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官方態度2
方德明這天晚上並沒有空閒去打開電腦去看什麼勞什子帖子,他也萬萬沒有想到一夜之間自己已經如同星火燎原一般在全中國成了一個火爆的超過明星的人物!
其實準確的說,他今晚並沒有在p市,他在北京!
昨天下午開完會,他就做出了赴京的決定,領導要想幹什麼,自然是十分方便的,而他也並不想大張旗鼓的去坐什麼飛機或者火車,而是就讓司機開車送自己進京,現在京珠高速已經貫穿了p市於北京,一路高速不超過六個小時就到京了,非常之方便快捷,而且自己的車去哪裡也沒有人知道的。
果然,一路無話,晚上十一點,他就到達了北京,他並沒有直接回到女兒那裡去,也沒有慌慌忙忙的去處理那套惹禍的房子,而是直接去了中紀委一個首長的家裡,這個關係,是他通過省裡的一位領導聯繫上的,前一段時間中秋節的時候,他曾經跟那個省領導一起來看過這位首長,當時是為了陪那個省領導,現在看來,無意間搭上的這條線說不定就是自己的造化了!
**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是中國**最高紀律檢查機關,每年都會派出巡查組在全國各地督察紀檢工作。而今年因為形勢特殊,工作更加的細緻嚴密,例如某某省高院執行局原局長某某被中紀委帶走調查是在6月28日,但是中紀委帶走他接受調查的時候,連某某省高院都沒有接到知會,還是他妻子找不到他了,最後才知道的!
現在中國的官員們怕什麼?怕的就是紀律檢查,為什麼怕?不言而喻!
方德明知道,自己收的那一套房子因為省紀委的調查,已經成了禿子頭上的虱子,你現在就是把它拍死,那血漬也是清洗不乾淨的!那就索性不去處理,真不行的話就由表姐劉英利來擋一擋了!而自己要緊做的,就是通過上層的關係,跟省裡打一打招呼,在處理王培忠案件的時候少搞一點株連調查,爭取盡早結案,也好使自己不再成為眾目睽睽之下的查問目標。
其實,起初的時候,方德明並沒有把事態估計得有那麼的嚴重,他還樂觀的認為自己在省裡做做工作,讓省領導給肖光雄書記吹吹風,求他高抬貴手放過自己也就是了!誰料那位領導畢竟是十分的瞭解肖光雄,知道他絕非是你方德明拿來些糖衣炮彈就能拿下的,就直接跟他建議,讓他赴京找高層參與,也許會起到效果。
方德明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程度,趕緊馬不停蹄的到了這位首長家,訕笑著面對人家家裡老阿姨的白眼,一再解釋說自己有急事要見首長,是省裡某位領導替自己約過的。
首長的聲音終於從裡屋響起來了,讓他進去,他這才如蒙大赦般的低著頭走進了首長的書房,說了大概十分鐘,那位首長在他說的過程中一語話也沒有說,等他說完了也只是淡淡的說了聲知道了就先站起了身,這也就是逐客令了,方德明也就只好趕緊告辭了出來。
一走到街上,初冬清冷的夜讓他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噤,但是也讓他有一種近乎舒服般的清醒,面對高官時的那種忐忑跟壓力實在讓他感覺太不好受了,那是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還是一種毫無自尊的感覺!
當他說道因為姐姐心疼女兒才買給女兒一套房子,其實有可能與一個正在涉案的貪賄官員有涉,而他自己全然不知情的時候,那位首長抬起眼掃了他一眼,就是那一眼,嚇得他「唰」的就出了一身的汗!那目光是那麼的冷冽,又是那麼的帶著洞察一切的睿智……
自始至終,他並沒有得到哪怕一個字的承諾,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這一趟究竟有沒有什麼效果,「唉!但盡人事各憑天命吧!」方德明喟歎了一聲,回頭對司機說道:「回市裡!」
形勢緊迫,他也不想去對那套房子做什麼欲蓋彌彰的處理了,既然這樣,妻女不見也罷,還是直接回市裡的好!於是,方德明就又連夜趕回了p市,車進大院的時候,是凌晨六點十分,他進了辦公室,就疲累不堪的歪倒在沙發上想要小憩一會兒,但是他躺下之後,卻是睡意全無,心裡不知道怎麼的始終瀰漫著一股不祥的感覺,就彷彿黑雲密佈的天空給人的那一種狂躁的壓抑感一樣,惶惶然不知所措……
而這個時候,省城裡跟他一樣為了他方德明的事情徹夜未眠的肖光雄書記也結束了跟宣傳部長的溝通,兩個人一起到街上吃了早飯,就各自去安排各自的事情了!
