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穿衣服。」
「喏。」
連柳兒也過來幫忙,穿起衣服,梳好髮髻,走到門口。
俏麗的江杏兒伏在門口雪地上,楚楚可憐。但下雪天,早上天氣冷,也沒有驚動村民,倒是鄭家上下全部驚動了。幾個娘娘在勸,肖家婆娘與許家婆娘站在後面議論:「這是誰家的娃啊,好俊俏。」
「怎麼要找我們家小郎?」
兩人女人百思不得其解,自小郎只有一門缺點,喜歡一些美麗的小姑娘,這也沒有錯,換那個都喜歡。可小啊,若大一點,還能說自家小郎做了什麼,要上門求小郎負責任了。
鄭朗聽著兩個婆娘對話,哭笑不得。
咳嗽一聲,兩個婆娘立即將嘴巴閉上。
來到江杏兒身前,說道:「江小娘子,你這是在做什麼?」
「奴要拜鄭郎為師。」
「拜我為師?」
「奴要跟鄭郎學寫字。」
「江小娘,我自己兒字都沒有寫好,甚至為了磨練胸襟,去了一趟東京城,差一點惹了大禍,怎麼可能教你?」
「奴曾出三十金,打聽那四老的下落,於是魏家的佃客找上門,說出真相……」說到這裡,江杏兒抿嘴竅笑,這個小師父太搞怪了。
拜師的事八字沒有一撇,她就吃定了鄭朗。
「三十金哪!」鄭朗嚇著了。在內宮是一千金,不大好收,那個很燙手。但不是不知道一兩金子如今值多少錢。換成小銅板,是一萬枚,就是一個個數,還要數上大半天。休要說三十金,就是十金,魏家那個僕役,也準得將自己賣了。
「奴以為不多。還望小朗成全……」
「你起來,跟我到房間裡說話,」鄭朗頭有些昏,剛剛一件大事,風波還沒消停,若這件事真相傳出去,自己真上了浪尖兒。前段時間,四賢者鬧得沸沸揚揚,連老太太都著劉知州派人尋找。過了幾個月,自己到了京城,還聽到老百姓繼續議論。
只是劉知州怕打擾了「隱者」,沒敢出錢公開尋賞,恐怕也出了,但不會很多。自己「做賊心虛」,也沒敢問。
但在這門口說話肯定不方便的,再說下去,馬上真相就會讓所有人知道。
江杏兒拍了拍膝蓋上的積雪,跟在鄭朗後面,很乖巧的進屋去,不過低頭時,那對有些糊塗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來到了後房,許嬸她們不好意跟過來的,幾個娘娘向四兒弄清楚江杏兒的身份,也進了屋。
四娘說道:「江小娘子,你是行首,我們鄭家雖是小資之家,可要贖你出來,錢帛同樣會很困難。」
有可能是花不少錢,但鄭家手頭緊一緊,也不是拿不出。可四娘是鄭朗的親娘,擔心啊。兒子越長,似乎在學好,學問也在長,可這個小色心更在長。看看鄭州城五大行首,婁煙不用說,動了小刀的。那個白玉娘與譚婉,大庭廣眾之下,給兒子摟摟抱抱的。現在又輪到了這個江杏兒,上門拜師。看看這個小姑娘美艷的,最後是在書桌上拜師,還是在床上拜師?
四娘好心,可有人比她心更「好」。
七娘搖頭小手帕說道:「四娘,看看人家小娘子多可憐啊,咱湊一湊,權當做一個善事。」
六娘撲過來,捏著鄭朗的小臉蛋,道:「朗兒,好樣的,青出於藍勝於藍,你比官人學問好,其他的也要好。」
做得好,學問比你父親強,那麼泡的妞檔次也要比你父親泡的妞檔次高。
鄭朗聽了嘴裡發苦,這都是哪兒歸哪兒?
