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她回府,相府哪個最開心,必定是元赫豐和元瑩玉兄妹二人。元赫豐顯然是沒想到,秋闈還沒開始,自己的娘就能回來了。所以自始至終都陪伴在江姨娘的身邊,又不敢將自己的關心表現的太明顯,所以有些拘謹。
元瑩玉始終都是木訥愚鈍的樣子,只是乖巧的笑著,挽著江姨娘的手,眉眼彎彎。
相比這一家人,崔氏的臉色就差到了極點,連老夫人同她說話,她都是心不在焉的。
二嬸帶著元翠玉,也是時時刻刻注意這邊的動靜。
元錦玉還看了一眼相爺,他的臉上還有些青腫,顯然是之前寧王派去的人下手挺重。元錦玉在心中不厚道的笑了笑。
晚膳過後,江姨娘帶著兩個孩子留下,給老夫人行禮,哭得又是一陣梨花帶雨,懺悔她在古寺已經洗心革面,再不會隨便害人了。
老夫人不怎麼喜歡她,加上被她哭的心煩,只能讓她先坐下說話。
元錦玉始終坐在老夫人的身邊,一會兒幫著老夫人捏捏手,一會兒又扇扇風,對江姨娘那哭天搶地的行為,並不怎麼在意。
江姨娘用手帕擦了擦眼淚,又和錦玉懺悔著:「一別大半年,錦玉也是縣主了,姨娘回來後,還沒給你行禮,在這裡見過縣主。」
說罷,便又要跪拜下來。
錦玉心中縱然再不喜她,也不能在相爺面前失了臉面,便虛扶她一把,聲音清冽圓潤:「姨娘不必行如此大禮,回到了家中,便是一家人,該要相互扶持著過日子才是。」
江姨娘連忙點頭應著:「是,錦玉說的對,既然回來了,妾身也不能再哭了,給相爺丟了臉面。」
元翠玉在一邊眼巴巴的看著,還拽了拽二嬸的袖子:「娘,縣主是什麼呀,翠玉也想要。」
心智如同幼兒的元翠玉,是近來才記住自己的名字的,所以說的越發勤了起來。
二嬸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翠玉乖,這縣主,可不是誰想要都能要的。」
元翠玉的腦子轉不大過來,只覺得委屈的很,看了一眼元錦玉,之後像是害怕一般低下頭,復又求著二嬸:「那縣主是妹妹的麼,可以讓妹妹將縣主給我麼?」
元錦玉不由得微笑了一下,倒是沒什麼鄙夷的神情,不過想著元翠玉縱然失了心智,這喜歡搶人東西的性子還是沒變。
可是她也不能將這縣主讓出去,所以元錦玉只問道:「不知道翠玉姐姐想要這縣主名頭做什麼?」
元翠玉一本正經,那眼眸也是無比澄淨:「爹爹總是打罵我,要是我有了縣主,爹爹見到我還要下跪,就不能打罵我了。」
元翠玉說出了這話,一屋子的臉色都變了,二嬸想要捂著元翠玉的嘴,卻沒有她的話語快,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屋子人將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老夫人是先開了口的,皺著眉頭,不怒自威:「二房家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二嬸臉色蒼白,還在心虛的笑著:「二爺他近來身體情況又惡化了,想來是心情不好,才會隨便抱怨兩句,翠玉的話做不得真的。」
她平素縱然也喜歡貪點小便宜,但是這種被二爺打罵的丟人事,還是沒法拿到明面上來說的。
元翠玉聽著這話,就要擼自己的袖子,邊動還邊振振有詞:「娘……可是爹爹都將翠玉打疼了……你看……唔……」
還沒說完,就被二嬸給摀住了嘴巴。出了這事,二嬸也不能繼續呆下去了,拽著翠玉就走了,連禮都忘了行。
相爺在剛剛已經帶著元赫沛走了,所以現在崔氏便開了口:「母親,妾身看來,若不然給翠玉找個婆家吧,那些官家大戶是不成了,但是商賈之家,肯定還是有願意同相府結親的,再將這孩子留下去,指不定遭罪成什麼樣呢。」崔氏是不想看到元翠玉,巴不得給哪個商家點錢,然後將元翠玉打發的遠遠的。
江姨娘始終規規矩矩的坐著,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從剛剛開始元錦玉便一直觀察江姨娘,覺得她身上的氣焰像是真的被古寺的生活消磨沒了一般。
老夫人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陽穴,只歎了一口氣:「翠玉這般,著實不能嫁太好的人家,但是嫁得不好,二房的必定的會怨我,罷了,若是她們來求的話,我這老婆子大不了再去求求同我交好的那些長輩吧。」
