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董氈,鄭朗心情未必好,因為馬上就要對付人家了。前世種種爭論,說宋朝打吐蕃佔不佔理,鄭朗一直未干涉,現在出來了,不佔理!百分之百失去了道義。打是必須打的,就是不佔理,為了軍事需要,也要河湟開邊。但若是董氈此次出兵替宋朝解圍,又不知道朝堂一些人說什麼閒話了。
「董氈?」趙頊狐疑道。
「這樣吧,陛下可請一人前來。」
「誰?」
「章楶!」
「不錯,朕差一點忘記此人了。」趙頊開心地說道。與忌憚無關,畢竟朝中需要一些懂財政、軍事、政治方面的士大夫,否則鄭朗一旦出事,難道宋朝象蜀國那樣,那就無人可用了。從國家需要,也要有大量人才儲備。
章楶帶了上來。
進入館閣,崇文院校省擔任一個職位,沒有辦法,誰讓館閣官貴呢。不過職位仍然很低,沒有資格參加都堂會。
趙頊讓他坐下。
鄭朗這才說出兩種辦法,說道:「臣以為董氈必出兵,原因有四,吐蕃唃廝囉三子分裂,吐蕃由是勢弱,然三人皆是唃廝囉的兒子,虎毒不食子,然而董氈不同,吐蕃分裂事實讓吐蕃自此削弱也。因此董氈會非常憎恨繼續分裂。」
這個道理對於吐蕃來說,還好一點,中原王朝自西漢時就明白了。
「董容再次意欲背叛吐蕃,西夏又試圖用姻親關係。誘使董容在武勝軍並立諸羌諸蕃,甚至將手伸到河州董氈勢力範圍,雖因王韶招降諸蕃,導致董容計劃失敗,但董氈能高興嗎?西夏南下,原來僅得到北會州與蘭州以西地帶,現在卻將勢力延伸到龕谷與古渭州一線,南侵了數百里,包括武勝軍一些部族先後投降。董氈能高興嗎?唃廝囉去世,董氈威望不高。也需要一場勝利來樹立威望。西夏國小,居然敢抽出近三十萬軍隊,無論河西走廊或者天都山皆已兵力空虛。一旦吐蕃出兵,涼甘二州皆無兵可以防守,那麼就能度卷大量的財物與人力,並且這些人力多是六谷部吐蕃人。兩個仇恨原因,兩個出兵理由。董氈會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朕想,應不會。」趙頊微微笑道。只要董氈出兵,西夏人必從慶州撤兵。不然慶州未攻下來,河西走廊丟失。那太得不償失了。而且讓吐蕃得到河西走廊,這個世仇壯大起來,宋朝再與吐蕃聯手,西夏滅亡遲早而己。一撤兵,慶州圍解。
「萬一董氈懦弱,還有第二個方法,質夫,你來說。」
「鄭公,你說吧。」
「不。還是讓你來說,在軍事上我不及你。」
章楶不知道鄭朗說的是好話,還是歹話,嚥了一口氣道:「陛下,臣就獻拙了。我朝與西夏邊境長達兩千里,都勝過了與遼國的邊境線長度,故防禦起來很吃力。原來還好一點。西夏只蔓延到北會州,南邊想入侵,只能從九羊谷或者沒煙峽入侵涇原,然現在不同。若出兵,都能危害到德順軍與秦州,又向南蔓延了七八百里路。」
這是才真正頭痛的地方。不然,無論王韶說得水點著燈,朝堂中的大佬也不會同意王韶開邊河湟。
「若是我朝懦弱,邊境越長,對我朝傷害越大,可反過來,邊境越長,同樣不利於西夏。比如此次西夏調動舉國兵力入侵慶州,其他地區兵力全部空虛,延鄜路保安軍也在慶州兵力攻擊之下,延州無法出兵,但涇原路那邊可以,若我朝再度出兵天都山,可以乘虛將天都山錫斡井大本營拿下來,生生將靈興與會州一切兩斷,再藉機招撫諸族,西夏大軍必撤回矣。」
「章楶,你說得輕巧,老夫問你,此時決議,命令到達前線,再做準備,最少十幾天時間,才可以出動兵力,那時,為時早已晚了!」文彥博喝道。
章楶可不敢得罪文彥博,拱手說道:「文公,無妨,西夏人是瘋狂,然文公疏忽了他們的一條短處,不善攻城!元昊不可謂不猛矣,可每次率兵,僅攻下數座小的寨砦。定川寨大戰時,元昊幾乎發出西夏國內所有大軍,決戰定川寨,所破的寨砦又有幾個?而且這些寨砦又有幾個能稱為大砦大堡?即便連彭陽城都未拿下來。再就是春天時葫蘆川戰役,非是梁乙埋有能力破寨也,而是我軍刻意放其破寨,誘之大軍深入。否則,以梁乙埋,即便蕩羌寨也未必能破得。相反,我朝軍卒野戰雖有種種缺陷,然攻城撥寨卻遠遠勝過西夏。此次西夏兵雖多,然率軍之人乃是梁乙埋,慶州諸堡寨幾十年的經營,遠比昔日諸寨更加堅固高大。至少戰至現在,雖有小堡淪落,可有那一個大堡寨淪落?休要說十幾天時間,就是一個月時間,慶州城也不會失守,就是慶州失守,前方諸堡不撥,西夏敢揚長深入乎?若不是認為國家財政吃緊,實際此次西夏出兵,若調兵遣將,又是一次大好的反擊機會。」
又看了看鄭朗,說道:「不過梁氏很瘋狂,以西夏國力居然出動了三十萬軍隊,後一方雖能化解,我擔心西夏太后會更惱羞成怒,可能迅速蔓延成兩國真正的大戰,這兩年不是大戰的時機啊。」
就是宋朝出動三十萬軍隊,也會吃緊的,況且一個小小的西夏!
