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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七百五十三章 皇儲 文 / 午後方晴

    「行知,想出什麼好主意?」龐籍被鄭朗誇得臉紅。自己僅是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從那一點看也不像是良策。

    鄭朗不管,他繼續沉思。

    大半天歎道:「一個好漢三個幫,才能變好啊。若是一個好漢三個推,什麼事也做不了。」

    龐籍臉色發苦,這句話說到他心中。

    但鄭朗指的不是他心中想的,而是指人多主意多,龐籍的提醒作用。

    鄭朗又道:「謝過醇之的指點。」

    「鄭卿,你究竟想出了什麼?」

    「還沒有想好,一個大概,不過這件事臣以為還是問一問陛下你的意見。」

    「朕啊,」趙禎做著艱難的選擇,那一樣皆是誘人的,想了好一會兒,直到崔嫻過來換第二杯茶時,趙禎才擦了擦腦門的汗水,說道:「鄭卿,若進攻西夏,國家需花多少錢帛?」

    「陛下,西夏非是交趾,乃是百戰之國,而且一些部族十分凶悍,擊敗易,滅國難。想要滅其國,必須等其最佳時機,然後舉全國之兵,給予雷霆一擊。候等失敗後,依然沒有結束。還要治理安撫,否則反反覆覆,又會出現一個李繼遷。這又是最少三到四年時間,臣估計所用錢帛不會比治理黃河少。」

    「要這麼多錢帛啊?」

    「陛下,無奈,非是交趾,將其擊敗後我朝不要了,任其生死,用臣對交趾的態度對待西夏是不可以的。我朝不是役兵制,是募兵制,對百姓又多有垂憐,力役多是僱傭,雖說這個僱傭給的薪酬給薄,成了名義的愛民,實際的害民。因此戰爭成本遠比前朝前代更高昂。錢是花得多,不是為了武功。就算以後仁政,也不打算從貧瘠的西夏百姓身上有什麼收穫。但有兩條,第一條得到西夏,陝西不用駐紮那麼多軍隊,也不需要百姓承擔押運之苦,替朝廷節約軍費,給千萬百姓閤家團圓機會。二是牲畜,得到西夏。就會得到大量戰馬與牲畜,我朝缺少戰馬,缺少牲畜,也缺少一支騎兵。就憑這兩點收復西夏花再多的錢帛,只要不給百姓帶來嚴重的創傷,也是值得。」

    想要騎兵失去作用。得等到後發連髮式的步槍出現,對於後世工業來說,十分容易。

    現在宋朝工業基礎與後世相比太薄弱了。

    最少要等一兩百年時間,騎兵依然是冷兵器時代最牛的軍種。

    趙禎無言。

    不僅是西夏呢,就算吐蕃如鄭朗所說,最終要走下坡路,北方還有契丹,並且鄭朗反覆渲染,也讓大家意識到更北方遊牧民族的凶悍。鄭朗說的烏古敵烈有多凶悍,沒有人看到過。但鄭朗帶來的生女真人有多少強,大家都知道的。

    現在生女真處於鬆散狀態,一旦有一個強大的領袖將他們組織起來,變成幾萬騎兵,對比一下鄭朗所設的女真蕃騎,那會是所有人的惡夢。

    未雨綢繆,也要為子孫計。

    呷了一口茶道:「朕以為還是以國內百姓為重吧,這幾年。年年黃河有水災。如卿之言,五穀豐登之時。五等以下戶生活都很艱難了,況且遭到災害。」

    韓琦道:「陛下,臣以為還是不妥啊。」

    多好的一次機會,錯過了就永過錯過。

    然後看著鄭朗。

    鄭朗搖頭道:「陛下也這樣說,稚圭,放棄吧,孫子兵法開篇即說,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道者,令民與上同意也,故可以與之死,可以與之生,而不畏危。陛下想治黃河,大多數臣工想治黃河,道上就不能佔有了,何勝之有?」

    孫子說的這段話意思是能不能打,得看五個方面,敵我雙方的政治,天時,地利,將領,軍法。準確來說,比儒家所說的天時地利人和更具體一點,雖類似。

    第一個就說政治,君王想發起戰爭,但要得到百姓擁護認同,這樣生為君王生,死為君王死,將士才不會畏懼。

    如今連趙禎都不想打,下面反對打的大臣更多,意願傳達下去,強行發動戰爭,還能有什麼好下場?

