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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香閣是東鄔城中幾大酒樓其中之一,以素食聞名,本就價格不菲,因東鄔城的特殊情況,此時更是叫到了天價。
雖戰亂已平頂,但城內之人已被東福王幾乎搜刮了乾淨,哪還有人可來此奢侈?越是,蘇漣漪等人便是素香閣這幾日內迎來的第一批個人。
素香閣幾乎快睡著的小二立刻打起了精神,慇勤找到,而皺眉緊鎖許多天的掌櫃也衝了上來,親自攀談,陪著葉軒等人到了三樓。
素香閣共有三層,正如鸞國所有酒樓一般,一樓為用餐大堂,而二樓和三樓則全是雅間,其中,三樓的雅間更為奢侈豪華,其費用也自是高。
素香閣掌櫃也自知自家店價格實在離譜,卻因成本的原因,苦無辦法。本未期待這幾名年輕人能到雅間,沒想到,為首的俊美男子搖著折扇,直接點了三樓雅間。
掌櫃神色有些猶豫,最終還是一咬牙道,「這位客官看起來不是東鄔人吧?您所有不知,如今東鄔的物價有那麼一點……一點高,所以這三樓的雅間嘛……」與其一會因這價錢發生爭吵不快,還不如早早說明了事。
「好。」葉軒隨意答應了下,繼續向樓梯上走。
掌櫃面色又變,只當這是年少輕狂的年輕人,又快走幾步,將三人攔下,神色有了焦急。「這位公子,實話說了吧,若在三樓用膳,每個千兩銀子根本下不來啊。」
這掌櫃也是個正經生意人,不去求那歪財產,更希望幾人在大廳中用餐。
蘇漣漪也司馬秋白都驚呆了,隨便用個素食晚膳就要千兩白銀?別說百姓,便是皇上也鮮少這麼奢侈吧。
葉軒將折扇抵在掌櫃肩上,稍稍用力,將其推開。「掌櫃的放心,在下從不賴賬。」葉家二公子能賴賬?真是笑話。
掌櫃見其減持,也歎了口氣,「好吧,各位請。」親自引路。
直到入了三樓雅間,司馬秋白都沒緩過來神,「師父,難道我們真要用這千兩的晚膳?」
漣漪輕輕笑了笑,壓低聲音答,「反正也不用你銀子,葉家的銀子,花幾輩子也是花不完的,你操什麼心?」
葉軒聽見了,未語。
素香閣既有如此高的消費,其舒適自不用多說。
三人坐下後,邊有數名妙齡女子入內服侍,皆穿著雪白紗裙,如仙一般,配合這素食之樓,讓人放入進入另一種意境。
但這三人卻絲毫沒有欣賞的心情,都一邊狀似閒聊,一邊偷眼掃向樓下。
點了菜,並刻意交代了不用留人服侍,便將侍者們敢了出去,雅間內只有三人。
「你被人盯上了?」漣漪急急問,而後低頭看了一眼窗外暗中巡邏監視的壯漢,「是他們嗎?」
「嗯。」葉軒也收斂了表情,換之嚴肅,輕輕搖著折扇,「據葉家商會的林掌櫃說,這些人極為無法無天,消息也很靈通,整個東鄔城中有些影響之人,都被他們所監控,而我以葉家人的身份入城後,便隱隱發覺有人跟蹤我,」說完,笑了一笑,「想來,我也被人納入監控名單了吧。」
司馬秋白皺了皺眉,「經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了,剛剛車隊到徐府,我下車時,好像看到幾人鬼鬼祟祟地盯著我們,當時我未多想,還以為是看熱鬧的人。」
漣漪對這一切都沒察覺,因下馬車時,她的注意力都在徐姨娘身上。