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梁氏的瘋狂都震住了章楶。
鄭朗一笑,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可一會兒微微有些失望,想到的是不斷的出兵,梁氏不斷的報復,只要幾年下來,西夏國內必疲憊不堪。但也不大好說。梁氏雖瘋狂,但不是瘋子,折騰的就是這幾年,隨後國力漸漸跟不上來的時候,眼睜睜地看著宋朝出兵河湟,也沒有敢動了。並且後面有河湟,有旱災,財政壓力也逼得鄭朗不得不希望西北能有暫時的和平。
章楶又說道:「鄭公,我說得對嗎?」
「質夫,與我意見完全一樣。此也是石門峽大捷之緣由。但西北如此。諸位,再想求和,非是求和愛民,而是賣國了。」鄭朗語重心長地說。
未必所有人會同意,但在眼下,是無話可說的。西夏如此強橫,若是契丹倒情有可願,誰叫人家乃是當世第一強國。可西夏終不是契丹,並且數敗於宋軍之手。然而現在整反過來了。宋朝不是宗主國,像西夏是宗主國。宋朝是蕃臣國,動不動就用武力來教訓。
韓絳說道:「鄭公,當初就不當將三萬多戰俘釋放回去。」
趙頊眼中同樣有些惋惜,若不釋放,西夏等於無形中減少了三萬多戰士,性質會截然不同。
鄭朗手一攤說道:「當初反對的人多,子華,我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不想爭吵。為了改革國家弊端,已經發生太多太多的爭吵,不想再為西北又掀起無窮無止的爭執。只好謙和,可沒有想到我誠意十足,西夏仍發起凶狠的報復。」
「若非李復圭惹事生非,何故來此事?」文彥博說道。
「寬夫,李復圭僅是出了兩次兵。規模也不大,並且於鬧訛堡大敗,若此,這些年來。李諒祚夫婦二人多次挑釁我朝,我朝豈不是要出動五十萬軍隊報復乎?」
章惇強橫地說道:「文公,西北侵犯,乃是從治平時開始,正是你為樞密使之時,其失不可謂不小也。」
好歹章楶是他的堂兄弟,文彥博剛才說話時語氣輕蔑,讓章惇生氣了。他連老虎都不怕,哪裡怕什麼文彥博。
「陛下,章惇這是在污陷老臣,治平西夏侵犯我朝,老臣是在西府,隨後西夏侵犯我朝,臣在哪裡?」文彥博氣憤地說。
趙頊擺手道:「鄭公說得對,不能爭執,慶州安危乃當務之急,下詔讓蔡挺準備吧。」
司馬光草詔。
曾公亮突然說道:「陛下,臣不才,又年老,請陛下准臣致仕。」
他是老了,七十二歲,但原因不在此,而是在下面的彈劾聲。屬於溫和派,為人方正穩重,而且默默地配合著鄭朗改革,看似清靜無為,實際這幾年也有功勞的。並且軍械監在他帶動下,發展很快,居功甚傳。不過其人有一個缺點,貪財,曾有人彈劾曾公亮殖貨至鉅萬,也就是斂財斂了幾十萬緡之巨。也有私心,藉著位居首相之位,將他的兒子與幾個親侄子陸續提撥,授人把柄了。
鄭朗發起改革,爭議不休,曾公亮擔任第一首相,這幾年他受到的彈劾書也不在少數。並且贊成鄭朗改革者,也不大滿意,你曾公亮何德何能,一直呆在這個首相位子上。若不是考慮到他也是樊樓宴的主角之一,兩相夾攻,早就將他掀翻下去了。新的舉報製出來後,對他的彈劾再度興起,今又有西北軍事,曾公亮打算趁好收手。
但問題的關健,鄭朗不敢擔任一號首相。
有人,將富弼調入中書,問題也不大,可西府那邊怎麼辦?東西兩府權利分轄清楚,西府獨立權更高,讓文彥博主手西府,鄭朗放心嗎?
