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管家帶著莊丁,押著齊大,後面還跟著佃戶,一行人就這麼浩浩蕩蕩地來到了打穀場上。
村子就這麼點大,藏不住事,其他村民也得到了消息,請出了蘇老爹,這時,村子裡只要還沒出去幹農活的的村民都到了打穀場,雙方就這麼對上了。
蘇老爹自從當上村正,這氣度就變了不少,這時一身米色短衫,沒有補丁,看見張管家,厲聲喝問:「姓張的,你竟敢帶人要毀我土地廟,是想害死我們全村嗎?當心我去縣裡告你一狀,看你主子抗不抗得住!」
張管家微微一笑,心裡卻有點懊惱,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堵上了,讓他之前的打算都沒戲可唱,不過到底人老成精,就說著:「我家老爺聽說,你村這土地居然四散傳播,還說能送子,祛病,保豐收,我大乾開國兩百多年,幅員萬里,舉國之間,還真沒聽到有哪個祖靈有此神通,必是妖邪鬼魅一流,來這暗害你等。」
「因此他老人家大發善心,派我來拆毀廟宇,這是他的愛護之意,畢竟老爺身為里正,也有職責保得一方安泰。」
蘇老爹一聽這話,臉色通紅,脖子都氣粗了一圈:「一個多月前,要不是土地爺庇護,我們青玉村,早就被滅存了,土地神庇佑我等,怎會是妖邪?倒是你家張大戶,趁火打劫,在各村都逼得不少人破家賣地,不然,我青玉村哪有你張家的那麼多地,也不看看,那田地上,都沾著我村村民的血淚呢!」
張管家一滯,隨即冷笑,說著:「反正你村也有村民同意拆毀廟宇,我等只是恰逢其事罷了,到時告上官府,也是一筆糊塗賬,到得縣衙,比拚關係財力,我看你拿什麼和我家老爺拼?」
又回頭問著:「齊大,你說是不是你請我等來拆毀廟宇的?」
齊大已經嚇得臉色雪白,冷汗直下,剛想開口說個「不」字,就被駕著的莊丁一掐,胳膊就是一痛,幾乎讓他流下淚來,再看大漢眼裡,似乎冒著殺氣,知道這時,鄉村太亂,要是趁他出村,將他殺人毀屍,到時沒有人證物證,縣裡為了應付府裡考核,隨便就會扣上凶鬼殺人的帽子,就此定案,他齊大就等於白死了。
被逼無奈,只好「嗯」了一聲。
「哈哈……蘇老頭,你也看到了,是你村的人請我來的,可不是我做的主,動手!」
張管家一共帶了十個莊丁,個個人高馬大,還手持棍棒,這是棗木大棍,最是結實不過,雖然張家有長刀鐵槍,但帶那個出來,傳出去,影響就太不好了。
這時一動手,八個大漢上來,將棍一橫,就將村民牢牢擋住,蘇老爹拚命呼喝,卻也無濟於事。這時候,精壯男子大都出去做農,家裡只剩老弱婦孺,怎麼能抵擋?帶頭莊丁架著齊大,來到土地廟前,將棍子往他手裡一塞,說著:「還愣著幹啥?快點動手!」
齊大哭喪著臉,他深知土地威能,不敢動手,顫抖著拿起棍子,又手一縮,掉在地上,幾次拿起又掉下,整個人也像木頭似得杵在那。
帶頭莊丁不耐煩了,拿起王二的手,硬攥在棍上,拖著齊大,就要往土地廟搗去。
情況已經到了千鈞一髮之際。
突的,一聲爆喝傳來:「賊子,爾敢!」
帶頭莊丁剛想回頭查看,臉色就挨了重重一拳,跌倒在地,吐出幾顆牙齒。
齊大一看,認識這人,是村東頭的李大壯,前些日子,還說土地爺托夢,讓他當廟祝,每天都不時來這打掃土地廟,整理香火祭品,幾乎連自家的地都不顧了,齊大還暗中笑他中邪了。
這時帶頭莊丁爬起,狠狠吐出一口血沫,獰笑起來,說著:「好!很好!你們不要動,把他留給我。」猛地撲上。
看見二人廝打在一起,張管家眉頭一皺,這突然冒出的莽漢,力氣甚大,只是不會武藝,直來直去,破綻極多,但身體結實,挨個幾下也不當回事,反而是帶頭莊丁落了下風。
再看一會兒,李大壯抓住一個機會,一拳打在帶頭莊丁小腹上,帶頭莊丁倒下,爬不起來了。
張管家大怒,喝著:「一起上!用棒!」
其它莊丁看見老大受挫,也不阻攔村民了,手執棍棒,圍成一圈,將李大壯包在中間,對視一眼,就喝著:「上!」一起衝上。
李大壯奮力廝打,可惜人力有時盡,之前打倒帶頭莊丁,就已經大耗體力,這時又來這麼多人,又有著棍棒,就支撐不住,落在下風。看得張管家臉色一喜。
又見李大壯臉上吃了一棒,半邊臉都腫了起來。
這時李大壯似乎下定決心,腳一跺,雙手掐了個訣,嘴裡沉聲念道:「有請土地神力上身!」
眾莊丁一滯,以為這大漢瘋了,頓了一頓,手裡更加用力,揮舞棍棒劈了上去。這時只見李大壯爆喝一聲,伸手拿住一條棍子,其它的棍棒打在身上,如中皮革,彈了開去。
