚長而去了。

    慕嫣然已等了他好幾日,卻一直都未得見。時間長了,慕嫣然倒也習慣了,每日自己一個人在芷蘭閣靜靜的繡一會兒,心神也出奇的平靜。

    不成想,這一日,都快要走了,一轉頭,卻看見了那個面容有些憔悴但眼中卻有著淡淡輕鬆的人。

    呼了口氣,像是心裡有塊重石落下了一般,男孩兒點了點頭悵然的說道:「雖未大好,不過比起前些日子來,已好了太多。」

    淡笑著點頭,慕嫣然忽然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這些日子一直在等我?」

    男孩兒語氣有些促狹,眼眸中閃出的晶瑩歡喜,卻是讓四周微微冒出的綠意,都染上了耀眼的光彩。

    臉頰上浮起了一抹羞色,慕嫣然頓時覺得,自己有些冒失了,若是讓旁人曉得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定然有損女孩兒閨譽的。

    窘迫的微垂著頭,慕嫣然囁喏了幾句,卻是抬起頭看著男孩兒低聲說道:「我有些擔心你,所以……」

    見男孩兒臉上帶出了一抹笑意,慕嫣然強自鎮定的揚聲說道:「我們是朋友,不是嘛?你從前說過的。我們是朋友……」

    見慕嫣然如此執著於朋友二字,男孩兒肯定的點了點頭應道:「對。」

    旋即。芷蘭閣內,又沉寂了下來。

    揣測著看了一眼男孩兒的神色,慕嫣然有些躊躇的問道:「你怎麼了?可是還擔憂你母妃的身體?」

    撇了撇嘴,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男孩兒收回一臉的落寞,定定的盯著慕嫣然問道:「你,怪過你母親嘛?」

    似是沒想到會聊到自己身上來,慕嫣然神情微微一頓,過了片刻。卻是釋然的笑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坦然的說道:「從前是怪過的,覺得她沒有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可是。後來覺得。她生育了我們,無論她怎樣對我,對我而言。她就是我的母親,為了孝道也好,為了其他的什麼也罷,我都要好好孝敬她。」

    見男孩兒專注的聽著自己說話,慕嫣然大著膽子問道:「那你呢,你可怪她?」

    搖了搖頭。男孩兒沉聲說道:「我始終覺得,她是有苦衷的。可她只願意深深的藏在自己心裡,不和任何人說。這宮裡,怨她、怪她、恨她,以至於想害她的人太多了,若是連我,她親生的兒子都不理解她,那她心裡,該有多苦。」

    說著話,男孩兒的頭轉了過去,眼睛直直的看著遙遠的天邊,神色中,說不出的落寞和寂寥。

    他,不怪她,說能體諒她的苦衷。

    慕嫣然的心裡,從前出現過的那絲心疼的痛感,又湧了上來。

    還記得小時候,她哭著在三哥面前說娘不好的時候,三哥總是眼中泛起一片水光,卻軟語哄著自己說道:「嫣兒乖,娘不是不管你,娘也有她的苦衷,你想啊,若是娘護著你,依然就更得欺負你了,如今,娘不管你,祖母卻是極疼你的,因著祖母的緣故,依然那個小丫頭也不敢太過分。嫣兒,不哭了,來,三哥背你騎大馬……」

    想著那個被慕容睿背在背上依舊抹著眼淚呼喊著「她不是我娘親……」的自己,再看著眼前這個明明心裡難受的要命可口中仍舊說著「她有苦衷」的男孩兒,慕嫣然覺得,心裡的某個角落,軟軟的。

    「古人說:事在人為,人定勝天。這句話,我一直都信,就像那年夜裡看見我娘在床邊捧著我的手一邊上藥一邊哭,我就覺得,可憐天下父母心,她也許有她說不出的難處。所以,從那以後,無論她怎樣對我,我都是她乖巧的女兒,會一直在她身邊陪著她。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終於苦盡甘來了,所以,我相信,總有一日,你也會的。」

    以己為例,慕嫣然給他加油一般的鼓氣說道。

    綻開嘴角無聲的笑了一下,男孩兒肯定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我也相信。」

    說罷,促狹的說了句「既然我們是朋友,就不跟你那麼客氣的說謝謝了」,男孩兒擺了擺手跳下窗戶,飛奔著遠去了。

    像是終於放下了一樁心事一般,慕嫣然心情愉悅的收拾好了繡架,打開芷蘭閣的門,逕自朝夕顏殿去了。

    第二日晌午,陳小蝶有事,禮儀課便比往日結束的早了些。

    看了看時辰,賀婉茹轉過頭看著賀琳蓉和慕嫣然提議道:「索性時辰還早,要不咱們去漪蘭宮看看宛昭儀吧?」

    「不好吧?」

    賀琳蓉有些猶豫的說道。

    「是啊,你們一個是長公主,一個是郡主,我又是外臣之女,咱們三個人去看皇上的寵妃,好像有些不大妥當吧?」

    慕嫣然的臉上,也顯出了一絲躊躇。

    斜了二人一眼,賀婉茹大大咧咧的說道:「那有什麼?不為旁的,就是為了六皇兄,我也要去瞧瞧的……再說了,從前我病的時候,宛昭儀還去瞧過我呢,禮尚往來,這次她生病了,我當然也要去瞧瞧她咯,父皇和母后知道了,定然要誇讚我懂事的。」

    禮尚往來,是這麼個用法?