    韓琦無言以對。

    鄭朗又說道:「故勝者有五,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者勝,識眾寡之用者勝,上下同欲者勝,以虞待不虞者勝,故能而君不御者勝。諸位,能否做到?」

    大家一起色變。

    依然還是孫子兵法裡的話,未打之前得知道能打還是不能打,也是鄭朗所說的戰前,清楚確定能打才能勝利。瞭解多兵與少兵不同用法的,才能勝利,這指的用兵謀略。全軍上下一致願意替君王戰鬥的,才能勝利,指的是士氣。自己有備而來的對無備的敵人才能勝利,指迷敵誘敵之道。將帥有才而國君不加掣肘的才能勝利,識將,信任。換句話來說也就是能知道誰是將才,宋朝能不能做到,葛懷敏居然都能讓無數士大夫推為主帥,談何識將。還有一條,也就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宋朝似乎做到了,但不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而是士大夫在外,君命有所不授,起個球用!

    要說做得好,僅有鄭朗一個,自己往定川砦一呆,狄青,軍隊指揮權就交給你了。

    除了鄭朗,誰能做到這一點,范仲淹都不行。

    做不到,定川砦就休想獲得大捷,那怕兵再多,將再勇。

    「這是滅國戰爭,大家連簡單的準備都沒有做好,陛下,還是治河吧。」鄭朗又歎道。

    「戰前?」趙禎試探地問。

    「算是戰前,未打之前,必須考慮到能不能打,打了值不得值。」

    天色黑了下來,崔嫻讓下人拿來蠟燭與蚊香,先後點燃,又重新沏了一壺茶。

    趙禎說道:「鄭卿,若治黃河,估計朝廷得準備多少錢帛?」

    「陛下。臣看過,還畫了一些草圖,」鄭朗說著從書房裡拿來一個箱子,將箱子打開,不是一些,而是好幾百張地圖。看著這些地圖,趙禎眼神有些恍惚。

    鄭朗道:「工程量很大,臣做過預算。有可能比隋末大運河工程量更大。」

    大家一起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也是無奈的,從宋朝到金朝,黃河一直成為最大的危害,元朝政治中心轉移到北京,修了大運河,仍有危害。不過元朝也不會將漢人生活當成一回事的。

    明朝開始著得內治。就著大運河開始實施束水沖沙之策,成功了,未完功,到了清朝,再度治河。這是歷歷續續留下的基礎,就是這樣,每一次花費都巨大無比。勒輔治河花了十幾年時間,活活累死在黃河上,同時也用了無數的錢帛。才勉強成功。當然,那時的黃河更加惡化。

    鄭朗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黃河也沒有後世那麼惡劣,不過沒有任何工程基礎,花費會更大。

    又道:「若想四年內得功,每一年需動用兩百萬以上的民夫。」

    「這麼多?」趙禎失神地問。

    「也不算多,陛下,請看,」鄭朗打開圖紙。

    「為何治淮?」幾人一起驚訝地問。

    「若想黃河好。黃河北流。加上淮河必須要治理,相互聯手。不僅是利於運輸灌溉,而且利於排水分水蓄水卸洪,若僅是治理一條黃河主道,上游在束水,下游水不得洩,非得出大事不可。兩淮、京東京東,加上河北路,又能從河東路抽調一些民夫,只要薪酬不太薄,會有許多百姓自發前來,兩百萬民夫是僱傭制,而非力役,六路僅六百萬戶,壯丁能達到一千萬,僱傭兩百萬民夫是可以實現的。四年的治河,若朝廷仁厚,薪酬得當,不但不勞民,反而是等於給兩百萬戶人家更多的一條生機,相關的產業又能養活更多的百姓。」