鄭朗暗中沖范純仁擠了一個眼色。
范純仁會意,說道:「陛下,自舉報懲罰制以來,下面騷動不休,以臣之意,當鬆一鬆,不然西北有邊事,國家再不安,終是不美。」
「如何松?」
「規避商稅乃巨商情陋行也,可小民當中也有不肖之輩,自舉報苛嚴後,時有誣陷之舉,官員真假難辨,又拘於政令,不敢不查,苦不堪言。故臣以為,政令必須稍做修改,下詔允各地州縣官甄別輕重真偽,對舉報者的舉報可查也不可查。為了防止官員鬆懈,再有中江慘案發生。再下詔令,若有豪強對舉報者報復或毆打者的後果產生,必須降職處罰,若有命案發生,無論何時何地。一律貶去所有官職。至於監察司那邊,乃是國家在地方的耳目,政令仍然不動。」
是鄭朗與范純仁說好的。
曾公亮在中書遭到很多彈劾,時萌退意,提出來時及時地用此挽留,並且緩一緩。
鄭朗反對兩極分化,在他解說下,幾乎所有人也意識到兩極分化所帶來的壞處,例如六等以下戶,朝廷救濟都來不及。能征到多少稅務。一等戶與大商人又能征到多少稅務。想要國家稅務正常,還是扶持更多的二三四等戶百姓,或者扶持中小商人。
這條已得到大家的公認。
不過臨到自己頭上,捨不捨得將利益放棄?
重新苛嚴舉報制後,中小商人將不滿與怨氣一起發洩出來,並且大商人貨物龐大,容易盯上,就是一些衙前也因為家庭貧困,有仇富心理。於是配合這些中小商人舉報盤查,導致下面就像水煮一樣。挺了過去,所有人皆公平的征商稅了,對國家經濟會產生極大的促進作用,甚至可以進一步的降低商稅標準。
但關健能挺過去嗎?
不要說鄭朗,就是史上強橫的王安石也挺不過去,因此此次執行苛刻的舉報制度,實質意義還是緊一緊,緊過後重新放開。范純仁建議就是與鄭朗協商的結果。
比以前還是緊,不過比三個月前的條例會鬆了很多。
至少各州縣官員有權不接受舉報案。舉報的人便會漸漸減少,還有監察司,但一路只有一個監察司,設地各路首府所在,能及時向監察司反應匯報嗎?等到了監察司那邊,黃花菜都涼了。
不過鄭朗加了一條,若有人對舉報者報復。報復者肯定要處理,官員也要處理,不產生嚴重的報復,舉報的人會減少。但還會有,也就達到比以前緊,但比前一段時間松的目標。
趙頊凝眉想了一會,鄭朗沒有白教的,明白了其用意,歎了一口氣說道:「准。」
不要說鄭朗了,自己是皇帝,也不敢與所有士大夫豪強做對的。
鄭朗這才說道:「明仲兄,國家還沒有真正變好,望明仲存有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雄心,幫助陛下,治理出一個千古未有的盛世。而且此時乃是國家最重要的關口,兩三年真正邁過去,盛世也就到來了,邁不過去,你,我,陛下,以及諸位臣工,皆會是千古罪人。」
「行知,我是老啦。」
「曾公,勿得多言,公想逼朕做趙武襄王乎?」
「臣不敢,」曾公亮伏了下來,於是暫時沒有言退了。
文彥博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曾公亮退,他必會進,雖擔任樞密使,可有三個樞密使,富弼為一,他為二,呂公著為三。只要曾公亮退讓了,自己要麼是首相,要麼是頭號樞密使。
瞅了一眼鄭朗。
鄭朗根本就不看他。
那怕文彥博再次示好,這一回鄭朗也無法相信了。
文彥博只好說道:「陛下,臣以為自此西北多事矣,緣邊四路將士不能統轄,不如讓韓琦再至陝西吧。」
「陛下,讓臣去吧,」王安石說道。
很簡單的道理,如今竭力支持鄭朗改革的有王安石、韓絳、呂惠卿等重臣,大半支持的有司馬光、范純仁、曾公亮、呂公著、張方平等人,持中立態度有富弼、吳充、呂公弼等人,至於文彥博、呂誨、韓琦、歐陽修、范鎮等重臣,都是持反對意見的。
反對到什麼地步,只要鄭朗贊成的皆反對推倒,只要鄭朗反對的,便竭力支持贊成。
