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傾染懶懶的靠著船頭,問得一派柔和,就好似在問人家晚飯吃沒一樣。
秦方一瞬間愣著,半晌都沒反應過來,接著,整個身子下沉之後,又嗆了口水,不由得探頭,高聲對著花傾染吼道:「你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會對自己妹妹這麼做?」
「是嗎?」花傾染淡漠的反問,一雙幽如古井的眸子盯著秦方,卻是帶給秦方無盡的壓力。
那郭公子怒喊著:「你這女人你到底要做什麼?你還不快點將我們拉上船?你以為就憑你能將這船划回岸邊嗎?」
花傾染無所謂的笑笑,道:「能不能……你們想看看嗎?」說著,她抬手催動內力按在船頭,這條船便是掉轉了方向,卻還是穩穩的停在這水面上。
郭公子看呆了,秦方也呆了。
「現在,你們還要不要考慮回答我的問題了?」花傾染收回手,看著面前一左一右兩個水中撲騰的人,溫和的笑問道。
秦方水性不是很好,在那水裡是上下撲騰。
相比較而言,郭公子水性就好很多了,他掙扎著,至少還能浮在水面上。
這不科學啊!
照理說,郭公子這麼游手好閒的富家公子,應該不會水才是!
聽了花傾染的話,郭公子便是妥協了,高喊道:「我們就是帶你遊湖,設計將你扔下水,等帶回去你,你這渾身濕透衣裳不整,還跟我們兩個男子在一起……你的名節也算是完蛋了!」
花傾染蹙了蹙眉,似笑非笑的看了那郭公子一眼,想了想,便是伸手將腳下的夾板打開,拿出一根船槳來,那船槳的一頭遞給了那郭公子。
郭公子先是一愣,隨後便是抓住了船槳。
花傾染一用內力,便是將郭公子帶出了水面,在空中劃出了一道低低的弧線,但總算重重的摔回了船上,趴到那四方桌上。
「哎喲……」郭公子痛得哀嚎,但是,他終於回到船上,大有一種劫後重生的感覺,整個人也不由得放鬆下來。
花傾染倒是沒搭理這郭公子,反倒是看向秦方,道:「秦公子,這回可就到你了。」
秦方眼中滿滿都是恨意,可是,生死被花傾染操控了,他根本無法抗拒。
「你若是不說,這船可就得走了。」花傾染淺笑著說道,「相信郭公子也看見了,秦公子失足落湖,下落不明,是生是死可就聽天由命了!」
郭公子聽罷,忙抬起頭對著秦方說道:「對對對,秦兄啊,你趕緊上來吧,該說什麼就說罷,你要是就這麼去了,小弟也不好跟你爹娘交代啊!」
秦風惱怒的瞪了郭公子一眼,終於妥協,道:「傾染姑娘,你先拉秦某上去,你想問什麼,告訴你便是。」
花傾染倒也不質疑他話裡的真假,便是將船槳遞過去……
她可以送他們下湖一次,自然也可以送他們下去兩次、三次,乃至更多!
「秦公子,說罷!」待他們二人穩住身形坐下,花傾染這才開口問道。
秦方扭頭看向花傾染,滿面的遲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花傾染冷冷的看著他,將船槳放入湖中,輕輕搖晃了下,只道:「秦公子是否還想去喝點湖水?」
秦方一聽,沒由來的打了個冷顫。
再喝湖水,他估計會撐死了。
「我說便是!」秦方無力的吐出聲音,道,「因為,從一開始我爹娘將妹妹嫁給蘇寶,就存了讓蘇寶今後以七出之條的無生養來休了妹妹。」
「為何?」花傾染問道。
「我妹妹有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只是,那未婚夫去了臨安,高中之後,當了大官,娶了新夫人,但是,他還是念著我妹妹的好,我爹娘也想將妹妹嫁過去,可是妹妹不願意做小。之後,妹妹看上蘇寶,爹娘是不同意的,但是,妹妹那個未婚夫卻是同意,他說,只要妹妹嫁了,只要將來妹妹沒有小孩,將來被休了,就只能乖乖去給他做小了。」秦方無所謂的說著。
哪有這樣的家人?
簡直不忍直視!