    慕嫣然有些無奈。

    「要不,就去瞧瞧吧,母妃說,漪蘭宮平日裡冷清的很,除了皇上和皇后。其它妃嬪極少登門,如今她病方好了一些。有些人氣,總是好的,說不定還能好的快些。」

    看著慕嫣然,賀琳蓉問詢一般的說道。

    總歸,自己還是小女孩兒,出入後gong妃嬪宮苑,也並無大礙。

    這麼想著,慕嫣然點了點頭,三個女孩兒出了芷蘭閣。朝漪蘭宮去了。

    漪蘭宮位於西六宮的東南角,遠遠看去有些冷清,慕嫣然竟覺得,如同自己當日在假山上看到瑞安宮時的感覺。何其相似。

    「這兒雖不是宮裡最精美的宮殿。卻是離父皇的乾安殿最近的,當初宛昭儀得寵的時候,這乾安殿裡本來有其它妃嬪居住的。可父皇還是下了旨讓那人遷走,又讓內務府重新修葺了一番,讓宛昭儀住了進來,自那以後,宮中的妃嬪就開始有意無意的疏遠宛昭儀了,加上她自己的性子也有些清冷。這麼多年了,倒是沒聽說她和誰關係好。」

    見慕嫣然打量著四周的景色。賀婉茹解釋一般的低聲說道。

    「宛昭儀如此受寵,這麼多年了,除了六皇子,她就再沒生過孩子?」

    慕嫣然問道。

    點了點頭,賀婉茹聳了聳肩說道:「宮裡的女人,能見到父皇的次數本就極少,這麼多年了,膝下有孩子的,都是從前跟在父皇身邊的老人了,宛昭儀卻是個異數。」

    做賊一般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賀婉茹湊在慕嫣然耳邊說道:「以前聽宮裡的人聊天,說父皇去母后宮裡不是最多的,可母后還生下了太子哥哥和我,若宛昭儀有心,怕是現在都生了好多孩子了,所以,她們都說,宛昭儀服了避子湯。」

    說罷,兩個女孩兒的臉,都羞紅了,而一旁的賀琳蓉也隱約聽見了幾個字眼,一聯想頓時也就明白了。

    這個年齡的女孩兒,漸已知曉些事了,是故一提避子湯,都有些羞赧的不自然。

    說話的功夫,離漪蘭宮已近了,三人各自散開,規矩有禮的進了宮門,遠處,已有宮女進內殿去通秉了,掀開了簾子迎著幾人。

    漪蘭宮的院落,同慕嫣然見到的其它宮殿院落全然不一樣,只看了一眼,慕嫣然便彷彿頓時知曉了宛昭儀榮寵這麼多年的原因一般。

    其它的院落裡,種著的,不是名貴的花,就是名貴的草,到了夏日,一眼望去,說不出的奼紫嫣紅,也說不出的索然無味。

    漪蘭宮的院落裡,普通的如同平常農家小院一般,牆角處,種了一棵梨樹,此時梨花開的爛漫絢麗,樹下散落著的梨花花瓣,平添了一份詩意。臨牆的田畦裡,一壟壟的,像是種了什麼菜苗,此刻長出了短短的嫩綠葉苗,一眼望去,那一層綠意,像是撓人心田一般的,說不出的期待。

    慕嫣然似乎都能想像,到了秋天,繁忙朝政過後的皇上來了這兒,和宛昭儀坐在樹下,吃著剛從樹上打下來的梨子,晚飯時,吃著自己種下的菜,心裡,該是多麼的愜意。

    而其它那些女人,只想著穿多麼華貴的衣裙戴多麼耀眼的首飾,以為那些,可以吸引皇上的歡心,可是她們卻不知曉,越是高高在上的人,就卻是嚮往這種返璞歸真的簡單生活。所以,這便是宛昭儀這麼多年以來榮寵不衰的真正原因所在吧?慕嫣然暗自揣測著。

    進了漪蘭宮正殿,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中藥味,而四處的佈置,也簡單的像是都城裡的普通富貴人家一般,低調,大方,絲毫不見奢靡。

    本以為,這後gong中最得寵的女人,宮殿定會佈置的富麗堂皇,可眼前看到的這些,慕嫣然竟覺得說不出的妥帖,彷彿宛昭儀就該是這樣一個人一般。

    沉思間,珠簾聲響,宛昭儀由一個宮女攙扶著走了出來。

    「到我這兒不用那麼些虛禮,都坐吧……」

    虛弱的聲音,淺淺淡淡的,如午後山林裡的一淙清泉一般,帶著一絲輕快。

    慕嫣然看了一眼賀婉茹和賀琳蓉,不做聲的坐在了賀琳蓉下首處的紅木椅中。

    「婉兒,蓉兒,好些日子沒見你們了,好像又長高了些呢。」

    宛昭儀經過二人身邊的時候打量了一眼,輕聲說道。

    笑著點了點頭,賀婉茹不再做聲,賀琳蓉卻是替襄王妃問候了宛昭儀幾句。

    溫柔的回答了賀琳蓉的話,宛昭儀將目光轉回到慕嫣然身上,輕聲說道:「這位便是慕府的二小姐了吧?」

    輕柔的問著,慕嫣然卻覺得,她的話語中,帶著一絲說不出的冷淡,和疏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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