同樣的,省紀委那些守著網絡在忙碌的幹部們也不停地應對著這些層出不窮的新情況。
而此時,中紀委監察部舉報中心的值班工作人員也已經從互聯網上收集到了關於群眾舉報方德明的諸多信息,其中最具說服力的自然還是張揚的那個帖子!
市委書記啊!多大的成就啊!
現如今的官場體制已經迥異與清朝了,那時候的七品縣令可能是品級制裡最低級別的官員了,而現在呢,官場,當然,也許說是幹部體制更為合適一點,因為人才濟濟,更因為現在為民服務的體系越來越細化,所以,官員,不,幹部的級別已經細化到股級、科級、處級、地級了!
看似從股級到地級好像沒幾個台階,其實那還是天差地遠的!其中種種繁瑣的副職,同一級別又有諸多的不同位次與不同排名!例如同樣是一個鄉鎮級的副職,早些年也無非就是副鄉長,副書記這麼兩個台階就可以榮升正科級的鄉長了!而現在呢,你提起來副科級的時候可能僅僅只是一個虛掛著副科級的協理員,然後再經過什麼宣傳或者統戰或者組織委員這一類的黨口虛職,這就不定要熬進去你幾年的青春時光,才能得到副鄉長、鄉紀檢書記、副書記這樣的實職,再熬個五到十年大概就可以成為正科了!
當然,也會有例外的,數次陞遷甚至越級陞遷的也不在少數,這其中的玄機也只有個中人自己才明瞭的了!
可是官場陞遷與舊社會的大家子娶妻納妾是一樣的,由股級甚至是一般人員提拔成副科就猶如把丫鬟給梳攏成小妾,還是不太困難的,但是要是從副科提拔成正科,那可就如同把小妾給扶正成太太,簡直是難上加難了!看看《大宅門》裡的楊九紅,一輩子啊!就因為沒有李香秀那一般出類拔萃的聰慧,到了還是頂著姨太太的名分含恨而終……
呵呵!扯的有點遠了!無非是替方德明惋惜而已,五品知府了啊!容易嗎?現在別說是小妾太太了,到了他的這一級別,那簡直就是一家之主的老封君了啊!
一時不慎啊!
一早起來,省台的早間新聞就頭條發佈了省紀委關於加大對官員的紀律檢查力度,淨化幹部隊伍,提升幹部素質的活動,裡面還配發了現場採訪肖光雄書記的片段,肖書記義正辭嚴的表明著省紀委無比的決心!
法制頻道就隨即播出了對這一輪的貪賄官員的調查進展情況,其中就明確提出了對於王培忠一案已經基本查實,已於昨天將其正式移交給司法部門,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嚴懲,王培忠案件中涉及的其他幹部省紀委將另案調查……
早上,一到上班時間就準時出現在辦公室裡的、各個級別的、可以有人送上報紙的公務員們也都會發現,省裡的各大報刊都在頭版刊登了省紀委的紀律檢查方面的新聞,二版或者三版都會附帶這次清查的名單跟處理結果……
等到方德明感覺自己不能再躺下去了的時候,他就起來用冰冷的水不停地沖洗著自己的臉,還用毛巾蘸滿了涼水把自己的腦袋跟頭髮也擦了又擦,使自己盡快的清醒過來。然後,他就默默地坐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想著今天,自己作為一個市委書記要進行什麼樣的工作……
七點半,秘書進門,驚訝的發現方書記已經正襟危坐了,趕緊問他是否吃飯,他當然沒吃,不單今早沒吃,昨晚也沒吃!但是,他卻沒有一點的胃口,那一種莫名的鬱悶彷彿不單單是塞滿了他的心臟跟頭腦,還塞滿了他的胃!