葉軒繼續道,「我質問林掌櫃,東鄔城發生這麼大的事,為何不第一時間發消息到京城,讓這麼大的商會在東鄔城停擺,你猜他的回答是什麼?」
漣漪搖了搖頭,「猜不到。」
葉軒淡淡笑了笑,而後雙眼突然瞇住,迸發了出殺氣,「只要是這些人盯上之人,便不允許出東鄔城半步,也就是說,有來無回。」
即便是平日遇事沉穩的蘇漣漪也忍不住輕呼出來,「什麼?有來無回?」
司馬秋白脊樑立刻繃直。
葉軒的臉上再無笑意,盯著路上那壯漢暗哨,「對,林掌櫃曾派出兩次商隊回京,一來將東鄔城情況匯報給葉家,二來自然是運貨,而其結果……那兩隻商隊就這麼憑空消失,再無音訊!」
蘇漣漪面色一白,「你是說……商隊被……」
司馬秋白也驚恐地看向葉軒。
面色凝重的葉軒緩緩點了點頭,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沉重表情,此時的葉軒,已與平日嬉笑奸詐全然不同。「我還記得,當時林掌櫃見到我時那絕望的眼神,他說——您怎麼來了。」
蘇漣漪瞭然,葉家商會林掌櫃的意思是,葉軒為何來送死。但……卻還有其他疑問。「若城中之人有進無出,那丁氏為何會接到她丈夫的消息?」
葉軒答,「你錯了,有進無出的並非是所有人,而單單指的是他們所監控之人,例如我。」
蘇漣漪即便有再多的現代知識、即便再見多識廣,但此時心底也忍不住湧現一種濃濃的恐懼。這東鄔城,便是一個天大的陷阱,無形盤踞於城上之人,如同死神一般玩弄著手中垂死掙扎的每一條生命。
他在暗中控制著一切,更是精挑細選放出許多餌,引更多人前往。
但,真正瞭解真相,真正能改變、拯救東鄔城現狀之人,他卻將他們牢牢圈禁在城中,一旦這些人離開,便讓其消失。
而這些消失的人到底去了哪裡,是被軟禁還是乾脆被殺掉,卻無人可知。
「還有沒有王法了!這些人難道就不怕……」司馬秋白說了一半,就停住了,不知如何說下去。
漣漪歎氣道,「這便是天高皇帝遠,皇上剛登基不久便逢兩王叛亂,南方又有了水災,已是焦頭爛額,而這些人便趁此機會,控制了東鄔城。」
司馬秋白道,「難道就這麼任由他們所為?」
漣漪道,「暫時來說,便是放任他們所為。」
葉軒收回了視線,看向蘇漣漪,「那你說,這些人會是什麼身份?他們的目的如何?」
漣漪輕笑一下,不用思考,脫口而出,「他們有雄厚的資本、有周全的準備,更有對一國政治動態的判斷本領,看這些人,」說著,伸手一指樓下監視之人,「他們雖打扮成普通百姓,但其腰身的挺拔和那種特殊的眼神,我敢斷定,這些人定是軍人,其目的,便不言而喻了。」
「特殊的眼神?什麼眼神?」司馬秋白問。
漣漪道,「一種帶著紀律的眼神,軍人最大的特點便是其服從性,他們的眼神炯炯、執著,只有常年操練之人才會有這種眼神。相反,我們常人的眼神,卻帶著散漫。」
蘇漣漪的話說完,整個雅間一片可怕的死寂。
漣漪長歎一口氣,「我現在不知是應慶幸還是悲哀。」說著,抬頭看向雅間牆上的名人字畫。
「有何慶幸?又有何悲哀?」葉軒問。
漣漪答,「慶幸的是,當時並非用商部之名來到東鄔城,否則,想來我也會被嚴密地監控起來。而悲哀……」說著,深深看了一眼葉軒和司馬秋白,「是我的錯,只憑我個人的喜好,將你們和商部其他官員、侍衛引入凶險。」
