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山莊,所有人都駐足不前,包括開陽堂堂主。
他的臉上滿是古怪,似乎在克制著什麼,頃刻間,額頭處竟然有汗珠滴下來。
冷半夏看到,他的和指間也握了一張符紙,在陽光下,有幾分刺目的光芒,她知道,開陽堂堂主已經與這裡的某種東西交上手了。
只是他們看不到罷了。
夏雪不發話,所有人都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而冷半夏只是靜靜看著開陽堂的堂主,他的年齡在四十歲上下,五官有幾分尖銳,卻也看得出,年輕時也是俊俏小生一枚。
氣質裡參雜了什麼,讓人看不出來,卻無法與冷血無情的殺手聯繫在一處。
或許是因為開陽堂負責的是驅魔。
他們的武功並不高,而且也不像其它堂口那樣冷煞。
陽光有些毒,在外圍還是雪花飄蕩,冰川連綿,只隔了一段十幾米長的山洞,竟然是春意盎然,暖風拂面,甚至站得久了,陽光都有些刺目。
這一現象便讓所有人驚呆了。
「這是……」右護法一臉驚奇,直直看著前方的一切。
她在還疑自己一行人走錯方向了,這裡應該不是鳳凰嶺。
抬頭看天,本來晴空萬里,卻突然間陰雲密佈,那雲來得快,讓人都有些無法接受,似乎剛剛的艷陽高照是幻覺一般。
雲層極厚,彷彿要重重的壓下來。
壓得人幾乎無法喘息。
淡淡的水氣從四周湧來。
冷半夏的眉頭終於狠狠皺在一起,連同開陽堂的堂主也握了握拳頭,眼底是幾分低沉,更有幾分瞭然。
這裡是鳳凰嶺沒錯。
只有這樣的現象才適合鳳凰嶺。
隨著天氣變化,隨著雲越壓越低,道路兩邊的綠色植物竟然開始動了起來,動作很慢,卻是在慢慢向這一行人靠攏。
摸出手中的符紙,冷半夏想也未想,猛的彈向襲向自己這個方向的植物。
那些植物彷彿長了眼睛一般,可怕而詭異。
那邊開陽堂的堂主也動手了,幾十道符紙彈向天際,符紙形成了一張巨網,將所有人罩在裡面。
而那些植物卻突然瘋了一向蔓延向人群處,有如長了手了一般,撕扯那些符紙。
開陽堂的堂主直接坐在當地,開始唸咒。
冷半夏也臉色蒼白的立在一旁,微微閉眼,讓自己冷靜,然後開始唸咒語。
符紙已經無法阻擋,所以必須靠咒語。
隨著天色越來越暗,夏雪幾人所在之地,已經被各色籐蔓樹木花草緊緊包圍,完全看不到其它的一切了。
突然冷半夏手腕上的鈴鐺響了。
有些突兀。
所有的殺手由最初的驚恐變得平靜,他們是身經百戰的殺手,對生死早已看淡。
所以都十分的鎮定。
夏雪更是一副慵懶的樣子,斜斜倚在輪椅上,嫵媚而嬌艷的五官,嘴角卻扯起一抹不經意的笑來。
那笑,會讓人覺得冷。
絕美妖嬈的五官,冷厲的氣質,慵懶的表情,狠辣的手段。
這樣一個男人,是矛盾的,矛盾到極至。
卻又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恢復冷靜的右護法深深的看著夏雪,近乎貪婪。
而此時,夏雪卻在看著冷半夏,隨著她手中鈴鐺的響動,所有圍著他們的植物開始漸漸失去力量一般鬆懈下來。
沒有放棄糾纏,卻是力量越來越小。
鈴鐺的響聲也越來越密集。
冷半夏的額頭冷汗顆顆滴落,以她和開陽堂堂主的力量,對付這些籐蔓和妖怪一樣的樹木,彷彿是以卵擊石。
她已經撐不住了。
甚至感覺到生命力在漸漸的消失。
就在心口涼到沒有知覺的時候,手上的鈴鐺竟然自動響了起來。
這個她穿越到異世,仍然隨在身邊的鈴鐺。
看著冷半夏單薄的肩膀緩緩直起來,夏雪那冰冷的眸底也緩出幾分輕鬆,不過,卻一轉即逝,無人捕捉到。
鈴鐺的聲音很悅耳,隨著冷半夏和開陽堂堂主有節奏的咒語聲,四周的陰暗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明。
然後陽光出來。
讓所有人的心情也緩和了許多。
即使是殺手,可是面對一切陰冷的東西,卻在面對剛剛的世界時,心頭都是不安的。
