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府,固山縣。
一間隱蔽的房屋內,正有兩人密談。
為首者面目清秀,一身月白道袍,更襯托得丰神俊朗,看面貌,似乎只有二三十歲,正是玉衡道人!
正在稟報的,卻是個老者,儒生打扮,氣質不凡,頗有幾分儀態。
「啟稟師叔,固山李家,本有兵千員,現在又貼出榜文,招募士卒。因為李勳頗有官聲,又有聖旨大義名分,從者甚眾,已精選兩千精壯,嚴加訓練,預計到了秋收,就可成軍!」
「臨江方面,有暗子拖延,吳起身體又傳聞有恙,也得到了秋收,才可出兵,到時,就有大戰!」
「吳起周圍,已經有幾人,願意接受白雲觀招攬,答應關鍵時刻反水……」
這些,都是好消息,玉衡面上,泛起喜色,說著:「好!好!」隨即眉頭一皺,「這訓練士卒,置辦武備,都需錢糧,李家雖多年準備,但還是讓外門子弟多加支援!」
老者稱是。這李家,雖然多有積累,但僅憑兩縣之力,就要養活三千士卒,卻是大大不夠,除非壓迫民力,可如此,就失了民心,更準確些說,就是大戶和士族之心。
白雲觀外門弟子,多有從商的,廣積錢財,現在正好用上。當然,到了後期,佔領一府,白雲觀就支持不住了,但潛龍自身根基已立,稅收就可足夠。
「還有其它兩府,最近有何消息?」
為避關係,真人和其他內門弟子都已回山。現在,就只剩玉衡一個真傳帶著外門和暗部,扶助潛龍,就算如此,玉衡也是隱在暗處,不與潛龍相見。
這問的兩府,自然是指文昌和新安,其他的,沒有實力干涉。
「新安府,宋玉假借聖旨,大肆招兵,已有兩千,正在嚴訓。知府秦宗權,也大體如此,兩方秣兵厲馬,也將有大戰。」
「宋玉……」玉衡咀嚼著這個名字,眉頭深深皺起,「這雖是假傳聖旨,可藉著李家聲勢,百姓還是半信半疑,大有可慮……」這在氣運上說,就是宋玉分了一部分真聖旨的聲勢,壯自家氣運,雖然現在還不成問題,但這徵兆,就不是很好了。
「看過面相氣數沒?」
白雲觀勢力遍及吳州,雖然明面上的勢力有所收縮,但埋伏的暗子,還有不少。
「看過了,天庭飽滿,面如冠玉,是大貴之相,沒有什麼破綻。但最多也是一府之相而已。」
老者恭敬回答:「氣數上,更是非同小可,紅黃之氣凝聚不散,成雲彩狀,中間微吐青色,這就有公卿之命啊!」
這還是宋玉發現有人窺視,特意隱瞞了龍氣和華蓋,不然,更是驚人。
玉衡一驚,有著青色,就非同小可,有公侯之望。
按道理說,吳州龍氣,屬意李如壁,這就會抗拒其它青色人才降世,除非這人,是天意為潛龍準備的班底,才會放行。
現在白雲觀,正遍尋吳州,為潛龍求得臂助。
可這宋玉,既有如此貴相,又有文治武功,命世之才,為何會割據一方,自己做主?
現在已有兩縣之地,論明面上的勢力,幾乎和潛龍相同,這收服起來,大是困難,畢竟地盤再小,也是自己的,比起寄人籬下,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這……」玉衡心裡,遲疑不定,師父回歸山門,憑借氣運和至寶守護,只要不更進一步與潛龍聯繫,就無大礙。
玉衡雖掛了個掌門弟子的身份,統領外門,扶助潛龍,可也大有凶險。但這天下棋盤,既已落子,也只能前行了。
「吩咐下去,安插暗子,看看是否有拉攏可能!」玉衡想了又想,還是如此說著。畢竟這等人才,每多一個,就可大漲氣數,對以後爭龍,大有好處,不能輕易捨棄!
