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大臣也一個個苦笑,難怪據鄭州那邊傳出來,說鄭州州學的十幾個先生,皆喊沒有辦法教這兩個學生。
豈止是他們,換自己,多半估計同樣受不了,不知道鄭家子是如何忍受的。一個個看著鄭朗,鄭朗開始說話了,道:「不得胡鬧。」
早想打斷他們的話,可怕扼殺他們的天性,事情嚴重,會有可能使兩個天才變成兩個庸才。趙禎讓兩小繞得頭痛,鄭朗同樣也頭痛。說完了,揉腦袋。看到他的動作,終於有人笑出了聲。
原來這個小龘子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同樣會頭痛。
趙禎也樂了,同時心理找到了一絲安慰,不僅是聯,鄭家子也不好受。但看著這兩小龘子,又有些啼笑皆非。
老師發話,不敢不聽,王安石讓於一旁,交給了司馬光。司馬光也是心領神會,小師弟這兩個歪理,給了自己更有力的論證,當然要發揮它了,拱手道:「鄭解元,讓我將它迅速說完,然後我就不多言了。」
「溫、良、謙、讓。」鄭朗道。
這是鄭朗教他們最多的四個字,但司馬光與王安石很奇怪,其他的鄭朗倒是很少教導,比如范諷所說的剛、毅、木、訥。
鄭朗能教嗎?本來夠剛毅了,再教,還了得?至於木訥二字,鄭朗同樣不想教,若司馬光與王安石變成了一個木訥的人,那成了什麼?其實連溫良謙讓都未必是鄭朗要教的,主要是糾正他們偏激的心態。
「喏,我知道了。」然後轉過頭,對趙禎說道:「陛下,其實剛才臣民與王三郎說得全是歪理兒。」
諸人再一次哭笑不得,敢情你也知道是歪理。
又道:「鄭解元多次向我們說陛下是仁君,陛下事實也是仁君。」
趙禎向鄭朗投去一眼,鄭朗也投以溫暖的一笑。小皇帝還是很感謝的,這小龘子還沒有做官呢,就默默的替自己分擔了許多憂愁,剛才那個王安石說的話是歪理,不過為了防止意外,此次回京與八皇叔看來要說一聲,冤家宜解不宜結,此事就此揭過。
司馬光不知道空中這一瞥,繼續道:「陛下生活質撲,從內庫裡省一百萬緡錢,是以身作則。若不是這樣,如何要求群臣呢?那一咬,更是咬出了民心,使億兆黎民百姓更加忠心愛戴陛下與朝廷。至於大戶人家,功勳貴族,僅是朝廷的枝葉,百姓才是朝廷的根基。百姓服,朝廷顛覆,又有多少大戶人家,功勳貴族苟活?如同臣民說的行刺一樣,那更是一場笑話。錢公不敢,八皇帝不能。但事情重點不在於此。」
帶著痛惜的表情說:「我常聽鄭解元擔心道,朝堂直氣有了,可是就怕戾氣也有了。」
王安石不是說夏天嘛,不知。其實不是不知,就是這時候的朝堂。
別以為司馬光是作偽,這小龘子自小就想替國家做一番事,王安石也是如此,抱負是有的,但他們自己做事的井候,卻出現了嚴重的誤差。
「我朝始至今天,人口繁劇自古未有,面積卻遠遠不及漢唐,並且人口還在增加當飛這個疆域養育這麼多百姓,十分吃力。並且自立國以來,一直以無為而治,一些弊端沒有得到很好的治理。積至今天,越積越重。范中丞,你是言臣,也是朝廷的重要大臣,眼光需要看得遠大一些。自夏以來,京東、江、淮近百個州旱情嚴重,蝗災連連,受災害影響的百姓多達千萬以上,你不去管,不去想,卻以一己之力,以御史中丞之職,火拚錢公。就是錢公有錯有過,太后還未葬,錢公一貶再貶,讓百姓如何看待陛下?然而你作為臣子,不顧陛下對你的提攜,讓你從青州知州撥為御史中丞,讓你為山陵使,卻不考慮陛下仁孝之名mt過了!范公的事跡小龘子也聽聞過,當年你在鄒平縣放糧,是何等的仁愛。但在青州時,又出王相公家數千斛糧食,賑濟災民,已漸漸著了相。」
這一句說得很突兀,小皇帝很想問一句,為什麼?
但不好問出來,讓范諷如何下台,可有人替他問了,龐籍道:「司馬小郎,為何?」
「青州有多少大戶人家,有多少大戶人家有存糧,為何獨放王相公。正是因為王相公清直,以災民故,強行出他家的糧食,王相公不便拒絕。既救了災民,博得了愛民的美名。又因為動了王相公家的糧食,再博不畏權貴的美名。所以臣民說他著了相。」
「你……心范諷氣得搖搖欲墜。
可確實就是如此!
連小皇帝也省悟過來,朝廷對官員十分優待,不僅賜錢帛,還賜了木量田地。也不是王曾一個人享受這榮光,幾乎所有重臣家中都有良田千畝,為什麼獨獨選了王曾?
即便想讓王曾放糧,也要與人家商議一下,是人家的糧食,居然將糧食放了出來,名聲反而讓范諷所得。
同樣是一個歪理兒,不過做得很隱蔽!