「你爹娘……可真是夠無情的!」花傾染冷嗤。
「這有什麼?」秦方不以為意,道,「你看,他蘇寶有什麼?他爹娘又是什麼貨色?現在他們家吃的住的用的,哪樣不是我秦家出的?就是他蘇寶吧,說有家自己的米鋪,可那不也是我們秦家給的?沒有我們秦家,他們能做成什麼事?我妹妹給人當小妾又有什麼不好?人家是大官,是太子面前的紅人,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有什麼不好!」
這麼解釋倒也說得通,可是,花傾染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如果那個男人是真的喜歡秦芝蘭的,又勢在必得,怎麼可能任由秦芝蘭嫁人,將清白之身都給了別人?這說不通啊!
要秦芝蘭成為棄婦之後心甘情願嫁給他當小妾?這也說不通!秦芝蘭這樣的人,就算是跟蘇寶分開,也絕對不會再考慮嫁人了。
花傾染覺得,她看人還是蠻準的,秦芝蘭,不是這樣的人。
可是,如果這都不是,那真實原因究竟是什麼呢?
「秦公子,你可別說假話,回頭我若是知道了,你可要當心了。」花傾染倒也沒有追問那麼多,只是清淺的笑著,眼神裡,滿滿都是玩味。
「我都被你抓了,還能不說真話嗎?」秦方僵著脖子,扭頭對花傾染吼道。
花傾染輕笑一聲,不予理睬,反倒是專心划船了。
上了岸,花傾染也是徑直離開了,沒理會這倆濕漉漉的男人。
當然,他們的梁子也就此結下了。
……
「去將吉安米鋪蘇家少爺與少奶奶請過來一趟。」花傾染進了酒樓,便是對著一名小廝吩咐道。
「是!」小廝忙將擦桌子用的抹布往肩上一搭,一溜煙的去了。
白羽兮上前走來,笑瞇瞇的道:「姐姐,你回來啦?」
花傾染微笑著點頭,道:「先上樓。」
白羽兮連連點頭,扶著花傾染上樓。
到了屋裡,白羽兮給花傾染泡著花茶,忙得不亦樂乎,花傾染瞧見,也不由得微微笑著。
「姐姐,咱們還要在這裡留多久啊?」等忙完之後,白羽兮給花傾染倒了一杯花茶,也便坐在花傾染身邊,笑嘻嘻的問道。
「你想回天瀾,想家了?」花傾染端起花茶,品了一口,淡淡的問道。
白羽兮連忙點頭,哼了哼聲,伸手抓起花傾染的手臂,撒嬌似的說道:「特別想啊!爹娘現在都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麼情況,他們可著急了!」
花傾染搖了搖頭,放下茶杯,伸手按住白羽兮的搖晃的手,道:「羽兮,你別忘了,沐府不止爹娘,老太君,爹,大伯,二伯……總共三房,都在沐府。」
所以,她若是冒昧回天瀾,回到沐府,有的只會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姐姐,可是我們難道不該去拆穿那沐子蓉嗎?那個賤人,她那麼害你!」白羽兮說到這裡,便是狠狠一拳砸在桌面上,怒道,「不行,我很著急,我等不了那麼久啊!」
「你這丫頭!」花傾染無奈的搖頭,道,「耐心點,很多事,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拆穿的。」
白羽兮嘟了嘟嘴,不由得又往花傾染身邊靠了靠,神秘兮兮的問道,「姐,那個蕭公子是你什麼人呀?」
花傾染無奈的笑笑,看了白羽兮一眼,抬眸想了想,便是說道:「蕭墨離是九皇子,是蕭麒最忌憚的人。」
「啊?」白羽兮一驚,道,「原來是他啊!我就說,夢繞和暗影的功夫怎麼那麼好,原來是九皇子的人啊!好像太子一直在派人來暗殺九皇子的,可是,九皇子活得好好的。」
花傾染點頭,道:「是啊!」
白羽兮又接著說道:「說起來,本來太子說你失憶,爹跟娘並沒有懷疑什麼,後來有人來見了爹一次,爹就開始擔憂你了,也是因為如此,娘才秘密傳信給我,讓我查查,我才去了太子府……」
「膽子真大,你就不怕被沐子蓉看出端倪來!」花傾染抬手,點了點她的腦袋,無奈至極。
白羽兮嘟了嘟嘴,道:「我才不怕呢!雖然沐府見過我的人也不算特別少,但是,沐子蓉是肯定不認識我的,我才不怕她!」
「不要輕舉妄動,以後看見他們,繞遠點!」花傾染放下手,提醒道。