崔氏得了這個答覆,也不好再說什麼,又坐了一會兒,才帶著江姨娘幾人離開了。
元錦玉看著她們走了,伸出手幫老夫人揉了揉額角,柔聲道:「祖母,錦玉扶您回房休息吧。」
老夫人是疲憊的,看著家中的子女這麼勾心鬥角,她更是提不起精神來。「走吧,」她的聲音彷彿也蒼老了幾分:「這府中的天,是越來越暗了。」
元錦玉送回了老夫人,帶著銀杏紅葉往自己屋中走到時候,銀杏還問著:「小姐,奴婢怎麼覺得,江姨娘這次回來,像是轉了性子一樣?」
府中其他兩個姨娘都沒了,她是最大的贏家,銀杏還以為她會比以前更加神采飛揚一點呢。
元錦玉也拿捏不大懂,但是心中的感覺卻告訴自己,江姨娘不是一個會輕易收手的人。但是她才剛回來,也不會連腳跟都沒站穩,就來找自己的麻煩。
但是她不出手,元錦玉還治不了她,總歸是有些憋屈。
紅葉拽了拽銀杏的袖子,示意別再說這些讓元錦玉煩心的事情了。
她自己則是接話道:「小姐,赫准少爺那事兒,已經辦妥了,今天璃瀟也傳來了消息,說是又在其他幾個大城池置辦好了鋪子,馬上就要開張了。璃瀟還托奴婢問問,您有沒有什麼新的命令?」
元錦玉想了想,對著紅葉道:「讓她保持現狀即可,等到時機成熟,我自然會吩咐她其他事情。元赫准那邊,就還是盯著便好,有什麼事情,及時通知我。」
元錦玉說完,才像是想起了什麼事一般,關上門,仔仔細細的叮囑著:「李姨娘和林姨娘的事情,幕後的人,我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現在我要告訴你們的便是,哪怕我現在是縣主,你們也要謹小慎微,平素出去更加不許擺譜,隨便得罪人,江姨娘和二嬸的院子,更是要少去,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她們給咬上一口。」
元錦玉想了許久,覺得這次幕後的黑手,不是江姨娘那兩個孩子,就是元翠玉。若是元赫豐和元瑩玉,那說明這兩個人早就有了害人之心,而且還被他們將時機掌控的這麼好,不好對付的很。
若是元翠玉,那就更讓元錦玉脊背一涼了。她若是連失心瘋都能裝出來,這般的忍辱負重,指不定下次會下什麼狠手。
老夫人說的沒錯啊,這府中的天,是越來越暗了。
三這頓晚飯吃得鬱結,卻在元錦玉想著明日又能見到慕澤的時候,,心情初霽。總歸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江姨娘和元翠玉有什麼招數,儘管使出來就是了。
若是因為擔心她們下手,之日惴惴不安,元錦玉覺得那才是得不償失。
第二日因為要去的是軍營,元錦玉早早便換好了男裝,又讓紅葉和銀杏看著院子,不讓人進來,之後才從後門溜了出去。
不出意外,便見到有馬車已經等在那裡了,趕車的正是三十。
許久未見三十,元錦玉還有些不大好意思。畢竟之前她在寧王府等了三日,都沒見到慕澤的人。
三十對元錦玉倒是恭敬。他也不敢不恭敬啊,那因為相爺打了一巴掌,差點沒被王爺打死的暗衛,可是給三十提了個醒,寧可惹王爺,也不能惹錦玉小姐。
馬車很快便到了寧王府,同慕澤匯合。
上次慕澤教了元錦玉騎馬,雖然她的技術還是不大好,但是她著一身男裝,總不能坐著馬車去軍營,便跳上了慕澤為她準備好的一匹小白馬。
至於慕澤騎的,則是小紅棗。這麼長時間不見,小紅棗長得比以往更漂亮威武了一些,顯然是識得元錦玉的,還哼哧哼哧的和元錦玉打招呼。
元錦玉上前摸了摸小紅棗的頭,這才對著慕澤道:「那九哥,咱們現在便出發?」
「再等等,容辰還未到。」渭水的堤壩已經快竣工,慕澤近來去軍營便頻繁了些,容辰也是小將軍,自然每次都陪同。
元錦玉也沒什麼異議,就朝著遠處看著,誰知道等回頭的時候,才發覺慕澤始終在看自己。
元錦玉不由得抹了抹臉,有些緊張的問著:「我臉上有什麼麼,九哥?」
今日她用了上次慕澤給她的藥膏,還束了胸,所以只要她不說話,絕對沒人看得出來她是個女子的。
慕澤只是覺得元錦玉就算是著男裝,也俏生生的,不由得皺眉:「本王在想,要不要將你的臉上抹些炭灰。」
元錦玉瞬間摀住了自己的臉,顯然被嚇到了似的:「不要!我接受不了大黑臉的!」
她這樣子,讓三十都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慕澤更是心情大好,無奈的對著元錦玉道:「瞧你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