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既成事實
唐玉君是在午後小睡了一會兒才起來到店裡照應的,一吃完午飯,她的嫂嫂就硬逼著她去睡覺,說店裡有她就足夠了!唐玉君昨天晚上基本沒有睡覺,這會兒也的確有些睏倦,覺的頭暈暈的,支持不住的樣子,也就聽嫂嫂的話去睡了。
一直睡到到了下午三點鐘,唐玉君才起床到店裡,一進門店,所有的茶客就都把帶著懷疑、憐惜、無奈甚至有一些厭憎的目光投射到她的身上。這讓她多少有些奇怪和不適應,但是畢竟自己只是一個開店的老闆,客人如何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再加上近段時間她的確變得十分的無所謂,所以只管埋頭干自己該干的活,至於客人們要如何看待,她也打定了主意不去探究了!
直到這個孫海洋老闆莫名其妙的手裡拎著一大包補藥,做出一副體貼入微的丈夫模樣突兀的出現,而茶客們又起哄什麼「老公、老婆」時,唐玉君才徹底是被震到了!
她經過了最初的驚愕之後,就慢慢的憤怒起來!雖然她一直都是一個柔性的人,但是我們也都見識過她被逼急了之後是如何的犀利,她瞇起了大大的眼睛,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的這表情是一個人都可以看得出來她的不滿與憤慨。
她盯著那個起哄的客人說:「您這位客人,東西可以亂吃,話是不可以亂說的!我是我,孫老闆是孫老闆,您又不是月老,怎麼就給亂往一起扯呢?人家孫老闆可是看我不舒服了想要盡一盡一個相鄰的幫助,您怎麼就給曲解了呢?您這樣不是把人家孫老闆的一片熱心助人的好心給當成驢肝肺了嗎?呵呵,咱們也是鄉鄰,您跟我甚至比我跟孫老闆還要相熟一些,難道您看到我病了,而您又恰巧去市裡,就不會順道給我捎些藥回來嗎?要是別人看到您給我送藥,也像您這樣老公老婆的牽強附會您受得了嗎?您不介意嗎?您家的嫂子不介意嗎?如果您夫妻因此鬧了氣,您對開您玩笑的人會不會很生氣呢?」
那個人被說得很不好意思,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期期艾艾的好一陣子說不出話來,但是他的神情間卻明明白白的帶著一種委屈與不甘心,過了一會兒終於張嘴說道:「嗨!唐老闆,您看您,您到這裡來以後,我們大家都是很敬佩您的,所以常來您這裡捧場的,您不舒服了我們自然都是會相幫的啦!只是孫老闆不是說您已經答應嫁……」
「好了!別再說下去了!這位客人,您的茶錢我請客了啊,快坐下吧!唐老闆,您還是快點把藥給吃了吧,這些人喜歡開玩笑的,比跟他們計較了啊,聽話,快回裡面去吧!」孫海洋猛然打斷了那位客人的話,又做出一副大情聖的樣子勸慰唐玉君。
唐玉君早就看出了蹊蹺,她也明明白白的聽到了那位委屈的客人說出來的那句沒說完的話,以她推斷,那句話如果讓客人說完整之後就應該是這樣的:「只是孫老闆不是說您已經答應嫁給他了嗎?」
難道說這個海哥竟然在他們的面前吹噓過什麼嗎?唐玉君抬頭掃視了一眼那個剛才開玩笑的人不得已閉嘴之後臉上的那種委屈與不甘心的表情,以及周圍別的客人的臉上,也都是有一種替這個人不甘心的表情,她就斷定剛才這玩笑話肯定是有原因的,如果僅僅是這一個客人在那裡空穴吹風,開無聊玩笑的話,別的人是不會附和的!再想到自己中午一進店門那些古古怪怪的目光,就更加的肯定了孫老闆真的是散佈過一些關於他和她之間涉及婚嫁的言論了!