就算極力控制,表面上雲淡風清,卻只有自己知道,心頭似乎要被壓出血來。
吁出一口氣,冷半夏看了看四周,已經停止了繼續唸咒語,而開陽堂的堂主竟然已經無力支撐,臉色鐵青的倒了下去。
右護法已經上前扶了他,彷彿劫後重生的看著遠天,她突然不敢看向夏雪。
她堂堂血劍堂的右護法,卻表現出了懼意。
剛剛她真的是怕了。
十幾張符紙還封在兩旁的籐蔓上,那些如手一樣的綠色葉子伸展著,卻沒了先前的危險。
「繼續。」夏雪沒有看任何人,嘴角輕啟,吐出兩個字,不容置疑。
這才是下酒菜而已吧。
千百年來,也有大批的術士,道士進入,如果只是剛剛的技倆,相信有些道行的術士都能活著走出去。
他知道剛剛已經很危險了。
如果沒有冷半夏手腕上那竄鈴鐺,或許會全軍覆沒。
如今的他已經不復往日。
隊伍繼續向前。
十七個人都沒有半點猶豫,緩步向前。
右護法照顧開陽堂堂主,冷半夏則來推動輪椅,在山路上,木製的車輪前進時並不順利,冷半夏剛剛已經耗費了過多的力氣,此時也只能一點點推動著輪椅前進。
這樣一來,兩人便落在了最後方。
天氣依然晴朗,讓人的心情隨之也緩和了幾分。
「你……」夏雪想問什麼,微微側頭看著握在輪椅上冷半夏的手腕,上面是一竄無心的鈴鐺,他也是第一次,見到無心的鈴鐺會無風自響。
「你知道的,我來自驅魔世家。」冷半夏知道他要問什麼,這是冷家的家傳至寶,至於更多的信息她卻並不知道。
因為她才得到這竄鈴鐺不久,便被對手置死來到了這個世界。
「冷家?」夏雪挑眉,抬頭斜斜的看著冷半夏,不信。
冷家是什麼家世,他調查得太清楚了。
如果冷家是驅魔世家,他也不會等到今天才敢來鳳凰嶺了。
相信有太多人想來到這裡了。
這裡的秘密吸引著所有人,這裡的力量也吸引著所有人。
冷家,冷半夏對這兩個字突然有些陌生,是啊,幾千年後的冷家的確是驅魔世家,那個冷家,是現在的冷家嗎?
如果是,祖太師就是自己啊。
閉了閉眼,或許一切都是因果輪迴的。
沒有回答夏雪的問題,只是若有所思的繼續推著輪椅,體力有些透支,卻始終堅持著。
見冷半夏不答,夏雪也沒有追問什麼,只是抬手支了下顎,眼底閃過一絲光芒,如狐狸一般的狡猾,轉瞬即逝。
走在前方的右護法突然停了下來,看了看面前站著的年輕公子,白衣青衫,長髮隨意的散在肩頭,眉目如畫,唇紅齒白,猶如仙子下凡間。
不僅右護法看到了,連同開陽堂堂主和十三個殺手也看到了。
如仙男子就那樣立在眾人面前,微微翹起嘴角,在笑。
笑如夏花。
比暖暖的陽光更讓人心生舒適。
「這位公子……」右護法輕輕皺眉,她知道,能站在這裡,都不會善類,雖然面前的人長得如此面善,卻也明白,這只是盅心術罷了。
「幾位遠道而來,有失遠迎。」如仙男子微微俯身,抱了抱拳,柔和的五官上看不出半點惡意。
「打擾了。」右護法心頭有些急,接下來,要如何做,她竟然不知道了,大腦一片空白,她可以一手斬殺十幾個武林高手,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可以一掌擊斃兇猛的老虎,亦可以在血劍堂呼風喚雨。
她處理事情一向雷厲風行,才會爬到今天右護法的位置,可是現在,她卻不知所措了。
這裡的一切是她從未見到的,剛剛的一戰,已經讓她心有餘悸。
本以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會是更可怕的妖怪,卻不想,一個溫柔的俊俏男子擋了去路。
看此男子的年紀,似乎只有十七八歲,聲音亦是清澈的。
「出什麼事了。」夏雪看到前面有異樣,冷冷問了一句。
聲音不大,卻迴盪在山間。
冷半夏也抬頭看去,看到如仙般立在眾人面前的男子,眼角猛的跳了一下,這裡的一切也出乎她的意料。
第一世,她是千年不死的狐狸精,對於妖魔鬼怪亦是熟悉的。
只是被她刻意的忘記罷了。
此時,她認真的看著面前的男子,卻嗅不到半點妖氣。