當然,若是宋玉一心自立,那也只有殺之!畢竟潛龍大勢,豈是這麼好抗的,再說,最近也招攬了幾個大才,都是當世俊彥,不輸宋玉。
老者將玉衡命令記下。隨即接著稟告。
「文昌府,朱十六自領神恩將軍,打下三縣,氣勢極盛!已收得流民十萬,全部編練入軍!」
玉衡一聽,卻不驚反喜,說著:「這是自取死路,為真主開道啊!」
老者一驚,這朱十六的聲勢,還在潛龍和宋玉之上,為何師叔就下次論斷,不由問著:「還請師叔指點!」
玉衡微微一笑,說著:「以三縣之地,怎麼養得起十萬流民?就算每天只喝薄粥,都支撐不了幾日。接下來,除了肆掠大戶,就只有出縣攻打世家,開倉放糧了……」
「此舉,已經大失民心,這十萬流民,又駁雜不堪,多有老弱,五千精兵,就可破之,不成大器!」
「只有文昌大戶,被亂民破家,深受其害時,才會接受真主啊!」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這地主階級,天生就較為支持大乾皇帝,只有當皇帝保護不了他們的利益,深受迫害時,才會尋找別的出路,祈求明主。
到時潛龍派兵平亂,不但有著大義名分。在仕林裡,也只會歌功頌德,不會被罵亂臣賊子,統治不出半年,就可百姓簞食壺漿,獲得王師的待遇!當然,這百姓,到底指的是誰,就見仁見智了。
還有一點,玉衡心裡清楚,但沒說出來。這朱十六的根基,也查看過,被潛龍大勢挾裹,注定是個為真主開道的貨色,不值一顧。
既然連氣運都是借人家的,到時對上潛龍,一個說客就可收服。當然,事實上,這些勢力,都可以收下,唯獨朱十六,不能饒過,必借其首而安文昌世家之心!
現在不說,就是顧忌消息洩漏,被城隍神聽去。
只要打下文昌,必上書,請禁城隍廟,殺光廟祝,到時那神自然大損,或殺或囚,一念之間。
想到此處,玉衡眼裡,泛起一抹異色,冷笑閃過……
……
事情的發展,卻有些出乎玉衡意料。
到了八月,李勳就出奇兵兩千,由李如壁統率,直撲吳起治所臨江府!
恰在這時,吳起病重,不能理事,上下人心散亂,幾乎不成抵抗。
李如壁勢如破竹,連下兩縣,到了八月二十三,已兵臨臨江城下。
這時,加上後方補充和收的降兵,已經有兵三千,李如壁打出旗號,號稱五千精兵,將臨江府四門圍住,先不攻城,日夜派得俘虜於城下嚎哭,以亂人心。
又派遣細作,潛入城內,四處聯絡。
最後,下令趕製攻城器械,給臨江府施以壓力,同時也是預留的攻城手段,要是之前種種計謀無用,就只能直接攻城了。
在臨江城頭看去,軍營連綿,旌旗如林,士卒排列整齊,井井有條,不時還有巡邏游騎,更是精壯強悍,殺氣逼人。
這副強軍姿態,頓時震懾臨江,也給有心人許多底氣。
到了夜裡,軍營正中,一個大帳內,燈火通明。將校匯聚一堂,正在議事。
李如壁今年只有十六,卻一身雁翎甲,端坐主位,其下眾將,恭敬聽從差遣。偶有叫到名字者,皆身體一震,低垂臉瞼,垂手應命。看得出來,都是真心領命,沒有暗中不服,令人嘖嘖稱奇!
李如壁論長相,只能說英武,但精神澄明,舉動文雅,如桂林之枝、昆山之玉,洒然超脫,不染俗塵。使人望之如鶴立雞群,出類拔萃。
正所謂「如桂林一枝,昆山片玉,灑脫高秀,一塵不染」。在相學上,就是所謂的「清」相。
更引入注目的,卻是他的雙眼,竟有上下兩個瞳孔,泛出紫意。這是重瞳之象,相書有云:「重瞳為奇貴,主聖德勤能,英明神武,為上上品。」
這種面相,大是不凡,李勳甚喜,著重栽培,五歲就進了學,還授予兵書,寄予厚望。
李如壁聲音平和,卻似乎又帶著股不容抗拒的威嚴:「……我軍雖有三千,但臨江城牆,不是小縣可比,又糧草充足,如果硬攻,損傷不小,眾位有何建議?」
一將出來,甲冑齊全,豹頭環眼,聲如巨雷,這是李如壁的心腹愛將,叫做燕飛,熟知兵法,更能練兵,這次能提前一月出兵,就有這燕飛之力。
燕飛聲音隆隆,這並不是他有意為之,而是天生如此,說著:「啟稟將軍,兵法有雲,十則圍之,我方雖連破兩縣,但臨江大府,其中至少有兵一千,若是發動民壯,更可出得四千。我方要攻,起碼應有萬人,才有把握,此次,只可智取!」
其餘校尉,都是點頭,知道燕飛這時出來,說得就是主公的意思。
李如壁點點頭,問著:「計從何出?」
燕飛回道:「屬下已遣細作,與城中張家取得聯繫,曉以利害,這張家已有投靠之意。」這燕飛雖然看著魯莽,其實粗中有細,是大將之才。
「嗯……」李如壁剛想說些什麼,一個親兵稟告:「啟稟將軍,臨江府有人來投!」
李如壁和燕飛對視一眼,有了預感。
果然,隨著號令,一人進來,就拜下:「小民是張家之人,我張家此次欲附將軍,討伐吳起逆賊,我家已被徵召壯丁,協守南門,明晚願獻城……」
李如壁大喜,但面色不動,淡淡說著:「知道了!你張家之功,本將會記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