葉軒笑笑不語,憑借商人敏銳得直覺,他原本便不想來,只是蘇漣漪威脅他,不得不來。
而司馬秋白卻拍案而起,「師父休要這麼說,我司馬秋白乃堂堂朝廷命官,國家有難、百姓遇險,我自當赴湯蹈火救在所不辭。」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應是上了菜了。
司馬秋白趕忙閉了嘴,坐回了位置上。
雅間門開了,侍女們如魚貫入,沒人手上捧著托盤,其上是一盤精緻素食。雖名為素香閣,其以素聞名,但其實也是有葷菜的。不大一會,整個桌上便擺滿了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引人大快朵頤。
侍女們退了出去,三人執起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吃著,心思都不在這美味佳餚上。
「商會掌櫃還說了別的嗎?」漣漪問。「例如,東鄔城為何會變成這樣?有沒有一個具體事件?如今這城內可有什麼勢力劃分?」
葉軒放下筷子,飲茶清口後,道,「這一點便毫無懸念,如今可與官府分庭抗爭的,只有奉一教。當然,除了奉一教,還有一些小教派,都是小打小鬧,這奉一教,絕對不是一個宗教這般簡單。」
「何出此言?」漣漪問。
葉軒笑了下,而後眼神中閃過一絲可怕,「你可知,這城內一半百姓都是奉一教的教徒?」
蘇漣漪張大了眼,司馬秋白也一下子驚悚住。
「只要是有任何人敢逆反奉一教,便有人集結教眾前來鬧事,同樣,城內大半商戶都受到過威脅,輕則教眾圍堵,重則直接哄搶,甚至出過人命。」
「官府的態度呢?」司馬秋白問。
葉軒歎了口氣,「徐知府今年已六十有餘,之前屢次上奏想告老還鄉,都被東福王駁了回去,他不想管,也管不了。官府有捕快,但難道能將半個東鄔城之人都抓了?」
「那駐守軍隊呢?」司馬秋白又問。
「如今駐守的是高志傑高將軍,他手下有兵,但他的職責卻是守城,與從前雲元帥或東福王的駐城職責全然不同,若徐知府出面請求他出兵自是可以,但徐知府卻……裝聾作啞。」葉軒想到那不作為的知府,便怒火中燒。
漣漪垂下眼,目光凝重,若有所思。
少頃,「吃飯吧,既然我們已入了東鄔城,便不用再急於一刻了,一路上大家也都勞累了,今天先回去休息,接下來如何辦,我們從長計議。」
司馬秋白見蘇漣漪的突然轉變,有些不解,「師父,您有主意了?」
漣漪笑笑,「難道想不出主意就不吃飯了?吃吧,先不說保重身體才能解決問題,就說這千兩銀子的膳食,若你不好好享用,如何對得起右侍郎的心意?」其實心中想的卻是,葉軒的錢,不花白不花。
「嗯,師父教育的是。」說完,司馬秋白便低頭開始用心享用美食。
葉軒心情十分不舒服,他有大好的前程、有享用不盡的財富,但如今卻深陷危險,說不埋怨是假的。但看到面前兩人,一個是前途無量受皇上器重的年輕御史,另一個則是有著尚書之職的郡主,心情又好了起來。
為何?因有墊背的了。
用過了晚膳,三人告別,葉軒自是回了葉家商會住宿,而蘇漣漪和司馬秋白則回到了徐府。
……
夜間,作為徐姨娘「貼身丫鬟」的蘇漣漪留下為徐姨娘守夜。
蘇漣漪剛剛關上了房門,一直坐在床沿的徐姨娘便一下子站了起來,「漣漪郡主,剛剛妾身多有冒昧還望郡主原諒,郡主快快坐下。」說著,拉著蘇漣漪不容反抗地坐在床上。
