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懷善都在慘叫,張小碗在屋內聽得不敢出屋,怕忍不住上前去勸。
等動靜遠了,她才跌坐在了椅子裡,任由丫環拿著布巾給她擦拭額頭上的傷。
只是出了點血,不過大夫還是來了,擦了藥,也說無大礙。
懷慕醒來玩了一會,待張小碗回了堂屋,他總算是見到了他娘,見到張小碗額頭上的傷,他疼得嘶嘶抽氣,依在張小碗的懷裡替他娘哭。
張小碗心中因掛記著那父子,心中一直地揪緊著,聽得懷慕依賴地偎著她哭得甚是傷心,不禁啞然,這時心中也算是稍稍好受了一點,抱著懷慕逗樂起了他來。
待到快要到午間,張小碗忙叫廚房做了飯,又差聞管家去前院叫那父子,就說快要午膳了,懷慕等著父親與哥哥用膳。
聞管家笑著拱拱手,應了她的話,去前院叫人了。
不多時,汪永昭領著懷善來了。
汪永昭全須全尾,與他長得相似,如今身形也差不了多少的懷善則是滿臉的腫包,臉上腫得嘴邊都有紫色的瘀傷,這下別說張小碗看得眼皮不由自主地跳,懷慕都嚇得好半晌才敢張口叫哥哥。
張小碗看得懷善坐下,眼睛委屈地看她時,她這才真鬆了口氣,才放心地把懷中的懷慕放到汪永昭懷裡,跟他柔柔地說,「您抱一會懷慕,我去廚房裡再給你們炒兩個菜。」
「不用,讓廚房上他們的菜。」
「廚房裡我還給您和懷慕蒸了蛋羹,就讓我去取過來吧。」
汪永昭聽得臉色一凝,不置可否。
張小碗朝他福了福身,看了可憐兮兮看著她的懷善一眼,就去了廚房。
去時蛋羹還未好,她便還是炒了道牛肉,等蛋羹一好,便抬了這兩道菜上桌。
這時飯桌上已經擺好飯菜,待汪永昭提了筷,這一家人的午膳總算開始,懷善咧著嘴呲著牙拿勺去夠蛋羹,被張小碗拿著筷子攔住。
「這是發物,你身上有傷,吃不得。」張小碗淡淡地說。
「娘……」懷善都快要哭出來了。
「吃別的。」
懷善就把手就又伸向了那道牛肉,又被張小碗攔了下來。
「也是。」她淡淡地道。
懷善聽後,眼看他手上那筷子就要往桌上扔,這時,汪永昭朝他瞧了一眼,他便想起了這人專挑他痛處打的勁,便把筷子又提了起來,蔫頭蔫腦地夾起了不是他娘做的菜。
「哥哥。」坐在父親身邊凳子上的懷慕不忍,夾了自己小碗裡的小肉條,要往懷善碗裡放去。
「懷慕,」懷善抬起碗,把碗放到懷慕面前,另一執筷的手抬起去拭了拭鼻邊流下的血水,嘴裡感慨道,「還是你還記得哥哥。」
張小碗見他說話間,先前的那股子壓抑陰鬱已經消失了大半,便不由看了汪永昭一眼,見他抬眼看她,她便朝他笑了笑。
汪永昭不以為忤地別過眼,一言不發地用著他的膳。
張小碗便抬頭,把自己做的菜分了他一大半,一小半的,進了懷慕的小碗。
懷善在旁見著「啊啊啊」地發著虛聲,卻還是一句話都不敢說,最後苦著臉把頭低得低低的,一粒一粒數著米飯。
午膳過後,張小碗給他又全身擦了藥,她快要走時,對他輕輕地說,「你快睡著休息一會,等醒來了,娘給你洗頭髮。」
「可真?」懷善一聽,眼都亮了。
「哪時騙過你?」張小碗摸摸他的手,仔仔細細地又看了一遍他那腫著的手,見沒傷著骨頭才作罷。
「他會許?」汪懷善又道,眼睛瞪起。
「會。」張小碗給他拉過小單被,蓋上他的肚子,淡淡地道,「只要你不在正事上犯蠢就好。」
「娘……」
「睡吧,娘看著你睡了再走。」還是不忍心對他過於苛刻,張小碗坐在了他的身邊,溫聲地對他說道。
「娘。」汪懷善動了動腦袋,靠得張小碗近了點,這才閉上了眼。
待到他醒,張小碗打來了熱水,在院中給他洗頭髮,懷慕在另一頭圍繞著他們轉著,一會叫一聲娘親,一會叫一聲老虎哥哥。
許是娘親的手太輕柔,汪懷善又是濕了眼眶。
洗頭完畢,懷慕小心地爬上他的膝頭給他吹臉上的傷,他娘在他的背給他擦著頭髮,汪懷善這才覺得,他沒有失去他的娘。
另外,他真的多了一個弟弟,此時他正用他的方式在全心全意地安慰著他。
他想,他娘總是對的,她從捨不得他真正地傷心,她總是盡全力保全他,讓他得到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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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張小碗與汪永昭同一個桶沐浴,可能有得些時日沒發洩了,汪永昭在桶中辦了她後,又在床上與她廝纏了好半會,張小碗後頭又是昏睡了過去,腦中殘餘的想法就是明個兒就別獻慇勤給他食補了,就這力道,這男人也只是表面瘦了點肉,其他完全無損。
