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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六百六十三章 變臉(下之上) 文 / 午後方晴

    田瑜與周沆有點緊張,這是他們有生以來第一次親眼睹到戰爭。

    隨行的蠻人也很緊張,即便同為蠻人,也有區別的,熟蠻對這些野蠻剽悍的生蠻也害怕。

    緊張的只有他們,其他人都不感到緊張。南下的兩萬名官兵不是宋朝戰鬥力最強的,不及蕃兵,不及西兵,但有一個長處,他們皆先後去過南海,與當地土著人打過交道,一半人還有過小規模戰鬥的經驗。比起生蠻,這些土著人更落後更野蠻,不少人同樣十分凶悍。在他們眼中,就當這些生蠻是南海島嶼上那些土著人。

    鄭朗更不緊張,因為文明落後,注定種群很凶蠻,例如生女真,傳言誇大了,但在戰鬥中戰鬥力確實很強大,一人無所謂,一旦糾集起來,無疑是一支虎師。可透過這種假象的背後,這些生女真與未來的蒙古人同樣怕死,在打不過的時候也會逃跑,也會投降。與生女真相比,這些生蠻還差得太遠。

    越怕他們,他們就會越凶,當不怕他們時,他們就會怕你。

    聽著聲音越來越近,鄭朗從容地下令:「劉以沫,江求瑟,各率一百名兵士左右戒備,準備應戰。」

    「喏,」兩個指使朗聲答道。

    「曹背嵬,趙簍,打開車隊前隊中箱,拿出武器。」

    「喏,」兩個都頭率領手下向車隊前面奔去。

    「秦師戈,你率一百兵士兩面側應。周開,繼續指揮車隊向前出發。」

    「喏,」兩個都虞候領命而出。

    曹背嵬與趙簍率人將那些箱子打開,裡面是盾牌,不是宋朝軍制大盾,而是南方蠻人常用的籐盾。軍用盾牌雖好,可朝廷進行了管制,拿出來會讓人懷疑。不過這些籐盾雖不及軍用盾牌。卻是鄭朗讓廣州軍械作院臨時秘密搶製出來的,質量遠勝於蠻人自製的籐盾。除了籐盾外,還有黑漆弓,這些黑漆弓與民用弓看起來區別不大。其實是從京城軍械監帶來的良弓。並且這些弓臨行前做了一些改良,考慮到南方特殊的地形,犧牲射程,但拉弓時用力更省,可以加快放箭的速度。

    還有弩,對弩宋朝管制更嚴,雖威力大。同樣不敢拿出來。

    要麼就是侍衛手中已經持有的長矛與手刀,同樣是軍械監的產物。看似很普通,但都是現在宋朝第一流的武器。

    帶的武器遠不止這麼多,現在沒有到拿出來的時候。

    足矣了。

    看到宋軍開始戒備,林中蠻人也不再掩飾,發出一聲聲尖叫,意圖使這隊人馬產生畏懼。

    讓他們失望,這隊人馬就像不知道他們從林中殺過來似的。繼續從容不迫的向前行駛。

    實際鄭朗心中也有些驚訝,現在植被破壞並不嚴重,到了這裡。因為人煙稀少,森林稠密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不僅長著無數參差不齊的古樹,樹下面還有密集的灌木叢,灌木叢下面又長著一些棘刺,與一些寄生植被,到下面還有茂盛的小草,就像一幅立體地圖,自下到下將森林密封起來。可這個密封的森林卻對這些蠻人絲毫產生不了影響。