這算什麼?他對自己有好感那是早已經看出來的了,不光自己看得出來,就連這些客人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但是那畢竟只是他一廂情願的對自己的一種仰慕,又怎麼會演變成自己要嫁給他了呢?哼!肯定是這幾日他看到自己對他態度好了一點,就異想天開了吧?這一招算什麼?既成事實嗎?逼上梁山嗎?先斬後奏嗎?太過分了!不行,今天一定要當著大家的面給他說清楚,免得他給別人一種假象,自己就要成為他海哥的附庸了!
想到這裡,唐玉君只覺得胸口一陣發堵,就好像是一碗飯快吃完了才發現碗底竟然有一隻死蒼蠅,那一種吐又吐不出來,留在胃裡又犯膈應的感覺使她不可控制的抓狂了!
她轉臉看向孫老闆,心底的不滿與憤怒一**湧上來!但是她畢竟是一個十分有涵養的人,眼前這個男人又不是一個自己可以恣意發火甚至撒嬌的對象,所以,該有的禮貌與尊重是一定要有的,大吵大叫那是潑婦的行為,而她唐玉君從來就不是一個潑婦,此刻更不能成為一個潑婦!
所以,唐玉君呆著臉,語氣平靜但卻是乾巴巴的說「孫老闆,您客氣了,如果您是作為一個鄉鄰,熱心幫助我的話,我自然會十分的感激,只是您以後一定要把握一下分寸,您看這都引起鄉鄰的誤會了,這樣就不好了嘛,您要知道我是一個女人,如果讓別人誤會我就要嫁給您了,那這個名聲我是擔不起的!您家的嫂夫人也是會很生氣的,呵呵,說不定把我當做一個小三打上門來那我可是要冤枉死的哦!這樣的話,對大家都不好!而且,我原本就是一個開店營業的人,在街面上做生意的,有了這麼個名聲,還如何站得住腳啊?自從我來這裡以後,就很開心的發現這裡的鄉鄰都是十分好的人,對我也都十分的照顧,要不然我的小店也不會如此的紅火了!當然,也包括您孫老闆,您對我的關心我真的是十分的感激,但是,我再說一次,我僅僅是一個開店的女人,肩膀太窄,擔不起這樣的名聲,所以,如果您或者各位客人誰想開玩笑的話,請不要涉及到我,真的是感激不盡!這藥您還是拿回去吧,我不需要,再次謝謝您對我的關心,也謝謝大家對我的支持,謝謝了!」
唐玉君一番話說完,是個傻子也能看得出來海哥是一廂情願,而人家則是落花有意水無情的了!客人們臉上帶著一種恍然大悟般的釋然,都一齊說著相鄰之間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唐老闆太客氣了云云。
那個倒霉的、開玩笑的客人也在朋友的點撥下明白了,但此刻怎麼能夠說出真相,讓海哥當面難看呢?這個黑鍋自己既然已經背了,那就只有硬著頭皮背到底了,不過這個唐老闆好像也已經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了,要不然不會說出來剛剛那番話的,那明明就是告誡海哥的了!於是他也就打著哈哈說:「唐老闆,您說的對啊,哈哈,都怪我中午喝多了胡言亂語,不該給您開玩笑的,哈哈,多虧您大人大量不跟我計較,您放心,以後我的嘴上一定要讓它站個把門的,免得再亂說話了啊!哈哈!」
唐玉君看了看這會兒很尷尬的海哥,知道該見好收篷了,也就莞爾一笑示意大家都坐下喝茶,就走回到裡面,並且關上了門。留下海哥手裡捧著那包藥,一個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站在那裡,好一會兒,才把手裡的藥放在茶葉櫃上,轉臉面對著客人們,像發表宣言一般的說:「我這個人從倆不打誑語,這個女人我是看上了,這輩子除了她我誰都不娶,大家可以等著看,總有讓大家喝上我們喜酒的那一天的!哈哈!今天大家的單我都買了,我請客!哈哈!」
說完,掏出錢包來,看也不看抓了一把百元的票子拍在桌子上,就大搖大擺的走了!茶客們一看他走遠了,立刻開始了竊竊私語,隨著他越走越遠,他們談論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唐家嫂嫂對於當地人的土話依然不明所以然!而香妹是一開始就在注意事態的發展,這一會兒更是豎著耳朵在聽,所以,不一會兒她就聽明白了,她就對丁海梅說了聲讓她照看著店裡,她自己就也進後院給唐玉君匯報去了。
原來,海哥送完唐玉強回到縣城之後沿著街巷轉的這一圈可不是閒轉,乃是去散播關於這個漂亮的茶莊老闆就要嫁給他孫海洋老闆了這樣一個信息,其意自然是想造成一種既成事實的輿論氛圍,使唐玉君能夠早日得到潛移默化,達到使她早日接受自己的目的!