當然,越是這情況,鄭朗越將這些人提撥上來,名義是對自己掣肘監督提醒,實際也是一種容人之量,導致許多人反而漸漸投入鄭朗門下。磨得鄭朗很苦,可一直以來,鄭朗沒有落得呂夷簡小人的地步,正是因為如此。
他們在朝堂或在地方反對,問題不要緊,若到了西北,後果不好想了,王韶是文臣,不敢將他怎麼樣,頂多掣肘,可武將呢,說不定傲傲的韓琦在不滿鄭朗情況下,能將種諤他們一起抓到長安,在長安城門處砍首示眾。
韓絳說道:「國家事務煩多,多勞煩介甫。介甫不可離京城,陛下,不如讓臣前去陝西吧。」
「准。」
以韓絳為安撫經略招討使前去陝西。
韓絳非是好人選,不過鄭朗想了想,最終沒有作聲。
幾天後,果如鄭朗所料,董氈出兵涼州,宋夏爭戰,他坐收漁翁之利,在涼州擄了無數百姓牲畜。眼看涼州城岌岌可危,西夏不得不將軍隊撤回來。也不要說董氈存了好心,為宋朝解圍的。與這個無半點關係,僅是撿便宜立威,順便報一氣之仇。
戰後一片慘淡。
慶州僅有一些小寨失守了,大寨沒有一個被攻破,但百姓多少遭到傷害,而且許多將士犧牲。西夏也未必撈得便宜,三十萬軍隊。不要說在宋軍反擊下,許多將士犧牲。僅是武器糧草,就浪費多少?雖風調雨順,百姓又再次過上苦不堪言的生活。
鄭朗並沒有放過這次良機。
新的詔令下達,大家一起會意的,鄭朗故伎重演了,又開始在做退讓。
其實到了這時候,鄭朗的良苦用心,全部會意了。非是為了對付豪強,沒有。反而用諸監給豪強們更多聚財機會。只是不想他們兼併,為非作歹,危害貧困百姓。不想他們隱田,漏稅,傷害國家利益。只要意思意思,鄭朗也不想多事情。也就是鄭朗說的法度,度可謙讓。法不能退讓。一部分是妥協了,還有一部分人繼續作對,就是這個意思意思,也未必所有人捨得。
反對聲還有。稍稍弱了一點。
於是鄭朗大肆宣傳陝西戰役的種種情況,比如西夏不將宋朝當作一回事,這些年來年年犯邊,為何?比如一個小卒子張吉,西夏人僅是逼他喊幾句勸降的話,居然不怕死,就是不喊,相反地對城頭上的宋軍鼓舞士氣,這是何等的壯烈行為。
將視線轉移。
韓絳前去陝西,隨後兩府發生一系列的人事調動,先是中江慘案發生,朝廷以趙抃大學士之職,知益州以安人心,自從張順起義後,四川那怕有任何風吹草動,朝廷都會十分得視,此次任命合乎情理。於是讓陳升之為參知政事,看似陳升之現在很不錯的,對此人事安排,鄭朗略有些猶豫不決,隨後默然。
東府變成曾公亮、鄭朗、王安石、吳充。
再到西府,以馮京為樞密副使,又以司馬光為樞密副使,司馬光屢屢拒絕,鄭朗相勸,韓絳一去,鄭朗對西府並不大放心了,呂公著與富弼性格溫和,馮京對改革是持反對意見的,很有可能西府讓文彥博掌控。因此苦勸司馬光進入西府,不使西府滑落。鄭朗內心還有一個用意,不主其政,不知其難,若有可能,讓司馬光再來中書獃上兩三年,讓他知道主持政務有多難,經此磨勘後,可能會更好一點。
西府於是又變成富弼、文彥博、呂公著、司馬光、馮京。
有改革派,有中立派,有反對派。
至少下面的人不能說鄭朗專權,排除異己。
這個不要緊,鄭朗卻關注了兩個小人物的人事變動。
第一個乃是前省元鄧綰,與蘇東坡一道省試的,但名次遠比蘇東坡高得多。分配到原州的東側寧州擔任通判,西北生活很苦的,哪裡及得上他老家成都,至少很難吃到回鍋肉了,呆得不安逸,看到改革帶來許多爭議聲,他做了投機,在舉報風波最大的時候上書支持,說陛下得伊呂之佐,諸多新法,民不莫舞聖澤,以臣所見寧州觀之,知一路皆,以一路觀之,知天下皆然,願勿移於浮議而堅行之。又條上時政數十事。王安石看到後十分欣賞,向趙頊推薦。
趙頊派人將他接到京城,親自會談,正好慶州被西夏入侵,先從邊事說起。鄧綰又條陳數事,甚得趙頊歡心。忽然問道:「鄧卿,識王安石否?」
未問鄭朗,非是鄭朗推薦的,再說,天下誰人不知鄭朗。
鄧綰說道:「不識。」
趙頊對王安石仍然很欣賞,乃是鄭朗重要的左膀右臂,因此說道:「今之古人也。」
這個古人二字在這時代意味著什麼?
