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緊急求援6——李明春的命運）
看大家議論的差不多了，會場裡漸漸的靜了下來，肖書記又開口了：「其實憑良心說，這個案子原本就不該有的，為什麼呢？因為即便是那個引發整個案件的『套購案』如果運作好了，也未嘗不是一件互惠互利的好事，廠裡加進了企業家的投資，快停產的廠救活了，工人的工資也就有了保證，那些國家投資上百億購置的廠房設施也免得閒置壞掉，市裡還能收一點租金。但是壞就壞在這個朱長嶺不是一個厚道的商人，完全是一個狼心狗肺的奸商，竟然連工人的工資都看到了眼裡，大舉裁員再招收臨時工，這樣來節省開支，結果逼的工人們群起上訪，把一個好好的工廠給弄得烏煙瘴氣，無法控制！事情出來後，p市也進行了緊急調整，現在已經收審了朱長嶺，工廠也已經收歸國有，由市裡投入資金，再次開始運轉，剛好近段時間他們的產品大為緊俏，工廠已經恢復正軌了！到此，原本是可以結案了的！」說到這裡，肖書記看著大老闆，看老闆仍然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就接著往下說了，上面這段話，他說的時候十分平靜，就像是講述一個故事，可下面的話可就語態嚴肅，內容也跟著峰迴路轉了！
「可奇怪的是，這件案子卻好像在該結束的時候才剛剛開始，並且改變了方向，也改變了性質，好像有一隻神秘的手在拉著我們的鼻子，把我們拉到他們想讓我們去的地方！」肖書記語氣很重、不緊不慢拋出這枚炸彈，自己卻又低頭喝起水來。
看到在場的人再次想竊竊私語，但這次肖光雄卻不行給他們留時間考慮，喝過一口水就馬上開口接著說：「調查組雙規李明春的地點本來是保密的，只有少數的幾個市裡的領導知道，但可煞作怪了，當天就有人找上門來，大塞檢舉信，把我們的辦案視線和重心從套購案拉到貪賄案上來！並且一發不可收拾，線索越查越亂，涉案人員越查越多！佔用了我們查案人員大量的精力！查來查去，又開始有人上門說明情況，更是牽扯了很多的處級、科級幹部，有名有實的舉報，不查怎麼行啊？那就查吧！」
看眾人又聽得的入迷，肖書記更有信心了，他像是一個技藝高超的評書大師，很更夠拿捏住何處該抑何處該揚，只把眾人的心緒引到他想要引導的地方！
「更奇怪的是，一開始的時候，一面倒的是來檢舉李明春的，他們檢舉的事情一經查證，多屬於無稽之談，但是既然有人自稱給李明春送了錢，我們就搜查了李明春的私人財產。同志們哪，你們猜猜，李明春做了這麼多年的地級幹部，家裡到底有多少不義之財？」他轉臉環視一周，沒人回答，他也沒指望有人回答，就把自己的右手一伸，蜷起後面三隻手指，伸直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個「八」，手神的高高的在大家頭頂畫了一圈，不再做聲，任憑大家交頭接耳，猜測著「八」的後面會有幾個零！
看他們從八十萬到八百萬的猜個不亦樂乎，他才憤慨的開了口：「八萬塊！同志們，只有八萬塊！他們夫妻兩個，哦，他的夫人方明同志可能很多同志也都認識，也是副地級的幹部多年了，是省某廳的紀檢書記。他們家裡只有八萬塊的家產！可憐方明同志連一件女同志都喜歡的珠寶首飾都沒有！大家可以想一想，以他們的工資，養了一個出國留學的兒子，這點資產是不是恰恰符合夫妻兩個的收入？如果有什麼灰色的收入的話，何至於只有這麼點家底？這一點，我不知道同志們做何感想，反正我肖光雄佩服！就是我肖光雄，在跟老妻結婚紀念的時候，也是給她買過一顆鑽石戒指的！」
又一枚炸彈拋出！全場大嘩，這一次肖光雄可不會傻到去制止了，他又端起了茶杯，卻不急著喝，在那裡有滋有味的慢慢啜著茶水，任他們在那裡驚歎不已！