    「得多少錢?」龐籍害怕了。

    這一年來遭到許多大臣彈劾,幸得鄭朗幫助,才將彈劾之風壓了下去。

    去年一年加上銀行的收入,達到六千餘萬,換成緡錢超過四千五百萬緡錢。

    還不能與鄭朗在中書時的皇祐三年相比那一年積余三千餘萬緡,沒有包括銀行,包括銀行旗鼓相當。

    雖後來免去一些頭子錢與加耗,南方增收與平安監收入略增,足以將它彌補。但是銀行增股所多增產生的一千多萬緡,實際與皇祐三年相比,少收入了一千多萬緡。

    不過當時鄭朗權掌兩府,上下齊心,不像自己在孤軍奮戰,性質不同。

    就是少了,論積余也是宋朝史上第二次高峰期,足以讓自己為傲。

    前年的錢砸在銀行裡,去年的錢加上今年上半的收益,有可能產生六千多萬緡積余,若是小心經營,分四年竣工,每年的收益加上這麼多積余,本來想用於治理黃河還促促有餘的。

    然而鄭朗攤子這麼大,他心中底氣再次不足。

    「花再多的錢帛也要治啊,這是國家的心病,」趙禎失神道。

    鄭朗錢用得少,他反而不放心。錢用得越多,趙禎底氣越多。

    黃河確實很重要,在鄭朗的藍圖上,它是重要的一環,再有夔峽四路,那麼地方上大的毛病逐一就解決了。但鄭朗看重的不是黃河,而是南方與平安監,宋朝以後國人日趨保守,人們喜歡守在故土上。

    若換是歐洲人,有這麼多人口基數,恐怕連印度那邊都會成為白種人的天下。

    南方與平安監帶給百姓的開拓精神,遠比黃河更重要。

    但不能說出口,這種想法恐怕只有他一個人才有,在大家心中黃河是重中之重,會比十個兩廣還要重。

    其實不是,鄭朗道:「陛下,錯也,黃河不重,只要國家清明,它只是一個天災河災,重的乃是制度,若制度弊端多多,就算黃河治理好了,全國各地治理好了,最終國家還會走上衰敗。若制度改良成功,就是南方不治,黃河不治。國家還會太平無事。特別是皇儲的挑選與培養之道。」

    趙禎有些怏怏,但還是道:「說說。」

    「皇儲資質不能太差,差了容易成為晉惠帝之流。也不能太輕佻,無論楊廣或者李煜,看似風流倜儻,多才多藝,可是學問是無限的,一個人的精力卻是有限的。分心他顧,就無法將精力集國到國政上來,於是李煜成了亡國之主,若是楊廣,那更糟,無論楊廣天賦有多聰明。因此做為皇儲的資質最好像皇上這樣。看似什麼都不會,只會做一個皇帝,足矣。做到這一點,就可以成為千古明君。」

    趙禎臉上一紅。

    諸臣卻皆額首。

    無論怎麼說,趙禎這個皇帝確實做得不錯。

    「然後教導,教育尤關重要,若是逢明君,忙於政務,沒有精力去教導。若是庸君,自己皇帝都做不好了,如何能教導子女。自古以來,多選賢臣為東宮老師,魏征不可不賢矣,為何有李承乾之禍?一是東宮,東宮裡太監務必以忠厚為主,就是婢女也要選年長忠厚貌平常者陪伴。二是老師,老師不能太過方嚴。會嚇著孩子。未必能教育好太子,二不能佻達。佻達也許能做能臣,可能為皇儲帶一個壞榜樣,故人賢務必忠厚溫和,就像陛下昔日幾個老師,就是最佳的人選。」

    這段話很重要的,怎麼樣教導好太子,在封建時代是重中之重,就是宋朝君權分了,一個好皇帝與一個壞皇帝會帶來截然不同的國運。而皇帝未成長之前的教導則是皇帝以後作為的基礎核心。