漣漪笑笑,「徐姨娘別自責了,演戲自然要逼真,作為丫鬟,為你打水洗漱也是極正常的事。」
徐姨娘面色通紅,「這……妾身哪能勞駕郡主……」
漣漪搖了搖手,「徐姨娘別再說這樣的話了,我本就不是金貴身子,再說你也是長輩,為你打水又能如何?」看了看床鋪,「姨娘你就在床上睡,我在榻上就好。」
徐姨娘哪肯?「不行,妾身怎麼能讓郡主睡榻上?還是妾身睡榻上吧。」
漣漪無奈,「若你睡榻上,明日清晨,徐府丫鬟入內,少不得要露餡。在這說,我這麼一個年輕人睡榻上又有何不可?姨娘被客氣了,就聽我的吧。」
徐姨娘又推拒了幾次,但見蘇漣漪態度堅決,沒辦法,便依了。
漣漪洗漱過後,又將貼身衣服洗了乾淨,而後才歡了睡衣,在榻上躺了下來。雖很清醒,但大腦卻一片混亂。反覆思索著,面對這樣的情景,要如何入手,從哪一方面突破?還要搜集什麼信息,要如何調配這些僅有的侍衛。
也許是快半個月的時間在馬車上顛簸的緣故,她還是累了,想著想著,不知不覺便睡了去。
徐姨娘在床上一直忐忑,直到聽到榻上蘇漣漪均勻的呼吸聲,才放下心來,翻了個身,睡了。
夜裡。
蘇漣漪又做了一個夢,夢中內容模糊,記憶不清,但卻清清楚楚記得夢中之主角,一個是她本人,另一個則是他——那個曾經夢到過的銀色面具男子。
為何……又夢到他了?
……
第二日。
太陽還未完全升起,蘇漣漪便醒來。她剛穿好衣服,徐姨娘也醒了。
「郡主,早。」徐姨娘略帶羞澀地打了個招呼。
漣漪微笑,初升的金色陽光透過薄薄窗稜紙射入房內,正如蘇漣漪微笑那般溫暖宜人。「早,徐姨娘。以後即便是無人之時也別稱呼我為郡主,叫我小漣就好。」
徐姨娘知,蘇漣漪是怕不小心被人聽到,點了點頭。
當推開房門時,門外已有兩名丫鬟等候。打了水,伺候著徐姨娘洗漱後,便引著徐姨娘入了飯堂去吃早膳。
飯堂,徐家兩位高堂早已坐好,下手邊是徐家家主,徐姨娘的弟弟徐金盛,其妻妾、子女們也都做好,只等徐姨娘的到來。
漣漪伺候徐姨娘入座,為其布菜、夾菜,為其填羹舀粥,一舉一動都恰到好處,既伺候的人舒服,那動作也是十分賞心悅目。
徐家人暗暗稱奇——不愧是一品高官家的下人,果然與這普通家族的下人不同,就這等容貌與氣質,說她是名貴族小姐也是有人信的。
徐姨娘心中愧疚,一次次偷眼用眼神對蘇漣漪道歉,哪有姨娘吃飯,讓郡主在旁伺候的?漣漪微笑著用眼神安撫她,繼續無微不至地伺候,直到結束。
用過了早膳,徐姨娘便被徐家二老叫著去花園賞花,而漣漪則是去了廚房——這個時間,是下人們吃飯的時間。下人們吃飯自然不會有專門的膳堂,在廚房隨便拉條凳子吃了就是。
如今物價高昂離譜,因戰亂,糧食被東福王搶了乾淨,而周邊農戶,這一年的糧食還未收割,自然那麼充裕的食物。
好在徐家也算是大家族,有些底子,主子們的飲食並未受影響,但下人們吃的可就不是那麼豐盛了。一小碗雜糧粥,幾根鹹菜,還有半隻饅頭。
當蘇漣漪到時,丫鬟們都投以一種奇怪的眼神,漣漪很友好地打了個招呼,卻未受到絲毫回應,不由得納了悶。
這種集體排外情緒,她是可以理解的,但一般都是針對有競爭關係之人才排外,她的身份是徐姨娘的丫鬟,與這些丫鬟們沒有絲毫衝突,她們為何如此排擠她?