看這一會兒與會的人情緒有些激動，會場的議論聲越來越大，省委書記就站起身來把手伸出來輕輕向下壓了幾壓，示意大家靜一靜，立刻，屋裡安靜下來，掉一根針都聽得到聲音。
這時肖光雄接著說：「可能有些同志會這樣猜測：是不是李明春事先聽到消息，做了準備？或者是我們的辦案人員詢了私情？這一點我可以告訴大家，我肖光雄可以拿腦袋擔保，這些都是不可能的！因為立案之前我們就對李明春的通訊工具做了監聽，可以說他沒有一點預料，也沒有時間做一點準備，也沒有打任何一個電話給老婆暗中安排，甚至連可以琢磨的暗示都沒有！至於我們的辦案人員徇私，這就更是無稽之談了，因為我組織的調查組裡的辦案的人員，包含了好多個不同的系統和不同的單位，李明春又不是什麼西方神聖，他們是不會為他那麼齊心合力地！」
「這個時候，我們的案子就算是擱淺了，沒有確切的李明春貪賄的證據，可以說是所有人的舉報都是不可站立的！我們甚至可以馬上結束對李明春的調查，收兵結案了！」
「但恰恰就在此時，事情的進展又一次發生了變化——從開始的檢舉李明春變成了對p市某些科、處級幹部的攻陷！這個人來舉報那個人，然後再引出另一個人，於是乎謠言滿天飛，說是我們辦案組準備把李明春的嫡系部隊一網打盡，甚至有人說李明春已經被我們嚴刑逼供精神失常了！同志們啊，你們說說，咱們的辦案機密為何會那麼及時的、被扭曲的面目全非的出現在公眾面前呢？」肖光雄再一次環顧全場，仍然的，無人回答。
肖光雄重重的一拍桌子，大聲的說：「這就是我們內部有人故意的在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官風不正啊！」
第三枚炸彈！但依然鴉雀無聲！
「這些違反紀律，私自透漏辦案進展的同志到底出於何種目的？安？我們的紀律呢？安？我們的黨性呢？安？都到哪裡去了？所以我才說，這工作沒法干了！」說到這裡，他梗著脖子，滿面怒容，不說話了！
良久，書記看著他，示意他壓制情緒，繼續說下去，他才一聲長歎，自嘲的笑了一聲，兩手一攤，貌似很無奈的說了下去：「這一下可好了，p市的案子就變成了一群無賴在鬥毆了，這個告那個，那個又告這個，告來告去，查來查去，就成了一鍋開花的高粱粥了！」
「咱們可能不太清楚，市裡的黨爭派系是不是很氾濫，但據我們的調查結果來看，剛開始的時候，一面倒的是倒李，到了現在，就成了胡亂攻陷了，漸漸有收不住場的架勢了！」
「同志們可以想一想，李明春在p市慘淡經營這麼多年，為p市做出的貢獻相信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惟其如此，才可能在工作中得罪了什麼人，或者是礙了什麼人的事？此次對他秘密例行的雙規調查，本來是準備問清楚原因就還讓他回去工作的，誰知卻引發了這麼大的亂子！」
「如果我們不把這個事情查清問明，就胡亂的把他給一巴掌拍死，以後誰還敢用心工作啊？誰還敢大刀闊斧的專心執政啊？要是官員都私下裡去琢磨著害人了，那咱們的黨風、紀律不就都成了一句空談了嗎？咱們從政的人，又有哪一個不是處在風口浪尖上的？惟其有權利在手，才更加的容易受到攻擊，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啊！如果受到舉報咱們就處理，那以後誰還敢幹工作啊？所以我才說『唇亡齒寒』啊！」
肖光雄的敘述暫告一段落，這一下可就連省委書記都壓制不住的群情義憤了。這個時候，已經頗有幾個脾氣剛烈的幹部站起來為李明春說話了，都是義憤填膺的說好人難做，多少貪賄的官員安然無恙，只有像李明春這樣只知道埋頭工作，卻對政敵屬於防範的人才會倒霉！
