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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六百七十四章 幽蘭操(中) 文 / 午後方晴

    鄭朗看著信,發熱、打冷擺子,多汗,正是瘧疾,而非是什麼瘴癘。

    對瘴癘鄭朗真說不清楚,但沾到瘧疾同樣也不好辦。短時間內,鄭朗想到了白籐江戰役,以及後來郭逵南伐交趾戰役。皆被這個東西拖了後腿。

    鄭朗臉色變得難看。自己在這個大熱天裡,在各州各縣鑽來鑽去,不僅是看各州各縣的情況,以及相關的水利,還有一原因,告訴世人,只要注意合理的生活習慣,即便是瘴癘地區,也會平安無事。

    沒有瘴癘威脅,老百姓不再將南方當作畏途,才能樂意大規模向南方遷移,而不是現在的幾千戶人家。想要兩廣有一個大模樣,未來兩年最少得遷移二十萬戶百姓。即便是二十萬戶百姓也遠遠不夠,想要能看到人氣,最少兩廣保持在兩百萬到三百萬戶,人口在一千多萬到兩千萬之間,那麼這六千萬緡錢砸下去就有了意義。

    隨之福建路與兩浙路到江南西路人口擁擠的壓力會隨之一輕。

    但這個消息若傳出去,到了北方又不知變成什麼,別二十萬戶,兩萬戶百姓都難弄來。

    「瘧疾啊,」鄭朗低吟一聲。

    周沆也拿過這份情報觀看,神情並不大好。狄青的軍事行動並沒有向他隱瞞,若按照原來的軍事計劃,等阿儂稍稍聚集一起人手,正好趙珣將特磨道事務安排妥當,大軍會集,一道西上,對阿儂實施最後的打擊,然後兵伐三江口,威脅大理。不是真的消滅大理,是進行一次恫嚇。而且大理此時段思廉倚靠高家打壓楊家。畢竟他上位乃是段素興昏庸無道,高氏將其廢黜,扶立段思廉上位的。國內許多權貴不服。大理動盪的局勢,決定了大理面對宋軍的強勢,低下頭去。就能逼迫大理與宋朝簽訂一些對宋朝有利的條約,最少讓大理約束部下。不得再接受夔州路南方一些部族反覆倒戈。至於對大理本身,周沆不感興趣,鄭朗也不感興趣。

    這個意外情況,可謂糟糕之極。

    遲疑地問:「鄭相公,不是有了一些措施?」

    「有了也不行,估計狄青追趕阿儂,行軍速度快。不能一一依照我的囑咐去辦,讓蚊蟲叮咬。不是瘴癘,而是瘧疾。自特磨道開始,人煙稀少,毒物多,許多地區**物也多,產生大量污穢之地,蚊蟲在上面生。在上面長,帶的病菌更多,叮咬後更容易讓人產生瘧疾。」

    「病菌是什麼?」

    「……周撫使。讓我想一想。」

    想了一會,先寫了一封信給趙珣,讓他甄別戰俘,部分是被阿儂蠱惑的戰俘與部族,有改悔之心的,特別是韋周黃三姓部族,全部放過去,不要再往中原內處押送了。但要注意平衡,不能讓一姓獨大,要形成四姓數量差不多的局面。韋週二姓因宋朝扶持儂氏,二姓漸漸衰落,這兩姓可以進一步放寬。

    又寫信給狄青,讓他將詳細情況稟報,就在科巖駐軍勿動,患瘧疾的兵士盡量治療。但要隔絕起來。兩封信發向西方,又坐下來胡思亂想。他沒有想到葛洪《肘後備急方》那句話,但想到了似乎青蒿素與乙醚有關係。乙醚沸點低是知道的,難道水的沸點高,破壞了青蒿里面一些成份,或者與乙醚產生一些化學反應。

    這樣想很苦逼的,缺少資料,就算是在前世從度娘哪裡查也不大好查的,理論是一回事,做出來的實踐又是另外一回事。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理,先寫了一封信給時恆,讓時恆用最快速度運一批硫酸過來。

    速度不會太慢。

    宋朝到嶺南有數條官道,一條是水道,自江州順贛水南上到吉州,自吉州後不是走私鹽路了,而是走大庚嶺路,又叫梅關古道。是唐朝張九齡告老還鄉,返回韶州看到梅關古道山道崎嶇,上書唐玄宗,利用農閒時季,動用民夫開寬的古道。自大庚嶺道直奔兩廣各地。這條路比較好走,不過行程慢。