補得太好,目前也是她遭罪。
這一時半會的,後院的女人也不會分去太多注意力,而這當頭,她也不可能把汪永昭往外推。
自作孽不可活,張小碗便想著還是不要把這男人伺候得太好了。
想歸是這樣想,但給懷善調理時,還是把汪永昭搭上了,請來的大夫看過懷善後,又針對汪永昭的舊傷開了幾劑應對之方,張小碗不能厚此薄彼,便把汪永昭放在了第一,懷善放在了第二,免得汪永昭又吃味。
懷善這頭日間跟著汪永昭上朝下朝,無事之餘也是跟著汪永昭呆在那前院,這樣一來,時時陪在她身邊的只有懷慕了,張小碗便教他認起了字,懷慕沒懷善小時那樣靈敏,很多字不說懷善小時都能猜得出什麼意思,懷慕則多要教一遍,不過相比張小碗曾經教過的小寶小弟他們,懷慕的接受能力就要強多了,一天認得幾個字,隔天也還是記得的。
過得幾日,撫恤銀子張小碗思慮好了,便讓聞管家領著懷善每家每戶去送。
這十幾家人,懷善兩天便已送好了銀子回來,當晚,在主院的廊房下,他把張小碗替汪永昭溫的半壺黃酒全喝下了肚,趴在桌上好半晌都未說話。
張小碗又去溫了一壺酒過來,讓他們喝著。
許是喝得多了,懷善對汪永昭的話就多了起來,在月光下,他當著張小碗的面問著汪永昭,「我娘赤著足,半夜在冷水的田里插秧時你在哪兒?」
張小碗本在給他們夾菜,聽得他這話,背部一僵,眼睛剎那往汪懷善警告地看去。
汪永昭看了她一眼,而這時懷善沒有看她,他只是眼睛赤紅地看著汪永昭,語中帶著悲意,「你知不知曉,她哭時,都只能背著人哭,我也是,我們都只能哭給自己看,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到如今了,她卻還是……」
張小碗冷冷地盯著他,看著他的頭一垂,便就此醉了過去。
好半會,她都無法動彈。
當汪永昭過來抱她起來後,她才把頭靠在了他的肩間,疲憊地說,「世人誰不苦?我如是,他如是,您也是,誰人都有誰的不易,他年輕氣盛,說的話大多都是置氣話,您別跟他計較。」
到底兩人在床上肢體廝纏了這麼久,有些話,張小碗也是跟他說得出口了。
汪永昭未回答她,揚首叫來了候在外頭的小廝,讓他扶了懷善回去歇息,他便抱著張小碗進了屋。
「你小時是個什麼樣子?」把她放到了床上,看著她爬起給他們褪了衣,又乖乖地趴到他的胸口上,汪永昭淡淡地問出了聲。
「小時?」
汪永昭拿起她放在他胸口的手,與她五指交纏著。
「小時啊,」張小碗努力回想,想了半會,才淡淡地答,「打獵,幹農活,讓一家人活下去,不餓死凍死。」
「後來呢?」
「後來?」張小碗聽得笑了一下,抬起頭看著他那雙過於深遂,總是讓人看不透的眼道,「後來也如此,夫君,誰人都如此,是不是?」
汪永歸沒答她,只是摟緊了她的腰,彈指弄熄了那燈光,才在黑暗中發出了含著疲憊的聲音,「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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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九月,風雨飄搖的大鳳朝民眾歡呼,為的不是田里那看著並不能得上一兩擔的谷子,而是朝廷下令,凡是領了谷種,入了丁籍的百姓家,人人都可再去衙門再領兩石糧食。
是兩石,而不是一斤,十斤,而是整整二百四十斤。
民間對新皇的讚譽與崇敬鋪天蓋地,士大夫更是對新皇多加讚揚,新皇聲名遠播,這造勢,或待過上那麼一些時日,怕是連那從不知朝代更迭的山間小坳,也知其他們所處的這個國家有這麼一位愛民如子的皇帝。
但,這些歡騰都只是屬於民間的。
而汪永昭所知的是,為了得到這批能養活不少大鳳朝百姓的糧食,駐紮在夏朝的大鳳軍隊屠殺了夏朝五個大城的城民,運回無數金銀珠寶和糧食。
為此,大夏朝五品以上的官員,及以皇朝的皇家子子孫孫,當場自盡上千人,這一場數萬人的浩劫,血流成河,換來了大鳳人的生存。
而劉二郎因在此事件中居功至偉,上調京城,特封兵部侍郎。
在他這裡知其真相的汪懷善傻眼了,如若不是汪永昭訓斥,他怕是執了他那劍,就要闖入皇宮,逼問皇帝一個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