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希翼與躲避
這是一列火車的一個軟臥車廂,唐玉君和隋金忠竟然巧合的買了相對的兩個下鋪,上面的兩個人是一對夫妻,也是到福建去旅遊的,他們兩個上車不久就躺在自己的位置上睡覺了。
隨著火車單調而重複的「光當光當」聲,孩子終於也睡著了,唐玉君細心地安置好孩子,回轉頭略帶歉意的說:「隋縣長,已經很晚了,咱們再聊下去的話就影響上面的兩位休息了,您也很累了吧?休息吧好嗎?」
隋金忠乍一見到唐玉君,激動地心情始終沒有平復,此刻要他睡覺,哪裡睡得著哦!但是看唐玉君一臉疲憊的樣子,他哪裡又忍心強拉著她聊天啊,於是就溫柔的說:「對啊,不早了,你還帶著孩子呢,快休息吧,沒事的,橫豎火車明天下午四點才到呢,咱們有的是時間聊的,你快睡吧,嗯?要不要我去給你泡一個碗麵吃了再睡?我看你好像沒吃晚餐的樣子!」
唐玉君一聽他對自己說話的口氣裡,又不知不覺的帶上了許多普通的男女朋友之間所不該有的曖昧與牽掛,心下暗暗叫苦,避之唯恐不及,趕緊說自己不餓,給他道了晚安,就躺進了自己的鋪裡,拉上了床鋪前面的擋簾,把隋金忠給隔到自己的視線之外,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躺在兒子的身邊,心裡亂紛紛的,卻哪裡睡得著啊,只是大睜著雙眼,任自己的思緒隨著火車有節奏的搖擺而漫遊不定……
首先,她覺得自己首要考慮的應該是下一步自己應該到何處落腳?又以何種手段謀生,以維持自己母子二人的生計!
雖然自己此次帶的錢不算太少,但是一旦確定了生活的地點,肯定得先置辦一個住處,這就需要很大一部分的資金!然後就是找個工作了,該找什麼樣的工作呢?自己又真正擅長什麼工作呢?一個公務員?一個局長?呵呵!這種工作是任何人都想得到的,而且也是最不需要擅長的!但卻也是可與而不可求的!這種工作往往並不需要什麼真才實學,但卻需要十分顯著的社會關係和非常的機遇,這種機遇和這種關係自己都曾經有過,也的確因為這種機遇得到過很多人夢寐以求甚至奮鬥終生而不可得的東西,但卻也吃盡了苦頭啊!唉!不再想它了!不要也罷!
去除了這種可能,那就只有老老實實的靠自己的本事了!本事她還是有的,那就是,在走的時候,唐玉君竟然鬼使神差的把她的教師資格證書、優秀教師證書等等在一小時的證件帶上了!她有些滑稽的想,呵呵,自己傷心教書的環境,殺了出來,也總算是幹出了一些名堂,可轉了這麼一個大圈子,最後卻還得靠這個老本行謀生啊!
確定了要幹什麼,那就剩下要到哪裡干了?在省城火車站時,她是心灰意冷急於離開,看到這趟車是馬上要發走的,甚至連發往哪裡都沒有看的太清楚,就不加思索的踏了上來,只求早一刻離開那個是非之地,得到內心的安然。
這會兒看看車票,是發往福建省某市的,這個城市唐玉君曾經在電視上的一個旅遊介紹節目中看到過,說是福建新興的一個旅遊城市,那裡風景秀麗,有美麗的湖泊,神奇的巖洞,當時她就十分嚮往,還給羅天明說起過自己要到哪裡去休假的!當時羅天明也是十分好的興致,就說等有空的時候帶上父母和岳文芳大家一起去!
唉!真是該死,怎麼又想起他們來了!唐玉君,你簡直是死不悔改!她罵了自己一句後,趕緊扭轉思緒,想,老天爺可真是會安排,自己的這個心願竟然在這樣的狀況之下鬼使神差般的達成了!
那就到哪裡去吧!不在市裡生活,這一點是肯定的,因為她已經不再想過那種喧囂而繁華的生活了!她只想找一處清幽的。安靜的、民風淳樸的小縣城或者小鎮,和兒子過與世無爭、安閒舒適的生活,她們母子的生活中,可以永遠不再有男人,就由自己安靜的把孩子帶大!
考慮好了今後的安排,唐玉君心下十分高興,她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像一隻出籠的小鳥一樣,自由自在的隨自己的心意飛翔了!雖然不會像大雁一般凌空高飛,但最起碼自己可以作一隻能左右自己方向的麻雀,即便是生活的圈子僅僅是那低低的屋簷,但最起碼,自己找回蟲子之後可以叼回自己的小窩裡,餵養自己的孩子!
記得小時候媽媽曾經說過一句話:「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意思是老天生人,都會給他一個吃飯的門路,無論是什麼樣的人,都會有他自己可以生存的手段的!而她自然也不例外!
想到這裡,她覺得有些亢奮,躺不住了,就坐了起來,靠在靠背上,這裡的簾子就沒有遮到,她一扭頭,就看到了對面鋪上的隋金忠了!