不解。
蘇漣漪沒時間和精力研究這麼小丫鬟們心中到底想什麼,而是拿了自己應得的早飯,找了條凳子,將幾跟鹹菜放在粥碗中,而後一直手拿著半個饅頭,一隻手執著湯匙,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
一旁丫鬟見其優雅的食相,忍不住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漣漪隱約聽到她們在說「裝模作樣」、「狐假虎威」等字眼,卻未有表示。吃過後,專門抓了一個離她最近的小丫鬟,笑瞇瞇道,「這位姐姐,用過的碗,需要自己洗刷嗎?」
那人愣了下,這碗自然都是有專門的粗實丫鬟洗,「不……不用,放著就好。」
沒辦法,蘇漣漪無論在岳望縣還是京城,見的丫鬟多了,卻從未研究過丫鬟們吃完飯要不要洗碗的問題,只能詢問了。
就在她即將轉身離開之時,丫鬟堆裡突然站出來個人,那人趾高氣昂,想來是有些資歷的。「喂,那個……徐姨娘的丫鬟。」
漣漪回過頭,看了一眼,而後招牌微笑,十分無害,「我叫小漣。」
那丫鬟道,「誰管你叫什麼,你留下來,這些碗都你洗了。」一指一旁堆著的碗。
其他丫鬟都嚇了一跳,悅兒姐姐也太大膽了,這名為小漣的可是徐姨娘的貼身丫鬟,想來是大丫鬟吧,怎麼能幹這粗活?
但轉念一想,人在屋簷下,誰讓這小漣這麼招人恨?於是,人人都帶著一種看好戲的眼神,瞧著事態發展。
漣漪挑眉,「洗碗倒不是不可以,但我確實沒時間,徐姨娘剛剛叮囑我說,用過早膳後立刻出外採買給老夫人的禮物,若我沒買回禮物,徐姨娘怪罪下來,這責任誰擔?」
那名為悅兒得丫鬟卻有恃無恐,她們有什麼可怕?不就是洗個碗嗎?難道這小漣還能因洗了個碗跑到徐姨娘那告狀?東鄔城的規矩,姑娘回了娘家,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她們的經驗,徐姨娘才不會因這點小事去鬧騰呢。
悅兒哼了下,「還京城的丫鬟呢,就這幾隻碗還能洗一天了去?大家都是丫鬟,你身份怎麼就那麼金貴?我還是老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呢。」
蘇漣漪微微一皺眉,總覺得這女子定是有些原因才針對她,難道有什麼誤會?
不過轉念一想,誤會便誤會吧,此時的情況,她哪有時間和這些小丫鬟折騰?但又必須得給她們一個下馬威,否則這些小丫鬟還以為她好欺負,以後搞不好還有其他麻煩。
笑了一笑,「昨夜我伺候姨娘時,姨娘說這府上丫鬟既少又良莠不齊,實在太不像話,便想為老夫人換一些能上得了檯面的丫鬟,至於一些不上檯面的,便賣了或打發出府,我話已至此,你們可明白?」而後,用含著笑卻帶著**裸威脅的目光掃向每一個人。
別說其他丫鬟,就連那悅兒都渾身僵了一下。
徐姨娘確實不會在娘家嚼舌根,但若真如這小漣所說,買丫鬟入府,將他們趕出去,那……可還有什麼活路!?
