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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七章 歉書 文 / 午後方晴

    昨天終於嘗到了被爆菊花的滋味,痛了大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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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朗卻不喜,老太太派了欽差來鄭州,若是事情真相再傳出去,恐怕自己不得安寧了。

    也不解,老太太在深宮裡難道無所事事嗎?為什麼惦念著自己這個小人物。鄭朗很不情願的走了出來。來了許多人,有鄭州各級官吏,還有一近百名禁軍,以及十輛馬車,中間如同眾星捧月一般,圍著一個大太監。

    外面是鄭家莊好奇過來圍觀的人群。自己幾個娘娘正手忙腳亂的準備香案,其實這是民間的說法,備不備香案,皆不要緊。但幾個娘娘哪裡知道,就是鄭朗亡父生前的人事調動,僅是來自中書的安排,也沒有接過什麼聖旨、詔書。

    可皆不高興,聖旨沒有讀,天知道是禍事還是福事?

    劉知州怕鄭朗誤會,上來介紹道:「這位大官(高級太監,中級的稱為閣長,低級的稱為老公,公公)乃是大內副都知羅大官。」

    羅崇勳哪!

    鄭朗更狐疑不解了,這人乃是劉娥的心腹大太監,怎麼跑到自己家中,下什麼聖旨?

    難怪鄭州上下的官吏如同眾星捧月一般。

    上前施了一個禮,道:「小子參見羅都知。」

    「免禮,」羅崇勳說完後,用眼睛瞅著鄭朗,很好奇。

    將他迎到屋中,羅崇勳這才宣旨,但不是讓鄭朗接的,是下給幾位婦人的,幾個婦人眼中茫茫,太后給自己下旨做什麼?其實這道聖旨準確來說,不能稱為聖旨,只能稱為墨敕,或者老太太的懿旨。

    打開懿旨宣讀,無非就是說鄭朗幾個娘娘品德好,老太太聽到後十分喜歡,於是給予賞賜,賞了大娘娘三百匹絹,四娘兩百匹絹,其餘的幾位娘娘各一百匹絹。

    但懿旨上的文字全部用了四六體,天地宣授,仁德永昌,宜彰諭行,綏化鄉民,罔失先夫,彼哲艱難,寡獨所悲,其志喻艱,諱教兢兢,小心翼翼……

    休說其他幾個娘娘了,就是大娘娘聽了也是兩眼不住的左右顧盼。幾乎一大半沒有聽明白!

    羅崇勳沒有管,念完了懿旨,開始讓禁兵搬東西。

    這回明白啦,老太太賞東西。幾個婦人才開始謝恩。

    但隨行的鄭州官員有的就在琢磨了,雖說自宋真宗手中,賞賜越來越重,可鄭家子只是一個普通的百姓,居然一下子賞則了一千匹絹,這個象徵意味很濃厚啊。

    畢竟是老太太從內宮裡拿出的綢絹,非是市場流通的凡物,那都是上等的絹絲,有可能一匹都在四五緡錢。一千匹絹下來,也不是一個小數字。當然,他們不知道,在宮中鄭朗拒絕了一千金,遠比這一千匹絹價值更高。

    既然賞賜,大約沒有關係,幾個娘娘又忙著沏茶,從家裡面又拿出一些銀子,給羅崇勳的賞錢。

    分主次坐了下來,羅崇勳這才看著鄭朗說道:「你的事,太后也聽說一些。雖你略有才思,可是此次持才冒用四老之名,制四筒贈於四名行首,刻意用此羞侮那個婁煙。她終是一個小姐,你是才子,這失去了君子寬厚之本。」

    許多官員皆不知道,什麼筒啊?終於想起來,難不成那四個筆筒是鄭家子製作的?一個個狐疑的看著劉知州。劉知州也是苦笑,紙是包不住火的,自今天起,不僅是後生,就是自己也休想安靜。

    但這份口旨才是最古怪的地方。

    老太太居然都賞賜人家幾個母親這麼多絹帛,那證明人家教子有方了,何必折辱?

    幾個娘娘不知輕重,鄭朗還能聽明白的。

    你小子都為了神馬的正氣,去為范校理送行,在開封府大堂上大氣凜然,跑到宮中後,更是對著天下最有權利的老太太,不亢不卑,不依不饒。然而臨到自己呢?

    這豈不是說人一套,對己又是一套?

    其實羅崇勳宣完了這道口旨後,心中歎道,老太太,何必呢,既然喜歡人家的才氣,又何苦要為難這個孩子?

    看到沒有,是十二歲,可長得幼嫩,連說話還保持著尖聲的童音,看上去才十歲出頭似的。終是一個孩子,能做到這一步,容易麼?

    心中也奇怪,這孩子按理說,也要長身體了,難道身上的精華,全部長到心智上去,所以身體才長得慢?

    這有何……干係?

    說完了,看著鄭朗,看他如何回答的。

    鄭朗也必須答案,否則以後進入官場後,就會成為一個污垢,讓別的官員攻擊。

    有的言官可不管你是不是十二歲,既然能悟「道」了,那麼必須將你當成大人看待。

    鄭朗皺了一下眉,忽然道:「四兒,拿筆墨過來。」

    四兒與江杏兒幾乎同時出現,拿來了筆墨紙硯,鄭朗磨了一會兒墨,打開紙張,在上面寫道:

    太史公曰:獨非韓子為說難而不能自脫耳!予以為然。

    不知道他要寫的下文,就不知道這一句劈得險峻。倒是一起看著他的字,皆是額首稱美。

    繼續寫道:天聖五年,予與數子,游於鄭州郭裡,見一女郎,艷若芍葯披帶夏雨,肌膚宛回雪翻舞,明眸有倩,勝環秋水,著羅衣拖曳,搖飄雲霞,佩叮噹於蘭裾,步履踟躇,仙樂生成。回首一笑,綃霧橫溢,風情萬種。予以為驚睹天人也。

    夫子曰:吾未見好色如好德者也!一錯者也!

    復上明珠,撥小刃相向,暴丑於鄉里,貽笑於天下。

    夫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犯色於前,賭鬥在後,予二錯也。

    睚眥始生也。

    今年太守於蔡水畔,主辦盛會,予即興賦詩一首湊興,以圖錦上添花也。汝因情種故,譏吾以他人詩抄之。吾挾才,惹數子鼓汝等鬥艷於秋菊之時,生怨懟於古勝之所,復以才技,制四物贈之四女,羞汝於廣庭化日之下。

    夫子曰,君子坦蕩蕩,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直,正直也。予以才巧構於暗技,以陰詭報一言之怨。失其君子坦蕩,失其君子之德。三錯者也!

    予曾遍覽諸賢文章,而失於君子根本。況韓子生於亂世,時局紊亂難辨乎?

    以上諸句,寄於婁娘子,是謂歉書也。

    寫完了,長鬆了一口氣。

    劉知州說道:「文是好文章,然過矣。」

    這篇小短文幾乎一氣呵成,從頭一句太史公曰劈出天地,接著一轉,轉到鄭朗與婁煙之間的種種恩怨,做了三次反思。或論或敘,文句跌宕有力,特別是後面一句,再次收了起來,收得委實之妙。

    當真是短小粗悍,文章明快,論據清晰,可也不需要向一個行首認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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