棍一邊的莊丁一扯,扯不動,李大壯一拉,反而將他整個人都拉了過去,只見面前的大漢還是和剛才一樣,可是就是感覺高大兇猛了許多,特別是眼裡,隱隱泛出紅光來,這頭皮就是一麻。
李大壯一拳揮出,打中莊丁的胸口,將莊丁整個打飛出去,甚至傳來骨裂聲。
眾莊丁心裡大寒,就有了退意,這時李大壯如猛虎下山,衝入莊丁中,只聽慘叫聲,骨裂聲不斷傳來,偶有反抗,打在他身上,也全不當回事,幾下功夫,十個莊丁全都躺在地上,不斷**。
張管家臉色大變,剛想說點什麼,也被李大壯上來,一巴掌抽到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蘇老爹這時大喜,上前拍拍李大壯的肩膀,說著:「李家後生,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真是好樣的……」還想說什麼,卻發覺李大壯臉色蒼白,腳步虛浮,頓時心知他打勝這些人,也付出了不少代價。
不過這時不能露怯,往後一使眼色,蘇虎會意,上來抱著李大壯,說著:「李大哥真是好功夫,兄弟以後得多向你請教……」暗中攙扶著。
蘇老爹來到還趴著的張管家前,居高臨下,極為快意的說著:「張管家,你也看到了,我們村大部分人,還是不同意拆廟,至於地租,只有五成,愛要不要,不服的話,就約個地點,咱們過過招。你就這麼回稟你家老爺吧……」
大乾歷來治國,都遵循古制,其中就有一條,「王權不下鄉」,這實際上是地方太大,人太多,支出多,管不了。所以,只要鄉村將賦稅交上,又沒有什麼大事發生,那小事都基本是各村村正和鄉里裡正自行決定。
而村正里正,多是授給各村實力最強的大戶,以此壓得全村,村子裡的事,那多是村正決定。村子之間,如果發生爭執,那基本上就是一條解決方法:械鬥。
到了農時,為了爭奪水源灌溉什麼的,各村械鬥都是小事,有時甚至會鬧出人命,但法不責眾,縣裡也沒啥好辦法,只好糊弄過去。當然,鄉里人更多,打架就更厲害,所以裡正就是司吏級,比村正高一級,多了幾分話事權。
而青溪鄉張大戶,養了十幾個莊丁,各個兇猛彪悍,打起架來充當骨幹,戰無不勝。壓得各村不敢不服,號稱打遍青溪無敵手,那張懷正自然作威作福,說提高地租就提高地租,沒人敢反抗。
現在有了這事,情況就大不相同,撕去了張大戶的虎皮。真要大打一場,蘇老爹就可以保護土地神廟的名義,將四村聯合,那人數,就跟鄉里差不多了,莊丁有李大壯對付,搞不好還能勝上一場,有了這個,底氣就足,腰桿就挺,就算告到縣裡,也是地主無故提高地租,逼得反抗。
張管家哼哼著,好半天才爬來,這時也不敢多說什麼,連狠話也沒放,一行人互相攙扶著,這麼狼狽離開了青玉村。
方明聽何東說完,就是冷笑不語。
想了想,說著:「既然已經被趕跑,那這兩天就沒什麼大礙,本尊這次進山剿匪,倒是大獲全勝,也收了些遊魂,你先下去,將他們一一安頓,我已將其中壯碩者封為陰兵,你不必管。先將老弱送至青山村土地法域安頓,你不是一直說忙不過來嗎?也可以從中收幾個幫襯」
見得何東點頭,又叫來郭盛,介紹的說著:「這是郭盛,我已封為令吏,先跟著你做事。」
何東一見郭盛,老臉上就似笑出一朵花來:「我正愁人手不夠,誤了主公大事,現在有郭先生幫襯,我就放心多了。」郭盛連稱不敢,二人相互見禮。
又叫來王六郎,謝晉,吩咐道:「你等隨我進山剿匪,有功,不可不賞,你們先將陰兵開去村旁休整,統計好斬首數字,嗯,這事需要文吏,鄭寬,你去做,做好了,我升你一級,晚些前來匯報,我自然依功行賞。」三人大喜,行禮退下。
回頭向賀玉清說著:「還請先生隨我去土地法域安頓,我也好日益請教!」
賀玉清點點頭,說著:「在路上就聽說法域神異,正想前去,賀某卻之不恭。」
一行進入土地法域,賀玉清大驚,感歎說著:「這……幾乎就是個小福地了,一村之信仰,就可造出此方法域,這造化之神奇,著實讓人驚歎不已!」
方明哈哈大笑,說著:「我這可遠遠比不上福地,先生過讚了……」
命人整理出一個小院,對賀玉清說著:「寒舍簡陋,暫且委屈先生了!」
又對跟在賀玉清身後的兩個青年吩咐道:「既然你們是賀先生的人,我就封你們為役丁,專門負責照顧賀先生,不得有誤!」
兩個青年有些不情不願,但還是勉強跪下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