太厲害了,這兩個小傢伙真的不能小視啊,看著范諷氣得青黑的一張老臉,幾乎所有大臣心裡面潑涼潑涼的想。
「是,作為御史中丞,未必一定要去想、去管天下的災民,大宋的未來,只好管好自己的本份,對君臣錯漏過失進行進諫就好了,但就是做為御史中丞,國家的言臣之首,也要眼光放遠大一些,心態放寬大一些,肚量放包容一些。王三郎說過,不能吹毛求疵,更不能曲解。如果長久下去,所有言官向范中丞學習,下面官員如何做事?解元對我們說過一句話,治國若烹小鮮,謹慎小心地去烹去變,可菜終究要做出來的,放甜了,喜辛的人不喜歡,放鹹了,喜淡的人不喜歡,不做事沒有糾紛,一有做為,便有糾紛。若盯著這些糾紛,一味放大一味講歪理,讓官吏如何治理百姓,輔佐國家?況且國家以祥和為貴,有過,言官必當進諫。非有過,此乃國家幸事也,何至於國家幸運的難得祥和,非要曲解,惹起事端?陛下,這就是臣民要進諫的忠言。」
范諷活活要被氣死了,站在哪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鄭朗又搖頭。
論嘴皮子功夫,差距沒有那麼大,主要范諷輕敵,二小因為自己,心中一直不平,暗中留心著范諷的事跡,今天正好范諷再次挑釁,於是來了一個厚積而爆發!
有心對無心,就是有心對有心,二小雖然小,如果他們聯起乎來,縱然現在,能在嘴巴功夫上討到便宜的,滿朝大臣也未必有幾個!這是人家天生的好本事!
鄭朗也可以阻止的,可是二小說得也沒有錯,原先范諷是不錯的官員,可後來越得皇帝重用,越向偏激方向發展。以折辱天龘子,或者折辱群臣與屬下為榮。
已經不叫清直,而是沽名釣譽,而是戾氣。
不僅他一個人,後面還有許多人學習他,所以讓二小替他們潑潑冷水。
范諷清醒了,一下伏在趙禎面前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說道:「臣被這兩宵小污蔑,痛不欲生,請陛下將臣官職罷去吧。」
讓兩個小三子一發發炮彈轟蒙了,居然轟得哭起來。
其他大臣皆搖頭,鄭家子這兩個小學生,是不省事,可你也是一個堂堂的御史中丞,為什麼總找人家的麻煩。老人家,值得嗎您?
小皇帝看著鄭朗,鄭朗會意,對司馬光與王安石說道:「我剛才說了什麼?何謂溫、良、謙、讓?還不向范中丞道歉。」
「喏,」兩小讓范諷這一哭,同樣哭得有些暈,喂,你是大人哪,怎麼說幾句,就哭了。那麼讓你說的那些人怎麼辦?但知道見好就收,來到范諷而前,說道:「范中丞,我們只想說說這個理,言語說錯了,請你大人有大肚量,別與我們一個小孩子見氣。」
奶奶的,同樣也不能將你們當作小孩子看,小皇帝讓這兩個小傢伙氣樂起來。連輦駕裡的幾個嬪妃,也躲在簾後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鄭朗趕緊將兩個小傢伙攆走,這是道歉啊?越道歉後果越嚴重,來到范諷面前,深施了一個大禮:「范中丞,是晚生沒有教好,敬請原諒。但我朝確實有了許多弊端,並且最嚴重的危機還沒有到來。然而來得及,陛下乃是千古未有之仁君,朝堂上更是人才濟濟,協手同心,什麼樣的難關都可以闖過去。言官之職本是監督進諫彈劾,也沒有錯,但若過於渲染,成了互相攻訐,甚至讓朝堂演變成內鬥分裂,那麼這個上天賜予我朝最大的機會,有可能白白就錯過了。」
很溫和的話。
許多大臣額首稱讚,果然是溫潤似玉。
說著又施一個大禮。
可在心中還是歎息一聲,即便有了二小今天的發難,即便自己這樣說,也未必起作用,誰聽自己的?就是范諷,也未必會改正,況論別人。
然後又來到趙禎面前,說道:「范中丞說得對,此是半道之中,御駕停留過久,終是不便。臣告辭了。」
說著,向兩小狠瞪了一眼,走出人群。
看著他們三人的背影,有的大臣竊竊私語,大多數沒有認為王安石與司馬光做得不好,正如鄭朗所想的那樣,此時朝堂中的直臣太多,又沒有魏征的眼光,於是固執己見,相互攻訐,不僅僅是王安石與司馬光倆個。
不戒意了,於是一個個議論二小的才華,真的很不錯,講了許多道理,雖然鄭家子在中間起了明顯的指導作用,但也能看到他們各自的亮點。
鄭家莊要出人才了,不僅是一個,而且有可能一出三個!
但有的大臣立即想到了另一個關健的問題,不對,不僅僅是這兩小龘子天賦,鄭家子在中間的調教作用不可忽視,似乎自己還有什麼兒子孫子的mt
至於老范,沒有多少人去管,如果再不收斂,其他人再推那麼幾下子,很有可能仕途到此結束吧!
向馬車與牛車走去,江杏兒挪到了後面,看著二小,高興地說:「不錯,不錯,回去我親自下廚,替你們熬一碗冰糖燕窩粥,作為獎賞。」
「多謝江小娘子,不過,」司馬光看著前面大步流星的鄭朗,小聲地說:「江小娘子,冰糖燕窩粥就算了,能不能替我們求一個情,不讓鄭解元發怒。」
「是啊,」王安石臉色也變了。剛才說得爽了,可現在想起來老師的話,老師不會一生氣,將自己趕回江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