主要還是趙頊太年輕了,無論鄭朗怎麼教導,肯定有欠缺的地方。一個古人,讓鄧綰心領神會。
趙頊又問:「識呂惠卿否?」
又答:「不識。」
「今之賢人也。」
張方平雖領三司使之職,鄭朗助之,三司最大的功臣還是呂惠卿。這一點鄭朗都無法否認,因此呂惠卿讓鄭朗難受了。用之弄不好就是一個白眼狼,不用那是浪費了一個重要的理財人才。因此在觀注著呂惠卿的動向,用是用了,防範在心中。在趙頊面前也點過一句,可鄭朗不能說東不西,說西不東。況且僅提過一次,趙頊都幾乎忘記了。此時在趙頊眼中,呂惠卿確實是一個人才,特別是今年財政進一步好轉,立功頗豐。
一番交談,鄧綰退下。
退見王安石,欣然如故交,大拍馬屁。但他不敢見鄭朗,鄭朗名聲赫赫,怕被鄭朗識穿了。兩人交談良久,鄧綰委婉地說我想助公行事。王安石同樣委婉地回答,你先回去等候消息。
然而事情傳到馮京耳朵裡,他十分不悅,與陳升之聯手上書以鄧綰對邊事精通,請求朝廷將鄧綰調回寧州擔任知州。趙頊未想到其他,也就同意了。也等於是陞遷,從通判到知州。鄧綰接到消息後大怒,敢情將我弄到京城來,還是讓我回寧州啊。於是呆在驛館不走,四處揚言:「急召我來,乃使還邪?」
有人就問:「那麼你想做什麼官?」
「不失為館閣職。」
這真是一個不好聽的笑話,治平改制後,各個官員分權明確,館閣官名額也緊了下來,鄭朗將章楶開弄進館閣,費了多大的力氣?
問者抱著好玩的心態,又道:「能當諫官嗎?」
「那正是我的心願!」
台諫機制恢復,權利增加,更難,章楶立下那麼大的功勞,又中了舉良方正科,也沒有得到諫官之職。這個笑話更冷。
不過不大好說的,以後他的家鄉會成為西南最大的飛機場,因此鄧綰的一顆心想要飛得更高更高……
傳到王安石耳朵中,當時王安石想到的僅是馮京與陳升之為什麼要將鄧綰弄回去,於是在趙頊面前力保,還真讓鄧綰得逞了,宰相任命剛剛頒發,皇帝詔命再度下來,以鄧綰為集賢校理檢正中書孔目房公事,正宗的館閣官職!
還有一人,秘收省正字唐坰。
他不是進士,而是靠蔭補得官的。
正當反對聲音最大的時候,唐坰上書,寫了一句話,秦二世被太監趙高控制,導致亡國,錯誤不在其強硬,而是他太軟弱了。
趙頊先是愣了一下,難道是怦擊鄭朗的。想了一會,會意,非是說鄭朗控制了自己,而是說自己不能過於軟弱,讓權貴將國家綁架,該改革的就要果斷去改革。
這時西北有事,國家又有欠負,看到這一句,趙頊恍若醍醐灌頂,大悅,立即將唐坰賜進士出身,提撥為崇文院校書。
鄭朗中書與三司兩邊走,小事情肯定不會注意,得知這兩人的陞遷後,十分愕然。說梁氏是神經病瘋子,那是不是對的,梁氏僅是瘋狂,非是瘋子。這兩人才是兩個真正的瘋子,一個比一個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