    還有一條道,自穎州到唐州、襄州、荊州、鄂州、岳州、潭州、衡州,鄭朗南下時一半路程便是走的這條道路。到衡州時分為兩道,一條是前往郴州,過騎田嶺到廣州,一條是前往永州至桂州。這是驛道,又叫官道。

    鄭朗若將兩廣開發成功,就不是這兩道了,可供選擇的商道、官道將會達到七八條。但現在只有兩條,想要快,還是選擇後面的旱路。儘管運輸成本會更高,可全是旱路,能全程用馬,速度比前能快上一倍有餘。

    文書傳遞是遞鋪,因為宋朝養著大量的廂兵,又要安置一些退伍老兵,將遞鋪的工作交給軍卒。而且宋朝遞鋪既廣又密,不是象唐朝以州為中心,而是以縣為中心,向四面八方幅射,二十五里地便有一遞鋪。不過南方不怎麼重視,遞鋪規模要小得多,可在這兩條幹道上,特別是後一條幹道上許多遞鋪養有南馬。文書傳遞有步遞,包括水上遞送,馬遞與急腳遞。馬遞最低速度不能低於每天三百里,還不是最快的,最快的是急腳遞。這是用來傳達緊軍情的遞送方式,一路換馬,甚至換馬又換人,日夜兼程。速度要求不能低於每天四百里到五百里。如果在幹道換人又換馬,往往能達到七八百里,這才創造儂智高謀反時,兩廣的消息五六天時間便送到京城的宋朝奇跡速度。

    鄭朗用的便是急腳遞方式,讓時恆速將硫酸運向桂州。

    接著又寫信給洪州知州,讓洪州知州立即安排洪州工匠,燒製一批藥玉,運到桂州,並且畫了樣式,標注尺寸,一定要有一些半透明性質。玻璃製造工藝很早就傳到中國,可一直燒不出玻璃那種透明感,卻成了另一種工藝,琉璃,就像中國的景泰藍到了倭國後,變成了七寶燒。有的琉璃盡光流光華彩,可因為完全不透明,不能用。藥玉製坊很多。洪州也有,必須要說清楚。

    又派人去嶺南採集大量青蒿過來。

    正好嶺南青蒿正是開花時季,藥效比較好,想要好。還要往後挪一挪,最好到八月份。不過開花時季的青蒿能用了。嶺南的青蒿花季要早,若是利用各地的青蒿成長時間不同,實際青蒿花季能從五月份開始,一直到九月末才結束。這段時間也是瘧疾高發時間段。

    不知道這個方法管不管用。

    又想到其他一些方法,覺得可用,派人用急腳遞送到科巖。不但有兵士,還有他的學生司馬光,未來河北第一勇將張玉,這兩人一個人都不能有閃失。

    即便兵士,鄭朗也不想他們有閃失,數次交戰,這些兵士都變成老兵了。未來就是不與交趾作戰,也要進軍梅山蠻。這些兵士就是作戰的主力部隊。調禁軍來都不管用,能迅速適應南方這種山林地形,濕熱氣候?

    鄭朗也沒有心思巡視下去。自賀州出發,穿過昭州,來到桂州。

    未進城,來到漓江邊,在這裡,興修了一座學院。但它與雎陽書院不同,與後來的宋朝四大書院皆不同,準確來說,它應當叫做少數民族學院。前後吸納了一千一百多名學生,有近六百人是各部首領之子。還有幾百名烈士之子,一百來名桂州當地子女。各種族蠻人佔到九成以上。

    成立後,余靖感到人招多了。

    鄭朗說了一句話:「若不是拘於財力與師資,我恨不能將所有蠻人子女一起招納入學,那麼僅是二十年時間,南方就不會再分什麼蠻人與漢人。」

    余靖聽到最後一句。沒有作聲了。

    它的作用主要便是將兩廣漢化,鄭朗為此還寫了一篇奏折,鮮卑人南下後,北方一片胡音。自北魏主動漢化鮮卑人後,現在中原有沒有胡音了?其實北方,有許多人身上流淌著鮮卑人的血脈,甚至趙匡胤的祖先都有可能與漢化鮮卑人聯過親,可後來北方有沒有民族矛盾?