「六姐,我也贊成,這是咱鄭家的臉面。」七娘說道。高家那個衙內與婁煙扯皮扯了三年,最後不歡而散,看看咱家的兒子,一拉就是三!多有臉啊。
最老實的五娘擔憂的說:「六妹,七妹,朗兒還小,對身體不好。」
漂亮是好事,可兒子小,萬一的什麼,不節制,會傷身的。
「五妹,渾說什麼!不過我擔心崔家的人,」大娘道。
「大娘,崔家的人不用怕,不就收一個小婢嗎,崔知州同樣不是也有小妾?」三娘說道。
「孩子不能……崔家畢竟是一個有臉面的人。」二娘道,可以做什麼……但不能生孩子!
四娘聽著幾個姐妹這樣說,那樣說,腦袋有些花,不知如何。
「二姐說得對,不過這事兒交給我與七妹處理。」六娘打著包票。不就是不懷孕嗎,老娘還有些小手段的。
幾個女人七嘴八舌,越扯越遠,越扯越離譜。江杏兒看著這古怪的一家人,又是笑,一對美眸彎成了月芽兒。徐徐道:「幾位娘娘不用擔心,奴這幾年悄悄攢了一些錢,只要小郎肯出面,贖自己還是夠的。奴什麼也不想,只想跟小朗後面學字。」
錢你們不用擔心啦,至於其他的方面,你們也不用瞎想胡想啦,我只是學字,不是來勾引你們寶貝兒子的。
「娘娘,你們出去,讓我與她單獨聊一聊。」自家人自家事,鄭朗清楚,若將幾位娘娘留在這裡,今天是說不清楚啦。
幾個娘娘走了,鄭朗問:「我昨天剛剛回來,你是如何得知的?」
「鄭郎,奴聽聞鄭郎出事後,奴日夜擔心。只是奴出身卑賤,不能盡綿薄之力。只能留心。昨天聽聞鄭郎自京城回,在你家布店停留了一會兒,所以今天一早動身,前來拜門。」
其實昨天天冷,路過自家店舖時,四兒下來,討了一些熱水,灌進暖壺,自己也順便看了一下,與店裡面幾個人寒暄幾句後就離開了。就算城裡面開始傳揚,速度也沒那麼快,只能說這個小行首是留了心。
又問道:「為什麼出三十金?」
問完後皺起眉頭。
這件事早遲會洩露出去的,但不想在這時候,事情真相就傳出去。而事情的關健就在這三十金上,若沒有這三十金,魏家的那個老佃戶是不會說出去的。
剛才是一個乖巧的兒子,此刻卻變成了一個有威嚴的大少爺。
江杏兒不怕,說道:「奴將那個筆筒上的字拓印下來,每天臨摹,心中渴望之極。又見崔知州遍尋不到,於是說了,有知道者,賜三十金,以求登門一見。可是沒有想,想到……」
然後又笑,四個白鬍子老頭子沒有見到,卻見到了一個小哥子。
忽然俏目亮了起來。
門開著,有些風吹動,就吹進了房中。
自從鄭朗在花會上進一步揚名,寫的字,作的畫,四兒說什麼捨不得扔,一張張的摞好,放在房間裡。多是紙,還有絹。不過絹多是用來作畫的。用來繪畫最好的是院絹與獨梭絹。這兩種絹正是專門為繪畫而發明的。前者唐朝就有,不過粗而厚,到了宋朝保留了其厚實,但質地變得更細密勻淨。後者到宋朝才出現,是一種稀薄纖淨的細絹。作不同的畫,需要選擇不同的絹。甚至後來為了寫生畫,宋代人又發明了一種做工更絢麗複雜的遍地錦紋絹,不過現在還沒有出現。
所以做有錢人家的孩子,若不是打架鬥毆,溜馬鬥雞,放在字畫上,也能享受這份不同的富足與小資。
鄭朗的房不是女孩子的房,除了房門,還隔了一層珠簾,房門開著,風一吹,那些字啊畫的,便不停的翻動起來。
小丫頭眼裡閃著光,恨不能三步並用兩步,衝進去翻閱。
鄭朗搖頭,這個書癡無藥可醫了,什麼都不用問。從她這眼神裡都看出來了!
然而頭痛起來,難不成要收一個女行道做徒弟?連幾個娘娘都說教到床上了,況且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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