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汪永昭回了府,喝過那婦人給他溫著的參粥,待沐浴後到了床上,他不快地朝她說,「那公主跪了就跪了,那個郡主何需你跪?」
張小碗無奈,輕聲地和他說,「公主在那呢。」
公主總該是要跪的,那郡主按理確實不需她跪,但她也是皇家人,還站在同是皇家人的婉和公主身邊,這也是討了這個巧去,要不然,哪需跪得了那麼多。
說來說去,她們想讓她跪,張小碗也就真跪了,她沒想跟她們計較這些表面上的東西,她今日跪下去,按她今時今日的身份,撇開汪永昭這邊會有的反應先不說,皇帝看在汪家和善王的面子上,也定會管上一管。
一時之氣,或者一時之爭,討不了什麼好,張小碗也是不做的,表面上讓人得了好又如何妨?背地裡討回來就是。
「明日開始,誰來就說你病了,誰人也不見。」汪永昭手摟著她的腰,閉上眼淡淡地道,「就算有人死在咱們府大門口,你也不要提一個見字。」
「要是皇帝來了呢?」張小碗淡笑,引得汪永昭惱火地瞪了她一眼,彈指吹了油燈,厲聲道,「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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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真是風雨不斷,御史跟太尉扛上了,沒得了幾天,汪永昭在酒樓說的那句話就傳到了各懷心思的武百官耳中,讓知情人都知道,老懷王的好意,他可沒打算理會。
那話,竟讓明麗郡主推了各家夫人的貼子,那幾天裡,誰也沒請得了她赴會。
知情人對此也是笑而不語,也知老懷王想跟兵部尚書攀親的事也是無一點可能了,要不,他還要攀上去,那就是根本不要臉了。
堂堂一個郡主,怎麼樣都不能坐實「爛貨」的名聲。
這時,婉和公主要前往濟寧庵為已逝的靖風皇后吃齋,為向佛祖表其虔誠,她前去之時一切從簡,連宮女也只帶了兩個。
這風聲落在了百姓耳裡,不免誇她至善至孝,道她果然不愧為九龍真君的女兒,想必,也是仙女下凡來的。
關於皇家的那些事跡外邊越說越迷乎,張小碗在府中也沒閒著,老聽得江小山跟她念叨這些。
這時張家那邊忙過了農忙,就讓張小寶帶了二十多隻老母雞,一些臘肉和兔子肉過來,加上其它什物,竟裝了兩大馬車。
小寶送完吃的用的,在汪府住了兩天,就準備回了,他這次來又得了他大姐不少叮囑,免不了要出趟遠門辦事。
他做事做慣了,閒在汪府什麼事都不做也不舒坦,在張小碗的挽留下,他多歇得了一天,陪懷慕玩了一天,接下來就說什麼也不多留了,帶了張小碗給他們一家老少的什物就趕著快馬回去了。
他來時,是汪永昭派的人護著來的,走時自然也如此,張小寶也知只要懷善還在前邊打仗,他們汪家和張家就都安寧不得,只得步步謹慎為上。
但這些年風裡來雨裡去慣了,張小寶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操心的事雖然多了些,但好歹一家人都活著,還活得好好的。
他大姐說的沒錯,過什麼樣的生活,就要相應的承擔什麼樣的壓力,這世上,沒有啥憑白無故的福氣。
小寶走後,被張小碗拒絕見的那幾個夫人許是得了她見了娘家弟弟的風聲,就又來遞貼子了。
因為沒過幾天,大鳳朝推遲了半月的春閨就到了,為此御史硬扛太尉的風浪都暫時歇停了下去,但今年武同期,分別選拔的考試,讓主持武狀元選核的汪永昭卻站在了風口浪尖上。
因為從懷王屬地來的那近二十個武子,竟然還沒過他的眼,就被他的下官全涮了下去,一個也沒留。
武舉不比舉,武舉,州省送上來的武子,第一道得先過得了考官過了眼,點了頭,才進得了第二道的比試,才能接而定數。
至於要到殿試受封,不管你是什麼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主考官沒點頭,你就進不了殿試。
大鳳朝武同重,加之戰事不斷,武官有了戰功,陞官更是要比循規蹈矩的官陞官要容易些,自然,各地州省前來參試的武子多如牛毛。
可誰也沒料想,汪永昭手底下的人就把懷王的人第一道就全給涮了,完全不給丁點臉面,狠狠打了懷王的一記耳光。
這且不算,凡是跟著懷王沾親帶點故的州縣武子,也被他其底下的宋考官大筆一揮,那比試的門還沒摸到,就要打道回府。
受了連罪,自然就有人叫苦不迭,大好官路就此斷了,任誰也不甘心,所以這通門路的,便有人把主意打在了張小碗的頭上。
張小碗這時也算是知道為啥汪永昭要她裝死了,原來是汪永昭要收拾明麗郡主的老父王了。
張小碗倒不作多情地以為汪永昭這是為了她出氣,而是老懷王是皇帝眼中的眼中釘肉中刺,這時汪永昭要是往老懷王靠邊,哪怕只一點點,就可以把他與皇帝好不容易維持平衡了的關係前功殆盡,他也就成了皇帝眼中另一個迫不及待想拔除的老懷王了。
說來說去,那天明麗郡主給她的下馬威給的太大了,她是給她們磕足了頭,但明眼人都知道,靖鳳皇后都受不住她這樣給她磕,這兩個倒是不怕,卻正好給了汪永昭把柄,把懷王一家給踢得老開。
明麗郡主給她找茬,張小碗差不多能想明白,至於婉和公主為什麼明著給她找茬,張小碗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究竟,最終她還是在這晚就寢時問了汪永昭。
這夜,看著她獨自想了幾天的汪永昭聽到她的問話,嘲諷起翹起嘴角,問懷中的婦人,「想不明白,覺得可以問我了?」
哪料,那婦人從來不知道臉紅為何物,竟落落大方地點了頭,「是,妾身不知,還望老爺告明。」
汪永昭聽得冷哼了一聲,過了一會,他漫不經心地回道,「公主奶娘死前,把你見過皇后的事告知給了她。」
「就是皇后沒了的那一晚的事?」
「嗯。」
張小碗良久無語,長長的一會後,她才苦笑地感歎,「真是忠僕。」
汪永昭低頭看她,摸著她的頭髮,思而不語。
張小碗在他的手臂挪了挪頭,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才說道,「所以公主這是覺得我駁了皇家的面子,想把面子找回來?」
「怕不僅如此,」汪永昭的手摸到她的小腹上,心思有也有心不在焉了起來,「她怕是也沒打算想把寶一直壓在丞相府裡頭了。」
張小碗聽得身體一僵,瞪大眼睛朝得汪永昭說,「她還肖想我們懷善?」
肖想?肖想我們懷善?汪永昭嘴間琢磨著這句話,不知怎地,他竟有些想笑,不多時,他卻也是笑了出來,對她淡淡地道,「放心,她肖想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