他故意跟所有的人閒聊,然後面帶驕傲的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那就是他孫海洋、海哥、孫大老闆即將結婚,而新娘就是那個艷驚縣城的茶莊老闆娘唐玉君!
所有的人都早就看出來了他對人家唐老闆的愛慕之情,只是一直抱著一種看熱鬧的心態,很解氣的在觀賞著海哥對人家那種躁動不安的、難捨難分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般的追求和人家唐老闆對他孫老闆那種拒之千里的、彬彬有禮的、避之唯恐不及般的敷衍了!
今天猛不丁的聽他說夢話般的說竟然要結婚了,每個聽到這個消息的人心裡都有一種大失所望的感覺,他們並不希望唐玉君這一朵大家心目**同的鮮花插到孫海洋這一泡牛糞上,但是,他麼也都是熱情洋溢的連聲祝賀,祝賀海哥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成功抱得美人歸了!
等海哥搖頭晃腦的走開後,他們的好奇心使他們往茶莊蜂擁而來,想要看看唐玉君既然答應了嫁給海哥,神情間會不會有什麼變化?也許在他們的潛意識裡,是想要看一看唐玉君這個美人是不是受到了海哥的逼迫,不得已才答應他的!
誰知道竟然會超出他們預料的看到了一出海哥當眾遭到拒絕的好戲碼,他們心裡很開心唐玉君的這種拒絕態度,所以就興高采烈的議論起來,香妹聽的真切,進裡面給唐玉君明白了,就把個唐玉君給氣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了!
她只覺得心口處一陣刺疼,呼吸都幾乎有些困難,就勉強壓抑著疼痛,對說香妹自己已經聽明白了,讓香妹趕緊去店裡照應,嫂嫂不熟悉,支應不過來的。等香妹走了,她就倒在床上捂著自己的心口,輾轉翻滾著疼痛難忍!
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要是情緒上一有什麼大起大落,她就心口疼得厲害,但是疼的時間也都不長,從一開始時的刺疼轉到悶悶的鈍疼,再過一會兒也就消失了。所以,每一次她都不願意大驚小怪的引得大家不安,以往是自己一個人獨立支撐,自然是沒有人疼惜她,而現在父母來了,她更不想讓父母再為她擔憂的,此刻就死死的咬住被角,滿頭大汗的忍受著疼痛的折磨……
有一陣子,她明明覺得自己睡著了,卻又在夢裡也依舊能夠感受得到那種錐心刺骨般的痛!
一霎那間,她覺得自己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那是一間辦公室。
她就像一縷輕靈的煙環繞在天花板上,好奇的看著這間陌生而寬大的屋子裡,那寬大的辦公桌後面,卻坐著一個熟悉的、疲憊的、憔悴的、好像老了許多似的男人,這個男人大概是倦級而眠了,他仰靠在老闆椅上,雙眼緊閉,兩道濃眉之間緊緊地收縮出深深地三道皺紋,兩個臉頰略微的凹下去了一些,更顯的消瘦而嚴峻,彷彿在睡夢裡也在為什麼事情而發愁!
這個男人是誰啊?為什麼這麼熟悉?為什麼感覺如此的親密?化成了一縷煙一般的唐玉君依然感覺到了她對他的憐惜,她輕輕的繞過去,輕撫著他雙眉間的深紋,彷彿想要撫平他,讓他開心起來,不要在這般的痛苦!
這個男人也彷彿是感受到了,他輕輕的吐出一句夢魘一般的話:「妹妹,是你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