白羽兮捻了捻自己的發尾,繞了繞圈,看似乖巧的點頭,道:「我知道了。對了,姐姐啊,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啊,蕭麒為什麼要殺你呢?既然殺了你,還非要弄個一樣的你來扮什麼失憶……關於這點,我這幾天怎麼思考也思考不出來!」
花傾染凝了凝眸色,思索片刻,卻還是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清楚。照理說,他殺了我便罷,卻還要弄個假的『沐子苒』來……他難道不知道,這假的終究是假的,若是被爹知道,以爹的性子,必定會反他!可是,我好像沒做過什麼讓他痛下殺念的事……所以,我真的很不能理解。」
白羽兮也跟著惆悵,雖然她沒見過太子,可是,太子一直以來都是溫潤如玉,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她也不理解,就是她去了太子府找了很久,卻也是沒有什麼線索。
「姐姐,你上次好像說,你們大婚的時候太子和沐子蓉那個賤人在你的面前……在你們的婚床上行那苟且之事?」白羽兮皺了皺眉,又追問道。
花傾染點了點頭,想起這事她就覺得鬱悶得慌。
她就是覺得,死得挺莫名其妙的。
白羽兮便是給花傾染分析道:「有什麼理由會在自己的新婚妻子面前跟別的女人那樣?我想,他肯定是想要報復你!他是不是覺得你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來?所以,他要在你面前跟別的女人那樣,讓你也嘗嘗背叛的感覺?」
「可是羽兮……我平素很少與男人打交道,更不可能會跟那個男人有什麼曖昧的關係而讓蕭麒誤會的!」花傾染蹙眉,還是挺不能理解的。
過去她的生活,除了蕭麒就是沐家,要麼就是跟師父學醫,要麼是出去治病救人,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跟哪個男人曖昧不清的可能啊!
「那會不會是……」白羽兮話還未問完,門卻被敲響,傳來酒樓打雜小廝的聲音。
「染姑娘,蘇家少爺和少奶奶小人給您請來了。」
花傾染與白羽兮對視一眼,白羽兮連忙點頭,走過去將門打開了。
蘇寶和秦氏一同進了屋來,白羽兮便是出了門,順便將門帶上了。
「小哥哥,小嫂子,過來坐吧!」花傾染淺淺的說著,起身又去拿另外一個茶壺,重新沏了一壺茶,轉而回到桌邊,翻起兩隻茶杯,給他們斟茶。
「小染,你是不是查到什線索了?」蘇寶焦急的問道。
花傾染坐在他們對面,給了他們一個心安的笑容,道:「小哥哥,別著急。」
秦氏卻很是著急的說道:「小染妹妹,你就告訴嫂子,是不是我大哥做的?他這麼做到底是什麼居心?我……」秦氏說著,後面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又心急又無奈。
花傾染微微笑著,道:「我問了,他也說了,可是,我還是覺得有些疑問。」
「他怎麼說的?」秦氏忙問道。
花傾染便是問道:「嫂子,你是不是有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
秦氏眼神不由得一暗,握茶杯的手也不由得一抖。
蘇寶忙道:「小染,娘子確實有個未婚夫,不過,那男子背信棄義,另娶他人,這事,娘子成親時便告訴我了。」
花傾染點了點頭,道:「我現在只是在問這個事情,並沒有別的意思。」
秦氏緩緩鬆開緊攥的手,對著花傾染,緩緩開口道:「是,那個人,我曾經確實是真心相待,因為,我們的婚約從小就定下了。可是,他口口聲聲說會對我好,一眨眼高中了,做了官了,卻另娶他人!娶了就該與我斷得乾淨專心對待他新夫人便是,可是,他卻給我爹娘施壓,要娶我做小妾,我當然不能同意啊!也就是在那時候,我遇見了相公!」
秦氏說著,不由得看向蘇寶。
蘇寶點點頭,看向花傾染,意味著秦氏說的,他都知道。
花傾染在心中盤算著,想了想,便又問秦氏道:「嫂子,你爹娘開始肯定不同意你嫁給我小哥哥吧?」
秦氏點頭,道:「是啊,相公那時候只是米鋪裡的夥計,爹娘當然看不上,可是後來,我也不知道爹娘怎麼就改變主意了,不僅如此,爹娘還將公公婆婆請進府裡談話,談完之後,竟然還給我們在鎮上置辦了一家宅子。」