如今世道亂,外面的人有些連飯都吃不上,而她們在徐府好歹還能衣食無憂,可千萬不能被趕出府啊。
悅兒面帶懼色地看向蘇漣漪,小臉雪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一旁一個年級稍大的丫鬟立刻笑道,「小漣快去吧,這些碗我來洗就是了,千萬別耽擱了徐姨娘交代的事兒。」
徐姨娘雖是個嫁出去的姑娘,不會在自己娘家鬧騰,但決定她們這些丫鬟們的命運,足以。
漣漪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而去,留下一堆忐忑不安的姑娘,越想越怕。
……
蘇漣漪不知司馬秋白被分去了哪裡,也沒興師動眾地找他,而是獨自出了徐府院子,慢慢走上了東鄔城最繁華的街道。
雖說是最繁華,其實卻是十分蕭條,就如昨日在馬車上所見,整條街,只有大概三兩家商舖還開著門。
漣漪看見一家布店,便快步走了進去。
店內,沒有夥計,只有掌櫃的一人。
漣漪看了看陳列的布匹,即便是對衣著布料絲毫無研究的蘇漣漪,都能看出來,這花紋和料子是極為過時的。再伸手摸了摸布料,能感覺到這布料上滿是塵土。
掌櫃見有一名穿著講究的年輕女子看布料,喜逐顏開,立刻上前慇勤招呼,「姑娘,是來看料子嗎?我家料子是全城最全的料子了,價格也是十分公道。」
漣漪順手便指著剛剛摸過的布料,「這個怎麼賣?」
「這個很便宜,」掌櫃道,「只要一兩銀子一尺。」
蘇漣漪驚呆了,即便是知曉這物價高,但卻未想到過如此高。就這布料,其花色及質地,若是放在京城,最多也就半弔錢。
那掌櫃見蘇漣漪驚訝的神色,有些慌張,連忙道,「姑娘,我小老兒也火了幾十年了,不會為了賺這點錢損了陰德,小老兒絕對沒多要,這真是我們東鄔城最便宜的料子了。」
而後,那掌櫃又想說什麼,但是卻有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入了布店。
漣漪回頭看去,只見那男子衣著普通,狀似低頭看布料,但實則卻是聽來年個人的對話。
掌櫃看見那男子後,便閉了嘴,將想說的話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其實那掌櫃不說,蘇漣漪能猜到他想說什麼,不外乎就是——這東鄔城已沒幾家店舖,這一兩銀子一尺真真便宜,東鄔城的銀子,根本不是銀子。
「大叔,我再轉轉。」漣漪對掌櫃微笑道。
那掌櫃見好容易才上門的一個客人這就走了,唉聲歎氣。但那又能如何?別說客人不買,若自己是客人,也不會去買這貴的離譜的布。
漣漪出了布店後,又順著街道走著。
卻驚訝的發現,趁轉過一個拐角之際,回頭一看,見那名男子從布店裡出來,若無其事的繼續在周圍走動。
街上行人實在是少,大半都是女子或老者,很少見到年輕男子走在路上,除了店舖旁轉悠的那些男子。
又向前走了走,看見了一家米鋪。
入了米鋪後,米鋪掌櫃也如同剛剛布店掌櫃一般熱情,漣漪問了價錢後,狀似要還價,就在即將與掌櫃攀談時,守在門旁的男子又走了進來,而掌櫃見那男子,便也如同布店掌櫃一般,閉了嘴,什麼都不敢說。
漣漪的唇角勾了勾,心中已明瞭。
出了米鋪,繼續在街上閒逛,一樣物品引起了蘇漣漪的注意——公告欄。
古代鸞國城池的公告欄,就如同現代的書報欄一般,更如同報紙一般。一般官府有什麼重大消息,或發放皇榜等,都在公告欄上張貼告示。
漣漪快走幾步到了公告欄,抬頭一看,卻十分失望。因,公告欄上貼著的公告,還是三個月前,剿滅東福王后的勝利公告。
漣漪看著這褪色破爛的紅紙,狠狠歎了口氣。徐知府,你到底在想什麼,為何如此不作為?為何不聯合駐守將領剿滅這邪教?難道作為一個在任幾十年的知府,真的就能眼睜睜看著東鄔城屢次易主?