隋金忠也沒有睡覺,他一直靠在靠背上,手裡拿著一本書,開了床頭的小燈在看,唐玉君看向他的視線十分隱蔽,他並沒有發現,所以唐玉君可以自由的、不受約束的看著他!
看到他,唐玉君滿心的激動與亢奮就被暫時壓下了,卻莫名的升起了一種複雜的、帶著一種懊惱的情緒!
對於對面的這個男人,唐玉君有一種造化弄人的無奈!現在的唐玉君已經沒有心思和精力再去回味與這個男人之間的種種過往了,她所要考慮的是該怎麼樣盡快的擺脫這個男人,奔向自己的新生活!
遇到他已經是十分十分的湊巧,十分十分的意外了!可是就好像老天還以為她的承受能力很強似的,還在繼續的給她增加著更加不可思議的意外!
首先沒想到時隔兩年多,這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男人竟然還是獨身一人!難道他真的會對自己如此的情有獨鍾?竟然為了自己這麼久不娶嗎?切!哪跟哪啊!唐玉君,你也太自戀了吧?你也不想一想你有沒有這麼大的魅力,還在那裡自作多情!管人家為什麼不娶的,那是人家的事情,也許人家是想藉著單身的獨特身份,多經歷一些女人呢!
其次是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和自己三句話沒說,就有些控制不住的舊情復萌的跡象了!看他看著自己時的那種眼神,想一想就耳熱心跳,羞愧無地!唐玉君,你還有什麼資格去為這種事情激動?你還是以前那個單身的女人嗎?你現在已經是唐唯果小朋友的媽媽了!不管別人用什麼樣的眼神和態度來看待你,首先你自己要記得住自己的身份,不能忘了為人母的本分,再一次的飛蛾撲火!
那麼,最後,就是如何擺脫這個男人了!其實也好辦啊,到了站,自己可以借口在那裡有親戚接待,熱情的告別,然後盡快的離開,就把這次重逢當做是一次偶然吧,也許今生都不會再有這種偶然了!
想定之後,唐玉君就覺得困了,她這會已經是消除掉了心中的一切牽掛和隱患,心如止水的要同兒子相依為命,就此隱居終老了,心中已無掛礙自然睡得快,所以,她再次躺了下來,讓兒子枕著自己的胳膊,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在夢裡,沒有男人,只有她和她的兒子划著小船在一片荷花叢中穿梭,那花可真好看啊……
隋金忠手裡拿著一本小說靠在那裡已經很久了,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他的心裡、眼裡、腦子裡都被對面這個他夢魘一般的女人所佔滿了!
他自己也沒有想到,也許應該這麼說,他自己也都認為這個女人是自己早已經忘卻了的!他調回省城之後,初期的時候還曾經多次的打過電話聯繫過她,可這個狠心的小女人竟然是從不理睬,次數多了,也就賭氣心灰意冷的放下了!
誰知道今天一看見她,心底裡的那一份對她的希翼竟然重新被勾了起來,甚至還有愈演愈烈的勢頭!
兩年多沒見了,歲月好似忘卻了這個女人,竟然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絲毫的痕跡!她除了眉宇間多了幾絲輕愁,臉上多了幾分哀傷,並沒有什麼別的變化!但這一抹輕愁與這幾絲哀傷倒使她的臉更加可愛的生動,讓人觀之不忍罷手!
出乎意料的倒是她懷裡的孩子,這個孩子相貌可愛,但和唐玉君卻並不十分相像,她自己也說是抱養的,那就對了!可以理解啊,自己走後,她心傷男人的無情,就此起下了獨身生活的決定,但一個單身的美麗女人,身邊空空的卻始終不是一個辦法啊,於是,她就想了一個這樣的辦法,收養個孩子做自己的依靠和擋箭牌,讓覬覦她美貌的男人望而卻步,以保留她的清白生活!
一定是這樣的!隋金忠想到這裡,心裡湧起一種莫名的感動和一種莫名的傷感!這樣好的女人,自己卻生生的給錯過了啊!要是自己當初不那麼的小雞肚腸,對她的過去窮追不捨,那此刻這個女人早就是自己懷裡的嬌妻了,自己的女兒也有了一個溫柔慈愛的媽媽!唉!那該是多麼幸福的一個家庭啊!想一想就覺得心裡甜甜的!
想起來自己和她那一個差一點就甜蜜結合的晚上,桌子上芳香的玫瑰花,漂在水中的蠟燭映照著唐玉君那柔媚的笑臉,那是何等美滿幸福的畫面啊!唉!要不是因為……
不提了!是啊,這個女人,無論是做一個妻子,還是做一個母親,都是那麼的無可挑剔的啊!可是現在呢?現在?現在?
隋金忠猛地坐了起來,一個念頭在他的腦子裡猛然升了起來,可能這個念頭是在他這一次奇跡般的看見唐玉君的第一眼就起下的,只是他自己沒有意識到而已!現在就自然而然的冒了出來!
他想,現在怎麼了?現在和兩年前並沒有任何的不同!自己還是未娶,小唐還是未嫁,所多出來的只不過是一個和小唐毫無血緣關係的一個抱養來的孩子而已!