「秦方說,是因為,你那個未婚夫要你被休之後心甘情願嫁給他做小妾,所以,他可以容忍你嫁人,卻絕對不能容忍你有別人的孩子。」花傾染便將秦方的意思,轉達給秦氏。
「什麼?」秦氏猛地站起身來,顯然對這個結果無法接受。
她就那麼瞧著花傾染,眼中一瞬間變得茫然。
有憂傷、有哀怨,還有不甘與絕望。
「我爹娘……都知道是不是?」秦氏顫抖著聲音,問道。
花傾染看著秦氏,雖然心中很同情,也不忍告訴她這個真相,但是,很多時候人總是要學會面對的,所以,花傾染儘管遲疑,卻還是點了點頭。
秦氏頓時淚如雨下,整個人無助的跌坐下來,蘇寶忙起身,站在秦氏身邊,伸手扶著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雖然蘇寶什麼也沒勸,但是,他的動作,已經代表了一切的溫柔。
「為什麼?為什麼啊!我是他們的女兒,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秦氏泣不成聲。
花傾染只安慰道:「嫂子,不僅你爹娘,就連……二伯與二伯母都是知情的,只有你們這兩個當事人被蒙在鼓裡!若不是趙大夫是個心腸好的大夫,這個秘密只怕一輩子都得被埋下去了。」
蘇寶眼神不由得一暗,大致也知道這是個怎樣的前因後果了。
兩年多以前,他與秦芝蘭真心相愛,秦家父母開始並不同意,後來,因那未婚夫所說,他們便同意了,不僅如此,還特地叫來蘇二伯與蘇二娘,許給他們榮華富貴,讓他們一起欺瞞他與秦芝蘭,這一切的一切,只有他和秦芝蘭被蒙在鼓裡,什麼也不知道。
「難怪……難怪他們從來都不問我過得好不好……從來也不關心我為什麼沒有身孕……」秦氏喃喃的說著,「難怪開始那麼反對,後來卻是要我嫁給相公……原來從一開始,他們就在算計我……」
秦氏說著,猛然想起,又轉向花傾染道:「可是,小染妹妹,這不對勁啊!如果,那個混蛋真的想要娶我做小妾,他完全可以強娶,又何必這麼麻煩?而且,我成親這兩年來,跟相公感情很好,從未出現過裂縫,如果,他非得要娶我做小妾,怎麼會什麼也不做,就等著相公休了我?」
花傾染點頭,道:「這也是我覺得疑問的地方,是的,照那個男人的心思,他的確沒必要這麼麻煩。」花傾染想了想,又道,「我覺得,他可能是想報復你,不讓你生孩子,是為了讓我哥對你生厭,可是,你們感情一直都很好,他也沒有來破壞,這是為什麼我也不能理解。」
蘇寶不覺憤怒不已,道:「那個男人,自以為做了高官了不起嗎?自己先變了心,還想要求娘子去給他做小妾,的虧他說得出來!簡直不是人!」
花傾染看著蘇寶這樣,不由得笑笑,道:「哥,稍安勿躁!」
蘇寶便是不說話了,專心安撫著秦氏。
秦氏眼中含淚,覺得這一切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花傾染又是想了想,問道:「小嫂子,你最後一次見那個男人是什麼時候?」
秦氏回想了下,道:「是在我準備嫁給相公之前的幾天,他從臨安回來水月鎮,對我表明心跡,我拒絕了,是我執意要嫁給相公,他勸不動,便放棄了。也是因為他放棄了,我爹娘才同意讓我嫁給相公,現在想想,他根本不是放棄,而是給我爹娘出壞主意!」
說到這裡,秦氏不由得攥了攥拳頭,怒敲了下桌面,鬱悶不已。
花傾染點了點頭,聽秦氏這麼說,實在是可能。
但是,這個提議還是挺讓人懷疑的。
「那他有沒有什麼古怪的地方?」花傾染追問道。
這個時候,任何一點細節都不能放過。
秦氏皺眉,想,仔仔細細的想著,猛然道:「哦,對了,他勸了我很多句,我好像拒絕得很乾脆,還挺打擊他的。他後來說了一句,讓我以後別後悔,別到時候哭著求他!我沒有理他,他又突然說,他放棄了。我當時還滿心以為他真的放棄了,可是,沒想到他居然是那樣的人。」
花傾染眉心一跳,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那句別哭著求他,她就覺得這男人的心思有些重。
「哦,還有,他也是大夫,他們家世代為醫,三年以前,鎮上最好的大夫是他,而不是趙大夫。後來他高中了,去了臨安,鎮上的醫館也因此關了門。」秦氏想起這茬,不由得又補了一句。
大夫?