    心中說道,幸好自己沒有大意。提前選擇一處決戰的地點,否則真的會在這個陰溝裡將船弄翻了。

    曹背嵬與趙簍帶著屬下在發放武器。

    老劉在傾耳聆聽,最後說道:「右邊的人多些。」

    鄭朗又下了一條命令:「秦師戈,將你的屬下分成兩部,左邊四十人,右邊六十人。盾牌掩護。」

    「喏。」一百人一分兩半,劉以沫與江求瑟開始吩咐屬下拿起弓箭,準備隨時應戰。有的人狂喊道:「來吧,這些猴子。」

    這些生蠻可不是猴子,儘管相比於中原人,體型稍小,然而他們絕對不是南海諸島上那些土著人。形式差不多,可區別也不小,南海土著人也會用箭,一樣的,多用竹箭,還有長矛,儘管有的土著人會在箭尖上抹上一些毒藥,可相對而言,武器十分落後。五嶺的生蠻沒有中原人高大,可比那些土著人高大,力氣也大得多。雖與中原文明幾乎隔絕,多少受到一些影響,武器比那些土著人要先進得多。並且南海上諸島作戰,是公開以軍隊身份作戰,鄭朗也比較鄭重,兵士是樞密院抽調的,可隨行盔甲武器精良。公開使用盾弩與制式武器,同時身穿盔甲,也能起到保護作用。在這裡卻不敢拿制式武器,也不敢穿著盔甲,不然就暴露身份了。相對而言,這一戰危險度也提高了許多。

    當然也有長處,在南海島嶼上作戰,是遠離故土,前往一塊完全陌生的地域,心中總沒有在這裡踏實。鄭朗身為宰相,從容指揮,也給了這些人信心。

    作戰方式也比較熟悉,不是大規模兵團作戰,與南海諸島上一樣,屬於小規模的作戰,這些兵士也比較適應。

    剛剛準備完畢,蠻人便已經撲到山道樹林兩側。

    看到這一行人準備充分了,也許還有幾個有心人混在裡面,但想不到其他。

    循虔道剛出事不久,既然敢來,又帶著一些貴重貨物,多帶一些侍衛在情理之中。

    開始有竹箭與短矛射了出來,裡面還挾雜著一些鐵製的箭頭,不會是蠻人自己製造的,是別人送給他們的,還是他們搶來的,就不得而知了。

    若是其他隊伍,早嚇得倉惶而逃。

    然而這次蠻人十分悲催,這幾百人可是正宗的禁軍兵士。要麼所帶來的兩百多名蠻人代表,他們是在推著小車子,與戰鬥無關。看到竹箭與短矛射出來,一些兵士伸出籐牌,擋在前面,後面的兵士取得出箭矢,放在弓弦上,瞄準在林中上下竄動的人影,等候著鄭朗的命令。

    陸續的有幾個兵士中箭受傷,還有一名士兵被短矛刺中胸膛,慘烈的一聲尖叫後便沒聲息了。大約已經犧牲。鄭朗仍然沒有下命令,只是派人搶救傷者。

    因為在製造硫酸,這幾年蒸餾技術提高,蒸餾成本下降。鄭朗擔任首相第二年。命官吏每年撥出一些款項,製造一批高度的蒸餾酒,酒精濃度很高,究竟有多少度不得而知,只知道辛辣得不敢進嘴。這些高度酒已經在戰場上發揮了作用,以前因為沒有消毒的藥材,一旦受傷。許多兵士傷口感染,導致失去生命。高度酒不是萬能的,也不是純酒精,但在消毒方面,產生良好的作用,至少兩廣諸多戰役上,減少了大量兵士的死亡。

    直到這時候,車隊速度才慢下來。畢竟聽著傷兵的慘叫聲。有的蠻人代表害怕了,不敢推車子,而是停下來觀望。

    鄭朗喝道:「繼續前進。」

    未起多大作用。

    鄭朗沒有再下命令。手下的兵士不用擔心,擔心是這些畏懼的蠻人代表,強行前進會導致一些不好的事,例如將車子推翻,暴露了自己底細,或者擾亂陣型,於是靜靜地看著山道兩邊。