省委書記聽了肖光雄的一番話，也滿懷著對李明春的惻隱之心。他已經明白，自己在會議開始時的表態是太急躁了，對李明春來說有失公允！於是他呵呵笑了幾聲說：「聽肖書記這麼一說，還真是緊張的我出了一身的冷汗呢，哎呀，原來案子這麼複雜啊，看來可真是不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啊，我剛才真是太冒失了！肖書記啊，你就接著說完嘛，大家都等著呢！」
書記知道，此刻不是讓這伙幹部們發牢騷的時候，否則，難保不會節外生枝，於是他再次指示肖光雄趕緊接著說。
肖光雄看到現場的氣氛，心裡十分滿意，也對書記的發言十分興奮，知道此時該說說李明春的問題了，要不然雖然這些人這會兒覺得李明春是冤枉的，難保這班人精回去琢磨，回過神來悟出來李明春不可能如此四面淨八面光，到那時反而不美，說不定還會說自己有意庇護李明春，到那時就連自己也難保一身正氣的形象了！
於是他話鋒一轉，開口說道：「其實，每一個人都不是聖人，只要是凡夫俗子，沒有不犯錯誤的，這個李明春也並非什麼錯誤都沒有的，俗話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最起碼，如果他潔身自好，嚴於自律，就不會有徐麗娜這樣的女人找上他，並在和他保持不正當男女關係期間，打著他的旗號做了那麼多違法亂紀的事情，就算是李明春毫不知情，也難辭其咎！」眾人點頭，書記也微微頷首。
「所以，對他的這種個人生活不嚴謹造成的損失，李明春必須承擔責任，一定要嚴肅處理，給咱們的同志們做出一個警告，徹底的整一整這股不正之風！免得現在的官場上，都有人拿自己情人的多少、漂亮的程度來加以炫耀了，好像這也是一種能力的象徵，也是一種資本了！弄得好像沒有情人的人都是大笨蛋一樣，是不是啊，同志們？哎呀，你們說李明春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沒面子才去趕這個時髦的啊？這下可好，時髦沒趕上，倒給自己趕出了這麼大的麻煩！」說到這裡，大家都笑了。
肖光雄也譏諷的笑了笑接著說：「呵呵，我承認，如果沒情人是大笨蛋的話，我肖光雄就是一個大大的笨蛋啊！也許咱們是老嘍，趕不上這個時髦了！我也相信，在座的各位，哦，包括書記，估計也都不比我笨的輕啊，哈哈！」
大伙哄堂大笑，就連書記也笑不可抑，指著肖光雄說：「你這個老肖啊，可真是的，哈哈！笨就笨吧，咱們樂意做這種笨蛋，哈哈！」
肖光雄真不愧是個種高手，竟然能在如此嚴肅的案件分析會上，營造出這種幽默輕鬆的氣氛，並在這種氣氛中說出了李明春的罪名，可以想像，書記在這種開心與理解的笑聲中，對李明春的處理態度會是多麼有利啊！
接下來的案情咱們就不用詳述了，那都是有關那些處級、科級幹部的互相攻陷了，肖光雄這時倒不再加減，直言不諱的陳述起來，因為牽連的人多，說起來也就分外的費力，他說完了，大家又各抒己見，討論某某該怎麼解決，某某該怎麼處理，所以這個會議就開了很久。
他們從下午一上班就進了會議室，散會出來的時候，已經日落西山，燈火通明瞭！這班人這時才感覺到都是飢腸轆轆了，於是就有領導開玩笑的說要肖光雄請客吃晚飯，肖光雄也少有的笑著打趣書記，說這個會議是書記召集的，應該書記請客，書記大抵看案子已有定論，心情不錯，就豪爽的答應了，於是一干人就各上各車，一起去飯店吃飯了！
呵呵！就這區區的一個下午，在這班人的談笑之間，決定了李明春在內的多少官員的政治前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