花傾染猛地伸手,抓住秦氏的手,替她診脈。
「小染妹妹,怎麼了?」秦氏渾身一震,不解的道。
花傾染沒有言語,只是仔細診脈,可是,卻並未瞧出任何端倪,便只道:「沒事。」
想了想,她又轉向蘇寶,道:「哥,你坐下,手伸過來。」
蘇寶一陣納悶,與秦氏對視一眼之後,還是乖乖坐在一旁,將左手伸過來。
花傾染眸色一動,伸出兩指過去,給蘇寶號脈。
隨後,她的臉色慢慢的變了。
「小染妹妹,這是怎麼了?」秦氏看出不對勁,忙追問道。
花傾染沒有說話,只是看向蘇寶,問道:「最近是不是經常有些頭暈的感覺?」
蘇寶有些詫異,然後說道:「是有一點,不過,我經常整理蘭花,一整理就是很長時間,起身的時候有些頭暈也是正常的。」
花傾染眸色一涼,道:「這根本不正常!哥,你被人下毒了!」
「啊?」秦氏手一抖,茶杯掉落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
「小染,你開玩笑的吧?」蘇寶陪著笑說道,「你別嚇你嫂子了,我怎麼可能中毒呢?」
花傾染搖頭,道:「我不是開玩笑,這毒是慢性毒藥,留在你體內已有兩年多的時間,再過一個月,你會昏迷不醒,這毒也便開始吞噬你的五臟六腑,爾後,你就會全身開始腐爛,直至死亡。」
秦氏整個人都呆了,爾後,著急的問道:「小染,你有辦法的對不對?你快救相公!快救他!」
「嫂子放心,有我在,哥哥不會有事的。」花傾染給了秦氏一個安定的笑容。
倒是蘇寶還是覺得有些玄乎,小聲問道:「小染,我怎麼會中毒呢?這……而且,這種奇怪的毒,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花傾染卻是笑笑,道:「本來我還挺不能理解為什麼那男人會讓嫂子嫁你了,原來,他一切都算計好了,可真正是好心計。」
秦氏伸手抓住花傾染的手,著急的追問道:「究竟怎麼回事,你告訴我,告訴我!」
花傾染倒也不瞞他們,只道:「這毒叫『絲絲入骨』,寄居在女子的體內,並不會對女子造成任何傷害,但是,女子嫁人之後,這種毒會隨著每次交歡傳遞到男子的體內,日積月累,男子體內的毒會越來越重,積累到一定的量時,開始的症狀,便是只有頭暈,然後,越來越重,直至死亡。」
秦氏不由得手一鬆,整個人像是受到極大的驚嚇一般,驚恐的道:「所以……那毒是下在我的體內,因此而傳給相公的?是不是?是他,是他做的……」
秦氏整個身子都在顫抖著,整個人狀若癲狂。
「娘子,你冷靜一點,娘子!」蘇寶忙起身,到了秦氏身邊,將她摟進了懷中,安慰著,「娘子,我沒事,我沒事,你放心,只要有小染在,我們就會沒事的。」
秦氏在蘇寶的安慰下,慢慢的平和了一些,身體也沒有抖得那麼厲害了。
花傾染溫聲說道:「是啊,嫂子,你別擔心,有我在,你們都會沒事的。」
秦氏茫然的點頭,看著花傾染,眼淚再一次滑落下來,道:「小染,多謝你,若不是你,只怕我們一輩子都不知道這件事。若不是你……只怕相公出事,我就只能去哀求那個混蛋,而那個混蛋也不會出手相救,他只不過是想羞辱我,他只是想要我服輸,只是想要我痛苦……」秦氏說著,又是泣不成聲。
