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你在說誰?」
不解的看了看周圍那些自己全然不認識的人,賀婉茹走到太子身側,拉了拉他的衣袖,低聲問道。
見太子仍舊盯著遠方,賀婉茹不做聲的抓過頭,順著太子的目光朝遠方掃過去。
方寸書院修葺的極為莊嚴大氣,前院是講堂,而高聳的藏書樓,則位於後院,御書樓後,則是諸多的齋舍。
此刻日頭漸漸西移,耀眼的光芒從高聳的六層書樓上傾灑下來,書樓斜後方的涼亭以及四周的樹木,都覆上了一層炫目的金光。
傍水而設的涼亭內,石桌上的香爐裡,裊裊娜娜的燃起了一股氤氳香氣,而涼亭的角落裡,另擺置了一張長方形的紫檀案幾,案幾上平穩的擺放著一張七絃琴,而亭內,卻是空無一人。
「咦,那好像是廬王哥哥的琴,他也來書院了嘛?」
緊盯著那張琴仔細的辨認了許久,賀婉茹猶疑的說道。
視線從涼亭上轉回來,太子看了一眼身後的賀婉茹和慕嫣然,邁開大步,踏進了藏書樓。
藏書樓高六層,一樓是登記處,所有進入書樓的人都要在門口的書僮那裡登記領取了竹木書牌之後,方可上樓自行取閱書籍。
此時,一樓的幾張黃梨木方桌上,已坐滿了人,有著筆揮毫的,有臨窗賦詩的,還有三五成群的低聲淺談的,碩大的廳內看起來一副喧嘩的模樣,可卻是和諧無比,一點都不吵鬧。
拿出一張玉牌遞給那書僮,太子指著跟在身後不遠處的賀婉茹和慕嫣然對那書僮低語了幾句,便招了招手帶著兩人徑直上了樓。
藏書樓自二樓以上皆是古書,且不是尋常書局裡所能尋到的書,每一層樓上的書架,都擺放的整整齊齊,分門別類,整理的相當有序。
走在盤旋著的樓梯上,看著書架上那些散發著淡淡墨香氣的古書,慕嫣然心裡不由的感歎起來。
翠竹苑內父親的書房,就像是一個縮小版的方寸書院。那裡面的書,有些是父親花重金從各地採買上來的,有些,是他這些年從方寸書院中謄抄出來的,翻開每一本書,都能看到他或多或少的批注,由此可見他是何等的看重那些書。
書房交給了專門的僕從整理打掃,平日裡,閒雜人等,都是不許靠近書房半步的,可那場大火,卻將父親畢生的心血都付諸一炬了。
心內惋惜,慕嫣然卻暗暗下定決心,這一世,她定要竭盡所能,不讓前世時發生過的事再次重現。
跟在太子和賀婉茹身後一直往樓上走,看著賀婉茹嬌小的背影,慕嫣然的心裡,忽然升起了一絲不可捉摸的忐忑。
前世時,她和賀婉茹也是在今日的生辰宴上相識的,可那時的賀婉茹,脾氣驕縱刁蠻,讓都城內的一眾貴門小姐不敢親近。兩人雖稍顯熟絡,可後來認識卓遠之後,便慢慢的疏遠了,及至自己許嫁卓遠之,賀婉茹雖前來提醒自己,而自己並未領情,在那之後,賀婉茹便遠嫁西麗,之後兩人再無瓜葛。
而此刻,自己和賀婉茹已姐妹相稱,那個從前任性無比的長公主,已與前世時完全不同,難道,因為自己的刻意,有些事情已在慢慢的發生變化了?
這麼想著,聽著蜿蜒而上的台階上傳來的輕輕淺淺的腳步聲,慕嫣然心裡愈發不安起來。
六樓,是藏書樓的頂層,可上面卻並未有書架和古書,而是一間間房門緊閉的雅間。
走到最裡側的雅間門口輕輕一扣,太子逕自推開了門,一時間,門內的兩人都相繼抬起了頭。
正中的方桌旁,一個白衣男子很沒形象的斜坐在椅中,看見有人進來,不慌不忙的把搭在腳踏上的兩隻腳放在了地面上,又輕放下手中的書卷,站起身看著來人說道:「皇兄,今兒你怎麼有空來這兒了?」
臨窗處,卻是一位著了玄衣勁裝的男子,正滿臉悠閒的看著窗外的風景,見太子幾人進來,只是微微頷首表示,旋即,又轉過了身看向窗外。
斜了方桌旁的白衣男子一眼,太子不做聲的走到方桌旁坐下,拿過茶碗逕自倒了杯茶喝起來。
「廬王哥哥……」
「臣女慕嫣然見過廬王殿下……」
賀婉茹和慕嫣然各自給廬王見了禮。
「婉茹,你不是偷溜出宮的吧?雖說今兒是你的生辰,可皇后娘娘若是曉得了,怕也不會輕罰了你,回頭可別哭鼻子……」
說著這話,廬王還偷瞄了一眼太子,彷彿他是那個帶賀婉茹偷溜出宮的始作俑者一般。
「哼,廬王哥哥既然知道今兒是妹妹的生日,可準備了賀禮嘛?快拿來……」
眼眸中閃出俏皮的光芒,賀婉茹定定的看著廬王問道。
無奈的撇了撇嘴,廬王在椅子裡坐好,一邊故作哀怨的說道:「哎,可真是沒良心啊,大清早我就派人把賀禮送到夕顏殿去了,如今正主兒還跟我要賀禮,可真是浪費了本王尋那物件的一片苦心啊……」
說罷,廬王還搖頭晃腦的一臉哀傷,彷彿真是賀婉茹忽視了他的兄妹深情一般。
果然,慕嫣然轉過頭,就看見賀婉茹一臉自責的走到廬王身側,拽著他的衣袖嬌聲說道:「廬王哥哥,妹妹知錯了,今兒起得早,梳洗完就去母后的毓秀宮了,宮裡收到的賀禮,我還沒顧得上拆呢……」
故作傷心的廬王哀怨的搖了搖頭,旋即臉上的表情恢復了正常。
看了賀婉茹和她身後的慕嫣然一眼,廬王擺了擺手說道:「書院裡無尊卑,過來坐吧。」
及至賀婉茹拉著慕嫣然坐在長條錦凳上,廬王一臉高深莫測的看著太子說道:「皇兄,臣弟近日結識了一個人,頗有見地,雖說出身不好,可他日會試,定是大有前途,臣弟今日恰好約了他,一會兒引見給皇兄吧。」
放下手中的茶碗,太子看了一眼廬王,猶疑的問道:「什麼人,還值得皇弟這般看好?」
張口欲說,廬王卻滿眼趣意的看了一眼低眉順眼正襟危坐的慕嫣然,悠然的說道:「哎,方寸書院這名字起得真好,果然是方寸之內,方寸之外啊,處處透著一個妙字。要說這人啊,說起來,慕小姐興許比本王知道的還多一些呢。」
見提及自己,慕嫣然抬起頭,一臉愕然的看向廬王。
好笑的看著慕嫣然,廬王朗聲問道:「本王聽說,那人如今似主似客的居於慕府,難道傳言不盡實?」
一瞬間,慕嫣然覺得自己像是被蛇咬了一般,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