    漸漸兩邊吆喝聲多了,天氣也不錯,正好是一個艷陽天,能清晰地看到許多蠻人在樹林中跳動吶喊。

    鄭朗手往下一壓。這才命令道:「射。」

    一支支箭羽飛了出去,沒有西北數場戰役那麼壯觀,那時候一撥箭雨射出去往往能有幾千支,幾萬支,在天空中就像是密集的飛蝗,現在除了一百名兵士持盾保護在道路外圍。派上用場的只有兩百名兵士,還有幾十兵士持著手刀防止蠻人接近隊伍,真正的弓兵只有一百幾十名。

    可是生蠻同樣缺少與正規軍隊作戰的經驗。

    僅是一撥,就有幾十名蠻人在林中倒了下去。

    鄭朗喝道:「再射。」

    又是一場箭雨飛射出去,再次帶走幾十名臨近生蠻的生命。

    鄭朗又喝道:「自由射擊。」

    兩撥箭雨射後,有的生蠻恐懼之下,向林子深處退去,道路兩邊的生蠻變得稀少了,所以讓兵士自由射擊。

    連續的射擊之後,近百名生蠻倒了下去,餘下的生蠻一看這些人如此生猛,一哄而散,退走了。鄭朗又喝道:「繼續前進。」

    還是有些犧牲的,三名兵士中了箭,兩名兵士中了短矛,停止呼吸,七名兵士受傷。

    但是戰爭,是無奈的事。

    車隊再次出發,僅是一會兒,生蠻再次聚集,不過也讓宋軍嚇怕了,不敢靠近,只是在樹林裡吆喝。

    「不要理睬他們,前進。」鄭朗喝道。然後低聲向老劉問道:「還有多遠?」

    老劉回想了一下答道:「再轉過兩個山頭就是了。」

    「加快速度,」鄭朗喝道。

    別看只有兩個山頭,順著山腳繞過去,最少三里多地,本來山道就不好,再加上生蠻騷擾,沒有一個小時到達不了。下完命令後,又衝秦師戈使了一個眼色。

    秦師戈會意,暗暗做了一個手勢。

    這是向某些兵士在下一個命令,其他人不會明白。

    看到這支隊伍有些零亂,生蠻膽子又大起來,有些剽悍的蠻人藉著樹木的掩護,掩近山道,陸續地放箭。幾個聰明的人看到竹箭作用不大,居然將從外界得到的弓箭搬來,躲在大樹的後面放冷箭,或者擲短矛。

    三里多的山地,再次倒下數名戰士,十幾名士兵受傷。幾輛車子因為兵士慌亂,被山石絆倒了,鹽與絲綢、香料灑了一地。

    磕磕碰碰的,花了大半個時辰,才到達目標地。

    這是一塊難得的平地。嚴格來說這是五嶺,它們屬於大武夷山的南端,但現在對地域的劃分十分模糊,正好這些大山形成一個山陵地段,將兩廣與內地隔絕起來,故中原人將南嶺諸山與武夷山的南端多統稱為五嶺。地形以起伏連綿的群山崇嶺為主,河谷與平原區很少。鄭朗所挑選的地方也不算太平坦,有坡地,有一條小溪,只能相對於周圍環境來說,比較平坦而已。

    它還有一個特點,面積比較大,方圓好幾里地,小溪附近長著一些蘆葦。周圍多有一些淤泥區,不過下面就是岩石砂土層,淤泥不算很深,多數深不足兩尺。大部分讓生蠻種上水稻。也不知道將它變成真正的稻田,胡亂地將雜草燒去,再次將稻種撒下去,望天收。坡地上也讓蠻人燒光許多灌木與棘刺,種了一些綠豆黃豆。無論是稻或豆長勢皆不大好,種得不均勻,有的拚命擠在一起。有的沒撒到,僅稀疏的幾株孤零零地長在哪裡。在道邊有幾塊平整的石頭,上面還有一些灰燼,那是過往私鹽販子宿營留下的印記。

    大隊人馬到了這裡,鄭朗才鬆了一口氣,喝道:「紮營。」

    幾個武將開始指揮紮營,大隊人馬到來,驚起溪邊的鳥雀一個個騰飛起來。鄭朗在看望十幾個傷兵。幾個蠻人代表走過來詢問道:「鄭相公。我們怎麼辦?」

    說好的剿匪,現在匪沒有剿成,反而被困在這裡了。好像與這個宰相說得不符啊。難道外界傳言是假的,這個宰相僅是一個喜歡說大話的人物?