花傾染大抵能知道那男人的心思了。
他可以變心,去娶別的女人,可是,他卻絕不容許秦芝蘭變心。
秦芝蘭要嫁給蘇寶,他不同意,秦芝蘭死活要嫁,所以,他給秦芝蘭下毒,讓秦芝蘭去嫁。
要麼,他要秦芝蘭終身不孕,被人所棄,要秦芝蘭嘗嘗被拋棄的痛苦;要麼,秦芝蘭沒有被拋棄,反而夫妻感情和睦,那他便要秦芝蘭將來面臨生離死別,他們現在愛得越深,將來也就越痛苦,不僅如此,他還要秦芝蘭去哭著求他,而他,依然可以見死不救……
自始至終,他就沒想過留蘇寶的命,也沒想過要秦芝蘭好過!
這個男人,絕對是鐵石心腸,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
「嫂子,你放心,這個仇我會幫你報的!」花傾染微笑著眨了眨眼。
她或許過不了多久就得去臨安了,這個賤男人,她可是一定要好好會會。
秦氏沒有聽出花傾染的意圖,只道:「小染,謝謝你,謝謝你將一切查清,也免得我們夫妻受到後面一系列的傷害。」
花傾染微笑著搖了搖頭。
蘇寶是蘇家的人,這一切都是應該的。
「哥,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花傾染轉向蘇寶,問道。
蘇寶先是一怔,隨後,眼中透露出堅定,道:「那秦家米鋪的掌櫃的,我不當了,那座宅子,我也不要了,至於爹娘……在他們的心裡,我從來就不是他們的兒子,我也沒有必要再與他們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最多,將來他們老無所依,我會給他們銀子,讓他們老有所依。」
花傾染點了點頭,倒是贊同蘇寶的做法。
「那嫂子,你呢?」花傾染便又是轉向秦氏,問道。
秦氏看向蘇寶,再看向花傾染,道:「我是相公的人,相公在哪,我就在哪!至於秦家,已經跟我無關了,那裡,也再不是我的家了。」
「好。」花傾染應聲。
看著他們夫妻二人堅定的模樣,花傾染便是微微笑道:「你們就在這住下吧,咱們家房子多,家大業大,養得起你們的。至於二伯和二伯母,我會給他們一筆錢,就當是他們這麼多年來將哥哥養大的撫養費。秦家麼,我會給秦方一張斷絕關係的聲明書。哥哥嫂子,你們覺得怎樣?」
蘇寶與秦氏對視一眼,均是點點頭,看向花傾染道:「都聽你的。」
花傾染微微一笑,點點頭,便是起身,道:「走,我帶你們去後院,先給你們安頓好,然後,派人送你們回去搬東西。」
「謝謝小染。」
「一家人,何必客氣!」
……
對花傾染而言,誰若得罪了她的家人,她可是從不留情的。
既然,她已經將蘇寶歸為她的家人了,那麼,她勢必會將他的一切都打點好。
剛到後院,便是瞧見荀捕頭正陪著蘇玉坐在後院裡的石桌旁,蘇玉的臉色有些蒼白,看上去不太好。
「小染。」荀捕頭瞧見花傾染,忙起身,對著花傾染淺笑著。
花傾染微微點頭,帶著蘇寶和秦氏走過去,對著荀捕頭道:「這是小哥哥跟小嫂子。」
荀捕頭微笑著也算是打了招呼了。
蘇寶對荀捕頭自然早就認識了,忙道:「原來是荀捕頭。」
秦氏眼尖,瞧見蘇玉臉色不大對勁,忙問道:「小染,玉兒姐這是怎麼了?」