    「是啊,」趙禎吁了一口氣。若論教育東宮,即便自己老師孫奭在世,也未必如鄭朗,不過自己一直沒有兒子,有名臣教,無子可學,這才是最大的遺憾。

    鄭朗道:「因為東宮婢女多年長貌平,大臣進入東宮,忌諱就不會太多,必須延長教育時間,不然大臣一離開,只剩下婢女與內侍,他們能不能做一個好榜樣,很讓人懷疑。最好,最好……」

    「最好什麼?」

    「臣一直有一個想法,漢宣帝的成長經歷,最好若在有可能的情況下,將皇儲帶到某一個大臣家中生活一段時間,讓他親眼看到民間疾苦,畢竟像陛下這樣的人君,翻看史書也很少的。多數皇儲生活在皇宮裡,錦衣玉食,不知民間疾苦,於是成為一個庸君。論皇帝,我朝最好,但看一看,太祖太宗自幼家中情況不大好,就是從民間長大成人的。先帝時一段時間還開過王府,走出皇宮。當然陛下是特例,若我朝皇帝都像陛下這樣,那麼真正可以屹立萬年不倒。」

    也未必,若沒有劉娥手把手看著趙禎成長,趙禎也不會成為現在這樣,但不說了,會讓趙禎不快活,也會遭到大臣反對。

    但他搖頭,不大可能的。

    其他人也笑,鄭朗說的是有道理,可皆認為不可能辦到。

    鄭朗道:「還是說黃河吧。」

    「若想民不怨,一月最少得付相當三緡錢的工錢或者糧帛,就是讓臣領手,不可能全部用錢來付,變相的貪扣下去,能到百姓手中僅能剩下兩緡半,那樣的話,算是臣做得很好了。」

    鄭朗說的是實情,幾人皆苦笑。

    要看,宋朝有的大工匠年薪能與一個知縣相當,到了南宋時有的大工匠能超過一個知州,普通人做活一日工薪在一百文錢左右,是京城的,鄉下則會少些,不過這皆是臨時工,不是長期工。治河算是長期工,可是一個苦活,沒有這個錢帛,百姓就未必情願。

    一個比較合理的薪酬。

    「從八月就可以動工,到來年二月末,扣除假休與冬寒,陸續的每人用工能達到四五個月時間,僅是民工薪酬這一項上,就會達到一億三千萬緡到一億五千萬緡。還有相關的石材、工棚、竹木、火藥、工具、船舶、車輛等物資,百姓的遷移安置,田產糾紛,若要苛民錢帛用得不會多,若不苛民,可能也會接一億緡錢。大約就是這樣。」說完了,看著龐籍、富弼、韓琦。

    「如此,最好五年,」富弼道。

    心裡面早做好了準備,甚至準備是兩億緡,誰知道鄭朗再度提高了預算。太緊了。

    「國家經濟基礎如此良好,四年時間我也是算著國家收入的,若保證不了這個經濟,首相不做也罷,」鄭朗粗暴地說了一句。

    這是有前提的,平安監與銀行一年就有四千餘萬緡錢的收入,還有南方收入在逐年增加,江東圩、安眠監、蔗糖監與農田水利所增加的收入,以及商業比史上更繁榮所帶來的商稅,裁兵所節約的經費,實際自己隻手就替宋朝一年增加了七千餘萬緡錢的收入。

    雖說有多大蟹就會掏出多大的洞,並不要求多,在國家繼續不減稅的情況下,一年節餘四千五百萬緡錢並不是難題的。等於與史上相比較,多出三千萬緡錢讓大臣們去揮霍。

    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呆在首相位置上,與尸位素餐有何區別?

    又粗暴地說:「這僅是黃河,未來還有西夏,還有北方呢,用的錢帛更多,彥國,你以前與我歎息國家命運,現在這麼好的基礎,也給了你首相之職,為何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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