    「等。」

    幾個蠻人代表眼睛一亮。

    就是嘛,這點人怎麼能剿滅那些生蠻呢,一定是這個宰相在外面佈置了伏兵。

    但還有一個人很精明,即便外面有伏兵,時間也不對啊,按照這個宰相所說的,只剩下三天多時間了,這麼短的時間能做什麼?又不大好問,只好狐疑地離去。

    他們走後。田瑜才問道:「鄭相公,你怎麼知道他們會在這一帶伏擊我們?」

    地點很關健的,鄭朗選擇這個地點頗佳,因為開闊,沒有樹林掩護,那些生蠻不敢逼近。只好在遠處吆喝。不過問題不是地點不好,而是伏擊的地點。若過於在南方,這一行犧牲會很慘重的。若伏擊得晚,過了這裡,再找這樣開闊的地形便沒有了。

    鄭朗站起來背著手說:「循虔鹽道很重要,若想兩廣變得更好,不僅從海路上溝通,不僅是擴大靈渠,這幾條道路也必須重修擴修,所以我未來之前,便讓斥候打探了這幾個道路的地形。若再往南,是生蠻區的邊緣地帶,我們人手又多,他們不敢伏擊。我們車輛質量好,損壞率不高,走得又快,他們伏擊得晚,容易讓我們逃脫出去。」

    「他們……」

    「資忠,正是你心中所想,我們敢進來,讓他們產生一個想法,上次鬧的事情不夠大,震懾力不高,所以這次想來一個更大的,盡量將我們所有人性命留在這裡。」

    「他們,他們……」

    「資忠,也不用動怒,與朝廷政策有關,朝廷對此一直採用買安的政策,因此這些人膽子越來越大。」鄭朗拍了拍田瑜肩膀說道。然後看著兩個指使指揮。

    此時樹林裡湧來許多生蠻人,不僅有生蠻人戰士,還有附近一個生蠻部落,這片空地上的莊稼就是他們種的。然而聽到近百名生蠻勇士被射殺,也不敢靠近。

    劉以沫與江求瑟同樣不敢讓兵士進入樹林砍伐木材,於是就著一些矮小的灌木叢砍來一些短樹樁子,又將一片黃豆剷去,柵欄是做不起來了,不過人多,砍來大批的灌木樁子,做了一個大半人高很厚實的籬笆牆。然後又用鐵鍬挖起泥土,在裡面砌了一個半人高寬半尺的簡易土牆,算是防禦工事了。這一來,生蠻更不敢接近。但經過再三砍伐,坡地上一些礙眼的灌木幾乎全部被砍完了,沒有辦法,原來的灌木多讓生蠻給燒掉的,剩得少,想結一個籬笆牆,必須如此。其實這一條更重要,但不到起作用的時候,沒有幾個人能想明白……七弄半弄的,等這道簡易的工事修好,天色也接近黃昏。

    鄭朗又吐了一口氣,還好,時間等於搶了過來,說道:「生火做飯。」

    炊煙裊裊升了起來,一直升到天空,化在白雲裡,田瑜與周沆盯著天上的煙霧呆呆地出神,到目前為止,一切如鄭朗計劃所料。關健是明天,明天會不會將這個戲法變出來?

    他們又想到了狄青三鼓奪崑崙,忽然產生一種感覺,對軍事,他們真的不懂。

    大片燦爛的晚霞奔上了天空中間,山林間披上一層瑰麗的光影,鳥兒在歸巢,發出嘹亮的鳴叫。大半天,田瑜用自嘲地語氣說道:「明天又是一個好天氣啊。」(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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