但是,他是人,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右護法到夏雪身旁耳語了幾句,然後立在他身後,開陽堂堂主已經恢復了體力,也捏著手中的符紙直直的盯著一臉無邪的如仙男子。
「想必在下便是鳳凰山的主人了。」夏雪揚了揚手,示意所有人向後退,而他則正面面對此男子。
「正是。」如仙男子仍然在笑。
「想必閣下已經知道我們來的目的了。」夏雪竟然開門見山。
他是在試探,單刀直入的試探。
「知道。」男子也不閃躲,點頭。
一邊抬頭看了看遠天,那一瞬間,冷半夏卻突然感覺如仙男子的眼底滿是憂鬱。
看過之後竟然會讓人心疼。
夏雪妖媚一笑:「那,就打擾了。」眼下也只是走一步算一步。
如傳說不同,他們只過了一關,便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切。
如果這個人真的就是鳳凰嶺的主人,那麼,事情就更蹊蹺了。
他有什麼能耐來控制這裡的一切呢。
微微握拳頭,夏雪全身戒備,即使眼前的是妖,也是要會一會的。
「好。」如仙男子再點頭,然後轉身便走。
他只是轉身的瞬間,卻消失在眾人眼前,所有人,包括夏雪在內都沒有看到他是怎麼離開的。
只是一個轉身而已。
這鳳凰嶺果然詭異。
冷半夏也細細想著那人轉身的瞬間,按著剛剛他話中的意思,似乎是要請他們上山的,只是不嶺路,卻突然消失。
太過古怪。
開陽堂的堂主微微瞇眼,以他的道行,根本查覺不到此人身上的妖氣。
如果不是能掩住妖氣,就真的是人類。
可是,能掌控鳳凰嶺的人,會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嗎?
「向莊園方向,繼續前進。」只片刻功夫,夏雪便恢復了正常氣色,他也覺得古怪,不過,如果想不出來條案,那麼就要去探索。
不走下去,誰也不知道前面有什麼。
退出去,以夏雪的性格是絕不可能的。
所有人都沒有猶豫,繼續向前,看著只是一步之遙的莊園,卻感覺越走越遠。
「我們被困在陣裡了。」夏雪打了一個讓所有人停下來的手勢。
「陣……」冷半夏看了看四周,沒有看出什麼,她才學習古代驅魔術不久,對陣法更是一無所知。
「陣法?」開陽堂的堂主也細細看了看四周,他學習術數多年,對陣法也瞭解一二,卻是看了半晌,也沒有看出是什麼陣法。
看來,是高人。
心底越發沒底了。
夏雪武功雖高,卻對於旁門左道從不感興趣,真槍真刀的打,他誰也不懼,但是眼下,卻只也能乾瞪眼。
右護法除了心計坡深,心狠手辣,面對眼前的狀況怕也只能乾著急。
然後就剩下一個連自己手下的徒兒都不如的小丫頭,除了手上的鈴鐺,再無其它。
剛剛看到的一線生機再次消失。
反而更低沉了幾分。
十三個殺手將夏雪,冷半夏,右護法和開陽堂堂主團團圍在中央,看著四周越來越蒼茫的天空,不似剛剛的陽光萬里。
那個人的出現不知到底是為什麼,難道是來看熱鬧的,看看這些人是怎麼死的?
「闖陣。」夏雪的臉上不驚不躁,沒有半點退縮之意,眼下連退路都沒有了。
「堂主。」右護法的臉上閃過一抹焦急,輕輕喚了一聲。
如果注定要死在這裡,她也不在意,至少可以和夏雪死在一處。
「七七行星迷幻陣,只要保持清醒的意識,總能出去。」夏雪的臉上慵懶之意未褪,回手握了冷半夏的手:「相信夫人會有辦法的。」
再一次將事情推給了冷半夏。
咬了咬唇,冷半夏抽了抽手,沒有抽出來:「我不懂陣法。」
「會懂的。」夏雪卻十分篤定的說著,一邊從懷中掏出一捆竹簡,不多,只有幾片,看上去十分老舊,微微停滯,緩緩扣到冷半夏的手上:「此陣只是將人困住,無法出去,沒有水和糧食的補給,慢慢死在其中。」
他們眼下,可以支撐的時日不多,為了上山,他們已經將一切都留在馬車裡。
乾糧只夠維持一天。
「《千陣合一》!」冷半夏看著竹簡,輕輕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