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金是通常的那種顧前不顧後的人,萬萬沒有料到他這是搶了官爺的東西,這時才深切地想到劉三娘的親兄弟是官爺,連縣太爺都是給他家送了禮的,這時被沖昏了的頭被劉三娘的話喊醒了過來,看著街坊鄰居對著他指指點點,他底氣不足心虛地亂喊,「你這蠢婆娘,亂說什麼?」
見他連劉三娘都罵,本性就極其護短的張小碗冷呵了一聲,拿著棍子指著張小寶還沒砸全的碗說,「砸碎了。」
張小寶聞聲過來把那幾個還算完整的碗砸了個片片碎。
這時梁桂花已經哭喊起了,「要命了,這張阿福家有了本事,就來要我們家的命了……」
梁桂花這點子吵架的本事,哪玩得過心思多得很的張小碗,她一過去踩著了梁桂花的腿,靜待梁桂花尖叫過後,她回過頭衝著張大金問,「你搶的我家舅爺給我家的官錢呢?還不還出來?」
官錢?!
這麼一頂大帽子罩下來,張大金氣得渾身都哆嗦,他一邊看著張小寶砸東西,一邊看著自家婆娘受欺負,現下六神無主,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這點本事也敢洗劫別人家?
「把官錢還給我家吧,大伯子,您就行行好吧,把搶了的官錢和什物還出來吧……」劉三娘也不是個笨的,先前張小碗給她透過幾句話,這時也知道怎麼接張小碗的話茬,她這時爬了起來,扶著門框哭天抹淚。
梁桂花被張小碗踩著一腳,等到下一次只要她想尖叫哭喊,張小碗的腳就下得更重,疼得她都說不出話來,此時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張大金彎腰扶膝看著那些破碗破盆大哭了起來。
「別砸了,別砸了……」見張小寶還要衝到後面他們住的地方去,張大金哆嗦著身體去拉他,「這就還給你們,還給你們!」
這時看熱鬧的人知道個大概了,有人搖著頭道,「這折大壽的事也幹得出,也不怕官老爺把他抓牢裡去。」
「哪知道這人壞成這樣了,平時就極愛佔小便宜,現下親弟弟家都敢搶,我看老天爺遲早道雷劈了他。」張大金對門的雜貨鋪老闆滿臉幸災樂禍無法掩飾。
周圍人嚷嚷得一聲比一聲更大,梁桂花一聽,乾脆昏了過去。
張小碗知道她是裝死,這麼健壯的婦人哪可能這麼容易昏?遂即她腳下更用力了些,梁桂花又昏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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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回了銅錢和兔子肉,張小碗和張小寶跟著劉三娘回了,留下了被打傷了的張大金夫婦和鋪子裡一地的狼藉。
因劉三娘先聲奪人得很,離開時,並沒有人覺得劉三娘家不對,只覺得張大金著實可惡,這麼個沒法沒天的,連家裡有當官的人家的親弟家的什物銀錢都搶都偷,料不準哪天就會到他們家打劫做賊,眼下都防他都來不及,誰也顧不上為他們家說半句好話。
劉三娘一家走後,張大金夫妻倆抱頭痛哭,嘴裡句句狠毒地罵著張阿福一家人,但卻已沒有膽敢再上門算帳的心思。
三人回了村,張阿福手中抱著張小妹,領著張小弟在村口等他們。
他們一到村口,村口邊住的洪嬸兒出了自家的門,拍著大腿對他們道,「活一輩子都沒見過像老張家這麼一家缺德的,哎喲我的娘啊,這老的大的,都要你們家的命啊,這世上怎會有這樣的人家。」
洪嬸兒是個嘴碎的,但也是個極好拉攏的,張小碗暗示了劉三娘把奪回來的醃兔子肉給她一隻。
劉三娘拿了兔子肉要給她,洪嬸兒推辭了好一會,見推辭不過,雙手在衣裳上擦了好幾下,歡天喜地地接了兔子肉,一回過頭,跟人說盡了張阿福家的好話,把張大金一家的惡行是宣揚了又宣揚,這下,張大金本因難得的富裕而有的名聲算是壞透了。
這邊一家人回到家,天色快黃昏了,朱大田正幫著他們家在修門,當下劉三娘把東西一收,下了廚房去做飯去了,要留朱大田吃飯。
這門修好,剛吃完飯,張大娘那邊不知從哪得了消息,她也不敢進門,遠著張阿福家一點距離就在那哭喪,一聲比一聲高,意有所指地哭喊著有些人不是人,滅老娘,毒親兄弟,死了要下地獄被閻王爺丟油鍋活活刮了……