    融合了,是一家人,談何矛盾。

    鄭朗在南方要做的就是這件事。包括衣冠,入學第一件事便是身著漢家儒生的衣冠,對此蠻人不排斥的,相反,很仰慕。入學後一邊教導經義,算術,一邊教導他們漢人的生活習慣。

    最早入學的這批蠻人將先後有重用,能科舉成功的,讓他們科舉,不能科舉成功的,只要不是太笨拙,太殘暴,或者沾有其他不好的嚴重行為,將會一一放在各州縣,讓他們擔任基層官員,讓蠻人主動參與到兩廣事務當中,進一步融合。不過現在必須要學習一兩年時間,知道一些經義,會算會寫。

    鄭朗又撥款八萬緡錢,這是一個龐大的數字,若在京城,物價昂貴也許不算什麼,放在桂州,八萬緡錢算是一個天文數字。用八萬緡錢興修了一個龐大的書院,有上千間寢室,一百教室,還有一個圖書館,兩百多間員工宿舍,外加一個上千平方米的大操場,幾百平方米的大花園,一個鋪滿石子的人工小湖,湖中還有一小島,島上有一個涼亭。建築、風景,無一不勝過了雎陽書院數倍。

    直到四月末,這個書院才建造完成。

    唯獨讓鄭朗不滿的便是師資問題,花了重金,只請來兩百幾十個沒有中進士的舉子。一個有名的大儒都沒有請來。沒有辦法了,鄭朗在廣東南路寫信給余靖,兄弟,你委屈一點,抽空也去教一教這些學子吧。怎麼辦呢,整個桂州就你的學問最好,又是韶州人,大家對你不排斥。

    看到鄭朗到來,師生一起夾道歡迎。

    鄭朗讓大家在操場結合,讓侍衛將他那把古琴抱來,一邊彈琴一邊唱道:「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不採而佩,於蘭何傷。

    今天之旋,其曷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雪霜貿貿,薺麥之茂。子如不傷,我不爾覯。

    薺麥之茂,薺麥之有。君子之傷,君子之守。」

    這是韓愈寫的,乃是孔子《幽蘭操》的同人版,但這個同人版在文學造詣上還勝過原創版,儘管原創版作者乃是孔聖人。鄭朗歌喉不是很美妙,但這曲《幽蘭操》唱得卻十分空靈,也讓人感覺是天籟一般。

    此曲道出他的心聲,與鄭朗產生了共鳴。

    周沆聽著鄭朗的琴,聽著鄭朗的歌喉,忽然間,他在此刻終於明白鄭朗的內心世界。

    默默地看著台上的鄭朗說道:「行知,你若是薺麥,便是這世間最璀璨的一株。」

    余靖鄙了一眼感慨萬千的周沆,沒有作聲。與鄭朗政見不合,但不能否認鄭朗的德操。不過心裡想到,鄭行知,此次科巖的危機你如何化解呢?

    鄭朗唱完後說道:「這首四言古詩乃是唐朝韓愈寫的,他知潮州時頗有政績,你們南方人也很懷念他。今天某唱出,不是讓你們悼念他,而是要明白它的含義。學問,不但要學要問,還要學會如何做人,做君子。像蘭花一樣美好,像蕎麥那樣,不畏任何嚴寒困難,都能生機盎然,綻放出奪目的光彩。等我安定以後,我會時常來給你們講學。今天我暫時先給你們講一講《論語》裡如何做人的章句。第一句是《雍也》裡一段,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人要正直,只有正直才能光明磊落,我們身邊不正直的人也能生存,那只是因僥倖避免了災禍。這種僥倖必不長久的。學習也是如此,沒有任何巧徑而言,只有二字,刻苦。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當朝有學問的大臣們,無論范仲淹、歐陽修,或者其他人,青少年無一不刻苦學習,這才有今天的成就。就是我略有小成,少年時也曾多年刻苦學習,甚至長達數年時間閉門不出。至今然不敢放下書本,手不釋卷,唯恐學問丟下去……」

    一路講去,講仁,講德,講道,講剛、毅、木、訥,講恭、寬、信、敏、惠,講六藝。

    直到天色黃昏,鄭朗才帶著沙啞的聲音,宣佈大家散去。

    對如何做人,鄭朗很看重的。不會做人,學問越好,危害越大,例蔡京,例秦檜,例李林甫。

    在一片圍觀與仰幕眼神中,鄭朗帶著周沆與聞訊趕來的桂州官員離開書院。

    走在路上,余靖小聲地說道:「行知,我剛接到狄將軍情報,我軍已在科巖死了七百餘兵士。」

    又過了數天,整個大軍感染瘧疾,死七百餘人十分正常,鄭朗卻瞟了余靖一眼,因為狄青斬殺陳曙等三十二將,余靖多少對狄青產生痛恨情緒。科巖遭到瘧疾的危脅,不知道余靖是什麼心情。

    看了看,也未看出余靖有何表情。鄭朗心想,慶歷新政失敗後,這些君子們也個個成人精了。

    他問道:「張玉與司馬光可安恙乎?」(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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