這有什麼?現在領導幹部的計劃生育抓得這麼嚴,自己還巴不得多一個孩子呢!看這個孩子粉嫩可愛的,也是個聰明的,好好培養,將來自己也算是兒女雙全的了!哈哈!得了一個稱心如意的妻子,多了一個孩子,雖然不是自己親生的,但只要小唐成為自己的人,這也算是美滿的了!
她會願意嗎?恐怕不容易!隋金忠自認為他還是十分瞭解唐玉君的,因為當初自己對她的懷疑猜忌,唐玉君就毅然決然的離開了他,連一個後悔的機會都不給他,這就充分說明了這個女人雖然外表柔順,內心卻是十分能拿得定主意的!
時隔兩年,雖然自己仍然沒有結婚,可是這會兒也難以猜得透唐玉君的心思!今天一見面,看她看向自己的表情,除了一種離奇相遇所引起的驚詫,隋金忠肯定自己還從唐玉君的神情中間看到了一種叫「驚喜」的東西,這個東西,就是他此刻這個念頭的最大吉兆了!
她沒有忘記了自己,這一點是肯定的!隋金忠沾沾自喜的想,即便這種記憶是由怨恨組成的,也總比全然忘卻了自己要來得好!俗話說「愛之深,責之切」她能夠恨自己兩年這麼久,那就充分的說明她是深深的愛過自己的!
只是時隔這麼久了,小唐究竟對自己還有沒有感情的成分了呢?嗨!管它呢,只要自己精誠所至,不信就撬不開她那緊緊關閉的心門,這一次的相遇說不定是老天爺看自己孤獨,給自己的最後一次機會,如果讓她再一次從自己的視線裡溜走了,那就可能今生今世都難以再次得到她了!
嗯,明天就要開始進攻,左右她不過是出來旅遊,看她的表情可能是遇到了什麼很不開心的事情,想出來散心的,這正是自己很好的一次機會,要知道女人在心裡苦悶的時候,是最容易打開缺口的,這一次大不了自己這個狗屁會請個假不去開,就陪著小唐旅遊,在旅途中使出自己所有的手段與溫柔,就不信得不到她再一次的愛情!
只要她肯再一次接受自己的追求,那就一定得接受她所有的過往!關於這一點自己這兩年來已經是無數次的想過,並且也已經是徹徹底底的想清楚弄明白了!
女人的貞操和女人的魅力、女人的性格相比佔得比重有多大?如果僅僅拘泥於貞操,那麼這兩年來各路熱心人給自己介紹的女孩子,好幾個就還是剛出大學校門,二十出頭的黃花大閨女,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原裝貨啊!她們還倒著滿臉的青澀與不諳世事,如果自己僅僅追求一種虛榮的「獨佔」的思想的話,沒有比娶一個她們其中之一更好的選擇了!
可是在滿足了新婚之夜「破瓜」的短暫虛榮心之後,在那天長日久比樹葉還稠的日子裡,這種喜悅能夠代替得了兩心相通的那種心靈上的愉悅嗎?能夠代替得了找個心愛的女人,眼角眉梢帶著的令人心跳的風情嗎?
縱觀自己經歷過的女人,能夠達到上述條件的也只有唐玉君了,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才是自己真正感到心靈愉悅,無限幸福的!可是這一切都因為自己的虛榮給破壞掉了!
沒用啊!那些身外的浮名,自己需要的是實實在在的生活啊!所以,這個女人在跟隨自己之前,無論發生過什麼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一次一定要緊緊地追著她,不讓她再一次從自己手心溜走……
想到這裡,隋金忠轉頭看向對面,可是那副拉簾卻把唐玉君密密的擋在了裡面,隋金忠竟然有一個衝動的想法,那就是扯掉這幅討厭的簾子,叫起唐玉君,現在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她,告訴她自己已經徹底想明白了,堅決不再去追究她的過往,讓她可以打消顧慮,安安心心的跟自己回去了!
還告訴她自己這兩年來一直都沒有忘了她,就連可憐的妞妞都還記著她這個溫柔的「媽媽」!
唉!小唐,你這個折磨人的女人,你到底會不會屏棄前嫌,回到我的身邊啊?
算了,現在已經很晚了,看她的樣子,的確已經是很累了,那就明天吧!明天一定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
隋金忠思慮停當,感覺到心裡一陣前所未有的踏實,他也開心的躺下了,他怎麼會想得到,唐玉君此刻所想的和他有著如此之大的分歧,甚至可以說是有著天壤之別,她念茲在茲的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怎樣才能夠盡快的擺脫他!如果他知道的話,恐怕會傷心的一夜難眠的!
現在,他不知道,所以,他開心的睡著了!他也做夢,在他的夢裡,也奇跡般的是在一條小船上,坐著他們一家四口人,這條船也徜徉在一片雲錦似的荷花叢中,他攬著他的嬌妻唐玉君,他們的女兒和兒子一人手裡拿著一朵嬌艷的荷花,爭著搶著往媽媽的頭上插,那花,可真好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