她句句歹毒,劉三娘氣得發抖,張阿福低著頭一聲不發,本因等客人朱大田吃完了,要吃飯的瘦弱男人看著碗裡極好的干飯都吃不下去了。
朱大田坐在那,聽著那拔尖的聲線也甚是氣惱,但這是他們張家的事,他也不好管,只得坐在那不斷地搖著頭,覺得這老張大爹家也太不人了。
「小寶……」張小碗也不動氣,沉聲叫了張小寶跟她出了門。
「拿著這根去……」張小碗給了張小寶一根棍子,「她要跑,追幾步就回來,別打狠了。」
「知道了!」張小寶滿臉氣極了的凶氣。
如張小碗所料,那張大娘見張小寶拿著棍子來她就跑了。
等張小寶追了幾步回來,她又折了回來,繼續哭喪。
這樣追趕幾次,張小碗都被這老婆娘氣得笑了,這時朱大嬸子帶了村裡的婦人過來,強硬地把她給拖了回家去。
末了,劉三娘給報信的老田嬸家送了只醃兔子,也給朱嬸子家送了一隻,這三隻家裡孩子饞得不行的醃兔子全都沒了,引得張小弟抱著他的小妹暗暗掉眼淚,兄妹們丟了寶貝一樣地私下哭得夠慘。
這次所幸的是,劉二郎給的那五十兩,因劉三娘不放心,早挑了地方挖了洞掩藏了起來,這麼大筆的銀子要是被搶了去,這人為財死,都不知道會引出什麼禍事來。
張小碗對這狀況一來,誰家好像都有膽敢欺負他們家的現狀頭疼不已,於是心裡也暗暗決定著要把張小寶培養起來。
凶點又如何?至少沒人欺負到頭上來,護得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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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村裡人也是知道張家得了劉二郎的銀錢的,有心性不正的那幾戶人家也有些想打秋風的心思,但因張阿福家現在不同往日,又加上劉二郎的威名和縣太爺都送了禮過來的事,這心思就算起了,也真不敢上門得罪張家。
再加上這張小碗和張小寶眼看著都是不好對付的,那棍子打下來能要人命,而且,張小寶箭術不錯,有村民看到張小寶在自家門口的樹上練過箭,那箭是射得又穩又重,這張小寶力氣竟是出奇地大,所以就算有心思,那心思也歇了。
這次見張大金鬧的一場,竟被張阿福媳婦帶著兩個孩子把張大金的雜貨鋪子都砸了,那心思就完全消失了,這村裡那有個別心思的蠻漢,見著張小碗張小寶了都想躲,怕被這凶殘的姐弟倆看出點了什麼來,抄傢伙就打上門來了。
這村裡人是完全不敢惹他們一家了,他們家也因著劉三娘在外的極會做人也有了名聲,但張大娘還是時不時要過來哭下喪。
不過到了秋天,這老婆娘也沒過來哭了。
事前有人在她家門口丟了一副動物的屍骨,之後兩天,她家柴房著了火,在隔天她又來張阿福家哭喪過後的又兩天,她家田里的稻禾被人拔了。
等到田里都出事了,這張家大娘也不再敢像前幾次那樣哭天喊地罵來罵去了,這次只敢抹了眼淚把稻禾插了回去,沒再去張阿福家門前了。
這張家的老頭前次扛了鋤頭去張阿福家要把一家給挖死,但被張小寶向他射來的箭給嚇得崴了腳之後就一直悶不吭氣,任得自家老婆娘折騰,但這次見田里的事都有人搗鬼了,他找了里長也沒得個說法,只得悶著氣,也不敢真指使家裡婆娘再去找麻煩了。
稻穀是農家人活命的根本,被人動了就等於被動了命,可村裡人誰家都不同情他們家,還說動得好,這張家兩老也算是真怕了,真停了心思。
這邊張家那棘手的兩老歇停了下來,但張小碗的日子卻也沒好過幾許,因著張小寶蠻力是有,但腦子確實對算數這些轉不過彎來,不僅是他,現在也上手教的小弟也沒好到哪裡去,十以內的加法減法,張小碗教了他一個月都沒教會。
待到這年秋天,這時已是進山長呆的好時機了,因著這大鳳朝春秋兩季短,夏冬兩季時日長,這秋高氣爽的秋天沒幾天就得過去了,要是不抓緊時間很快就要進入冷得很的冬天。
一聽要進山狩獵,還是和朱大叔家那幾個兄弟侄兒一起去,兩兄弟高興得跳了起來,一點也沒有被張小碗教學的烏煙瘴氣,身上滿是興奮。
張小碗心裡真是苦,但還是振作了精神,下定了決心要把這兩孩子教熟了,哪怕硬教死教,也得教會他們算數,認得幾個字。
要不,以後真沒她在身邊,他們守著那點田和山裡的獵物,哪會過得上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