方德明就悶悶的對秘書說讓給他拿一盒牛奶來,一盒牛奶勉強下肚,他彷彿有了一些精神跟力氣,拿起桌子上剛剛秘書才拿進來的的報紙掃了一眼,就這一眼,他就徹底的傻了!
不得不說,方德明的政治敏銳性還是非常的靈敏的,他看到的那條新聞題目就叫《省紀委回應網友舉報做出明確答覆,打擊官員貪賄絕不手軟》文中詳細的說明了昨天晚上互聯網上的事件以及省紀委做出的相應措施,大大的鼓勵了民間舉報,並且宣揚了省紀委不避諱,不按壓,高調回應並迅速做出決定的做法,明確表示無論案件涉及到哪個級別的幹部,一體查辦,絕不姑息手軟!說這才是充分發揮了人民公僕的工作作風,使公民的監督權得到了最大限度的發揮……
文章很長,一看就是大手筆所為,洋洋灑灑,慷慨激昂,把政府形象以及民眾監督給宣揚的十分感人,但是,這樣的好文章帶給方德明的卻是近乎於毀滅性的打擊……
方德明看著看著,漸漸的臉色死灰,雙手簌簌抖動著,終於,那一張報紙無力的從他的手中滑落,落在了他的腳下……
他知道,自己的市委書記大概做不下去了……
他很悲哀……
他很委屈……
他不知道自己哪裡錯了……
他打從心底從來沒有把接受一套百十萬的房子給當成一回事兒的,的確,從他的級別來看,也真的不算是個事兒,可現在這個形勢下,就不僅僅是個事兒那麼簡單了,它已經是一個非常嚴重的事兒了,嚴重到他會丟盔卸甲,聲名掃地……
八點,該來的終於來了!
方書記辦公室的門被敲響,進來了幾個看起來素質很高、文質彬彬、客客氣氣的客人,他們沒有事先預約,帶他們進來的是市紀委陳書記。
陳書記也是猝不及防的在辦公里接待了這些彷彿從天而降的省城來客的,他們一到就出示了省紀委的調查令,讓他帶領前去方德明辦公室,陳書記大驚失色的站了起來,假借上廁所想要通報一聲,可是那些客人中就有一個人十分和藹的說他也要去,提出一起去!
陳書記這泡尿就撒的十分不爽!完了之後,也就只好帶著這些人來到了方德明的辦公室,一看到老闆椅上呆若木雞的方德明,他就趕緊殺雞抹脖子的使眼色,嘴裡說道:「方書記,省紀委的這幾位同志要見您,說……」
為首的自然還是陶嘉良,生就的一副白面書生像,他溫和的打斷了陳書記的話,很和藹但很開門見山的對方德明說:「方書記,是這樣的,關於王培忠的案子,有一些事情涉及到您,省委的意思,是讓您暫時停止幾天工作,配合我們進行調查,當然,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省委會跟您一個合理的說法的!現在,咱們就走吧?」
「暫時停止幾天工作!」這句話看似輕描淡寫,其實卻是一個停職的決定!這一點常在官場中混的人誰領悟不到其嚴重性啊!所以陶嘉良話音一落,陳書記就倒抽了一口冷氣,失驚打怪的叫喊道:「怎麼會這樣?有什麼事情好好地瞭解一下不就行了,何必要……」
方德明抬起手無力的擺了擺,心裡此時到沒有了驚恐,有的只是濃濃的哀傷跟難耐的悲涼,心說自己曾經用盡了心機把李明春趕出了這間辦公室,而現在,卻又輪到自己敗在了高新生的手下了啊!
他制止了陳書記的驚詫,雙手按著桌子,臉色蒼白,好像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站了起來,然後從嘴角泛起一絲虛弱的冷笑,輕輕的說道:「陳書記,不用再說了!陶處長,咱們這就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