「姑娘,信奉神天教吧,我們神天教有上靈大神護佑,只要信奉我們神天教,便能長生不老,能修煉渡劫,能羽化成仙,能位列仙班。」一道略顯尖銳的男聲突然出現在蘇漣漪身後,那聲音怪裡怪氣,就好像現代跳大神的神棍一般。
漣漪轉過身,看見一人穿著改良後的道袍,黃色的道袍上畫著亂七八糟的符咒,略帶骯髒,在衣擺的一角,還打了塊深顏色的補丁。
蘇漣漪想起了丁氏所描繪的東鄔城現狀,大小教派林立,都在拉教徒。
「神天教?」漣漪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靈感——與其這樣暗暗觀察、猜測推理,還不如直接打入奉一教一探究竟。外人說的也都是片面,若想掌握最準確的情報,還得自己去找。
這宣揚「神天教」的男子身材矮小,甚至不如高挑的蘇漣漪高,若放到現代,最多只有一米七左右,因為身子太過瘦弱,那寬大得道袍在其身上如同麻袋套在了一根筷子上,十分滑稽。
別說什麼仙風道骨,便是說這人是江湖騙子,都活活侮辱了江湖騙子這個職業形象。
「對,神天教!姑娘,我們神天教有上靈大神護佑,只要信奉我們神天教,便能長生不老,能修煉渡劫,能羽化成仙,能位列仙班。」這矮小男子又說了一次,好像除了這句,便不會其他一般。
漣漪點了點頭,「那要如何加入神天教?」
那人一看有戲,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只要交一百兩銀子就能加入神天教,就會受到上靈大神護佑,便能長生不老,能修煉渡劫,能羽化成仙,能位列仙班。」又說了一遍。
漣漪忍不住笑了下,「就是說,不交銀子,那上靈大神便不會護佑是嗎?」
「這個……這個……」矮小男子詞窮,「也不是,但……但也總得有點誠意吧?不然隨便找個人就信,這個……這個……上靈大神也是很忙的,對,很忙,哦對了,交了錢,我這裡還有一道符送你……」說著,矮小男子開始翻衣服找靈符。
漣漪道,「謝謝了,但我看還是算了吧。」說著,便轉身欲走。
那男子急了,「姑娘,你要是嫌一百兩太多,九十兩也成……啊不,七十……六十行嗎?三十……二十?不能再少了,一斗米都買不了了!」
漣漪噗嗤一笑,「這位大師,既然您都要位列仙班了,怎麼還要吃米?修煉之人不是不食人間煙火嗎?」
想來那男子是第一次出來行騙,急的抓耳撓腮,「不是,是……」
蘇漣漪暗暗從懷中掏出了一枚五兩銀子,壓低了聲音。「那你給我講講,你為何要用這神天教的名目騙銀子吧,至今為止騙了多少人,若你講得好,這銀子便賞你了。」
路上行人本就不多,蘇漣漪聲音壓得很低,纖長手指將銀子包裹得嚴實,卻給面前這矮小男子一條縫隙,讓其看出這是銀子。
那矮小男子一見銀子,頓時眼紅。「這……這……」
「既然不想說,那我也不勉強你,後會有期。」將那銀子捏緊,放回了袖中,轉身欲走。
那男子急了,伸手便欲抓住蘇漣漪,而漣漪一個巧妙閃身,隔著男子骯髒的道袍,抓住其骨瘦嶙峋的手臂,再一個巧妙施力,那男子就「哎呦呦」地叫了出來。
「你要動手搶?」漣漪微笑道,「那我們去官府走一圈吧。」
那男子趕忙求饒,「姑奶奶饒命,小的錯了,小的錯了,小的也是實在賺不到錢,小的從前是一家酒鋪的小二。」
漣漪放開了他,「繼續說。」
那矮小男子就差哭了,「姑娘,如果不是小的餓的受不了了,也不會跑出來騙人,這道袍……都是小的用最後一點錢租來的。」
噗——這東西還有租?
蘇漣漪很想笑,但想到剛剛抓住那根骨瘦嶙峋的手臂,心中已相信了他的話,因那胳膊細的,哪還有男子的模樣?比女子的胳膊還細。
「繼續說。」漣漪道。
蘇漣漪沒想到,在這矮小男子口中,竟真的探出了一些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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