花傾染臉上閃過幾分黯然,只道:「阿姐昨夜受了驚嚇,現在反應有些慢。」
蘇寶便是坐在蘇玉對面,笑呵呵的說道:「阿姐,我回家了。」
蘇玉的眸色動了動,轉了轉,緩緩抬頭,看向蘇寶,隨後,空洞的眼睛裡有了一些焦距,接著,蘇玉溫和的開口說道:「小寶回來啦?」
蘇寶眼中不由得一陣濕熱,忙點頭,道:「對對對,阿姐,小寶回來了。」
蘇玉伸手,拿著手中的帕子替他擦擦汗,溫柔的說道:「小寶,回來了就別走了,阿娘總是念著你,總怕你過得不好,可是,阿娘也是沒有辦法啊!是爺爺要阿爹將你送給二伯家的,爺爺是長輩,阿娘不能忤逆的!」
「阿姐,小寶知道,小寶以後就在家裡,哪兒也不去了。」蘇寶破涕為笑,笑呵呵的說著。
蘇玉唇角含笑的點點頭,然後,轉頭看向四周,一個個的辨認著:「荀大哥,弟妹,小染……你們怎麼都在這裡?」
花傾染看蘇玉這回終於清醒了,忙笑呵呵的道:「我送小哥哥跟小嫂子來後院啊,以後,他們可就住這裡了。」
蘇玉點點頭,道:「應該的,可算是回家了。」
昨夜蘇玉後來雖然清醒了,可是,睡了一覺醒來之後,整個人都呆滯了,就連荀捕頭跟她說句話,她都要很久之後才能反應過來。
沒想到,這回蘇寶回來,蘇玉倒是好起來了。
「阿姐,以後我們一家人都在一起。」蘇寶伸手握住蘇玉的手,笑著說道。
蘇玉反手握住蘇寶的手,輕拍了下他的手背,道:「是啊,一家人早該這樣了,你快去鋪子裡見阿娘吧,後院阿姐來安排。」
花傾染微微笑著,上前將蘇玉扶起來,道:「阿姐,你就別操這份心了,這裡有我呢!我等會送小哥回家將東西搬過來,晚點再拜見阿娘,放心好啦!」
蘇玉溫和的笑著,點點頭,道:「你辦事,阿姐從來都是放心的。」
花傾染便是對著荀捕頭點點頭,領著蘇寶和秦氏離開。
為蘇寶和秦氏選好房間之後,她便又是去酒樓準備了些銀兩,又讓人拉來了幾輛馬車,送蘇寶和秦氏回宅子搬東西,當然,她自己也跟去了。
這一回,蘇二伯依然不在家,依然只有蘇二娘一人在家。
瞧見他們一起回來,蘇二娘很是納悶,便是迎上前來,正要開口問話,花傾染卻是直接將一袋銀子遞給了蘇二娘,那蘇二娘一瞧見,兩隻眼睛立刻變成了金子,直勾勾的盯著那錢袋瞧。
「這是你的了。」花傾染隨意的說道。
「真的?」蘇二娘捧著那沉甸甸的錢袋,迫不及待的打開袋口。
「兩千兩的銀票,一百兩的紋銀。」花傾染淡淡的解釋著。
「這麼多?」蘇二娘不由得抱緊,順便伸手撫了撫,激動不已。
花傾染輕蔑的笑了笑,而身後的蘇寶眼中更是掩藏不住的失望,秦氏便是親手拉了拉蘇寶的手,對著他搖了搖頭。
「以後,我小哥哥跟你們也就沒什麼關係了,這些銀子,是給你們養老用的。」花傾染抬手環抱身前,淡漠的說道。
蘇二娘的手不由得一僵,這才抬頭看向蘇寶和秦氏,先是一怔,隨後揚了揚臉,道:「大寶是我們辛苦拉扯大的,你就給這麼點銀子就想打發我嗎?你當我是乞丐嗎?」
花傾染勾唇冷笑,道:「好啊,那銀子還來,你就繼續認我哥當你兒子好了。」說罷,花傾染便是朝著蘇二娘,攤開掌心,一副「把錢拿來」的模樣。
蘇二娘一見,趕緊將錢袋抱回懷中,清了清嗓子,道:「好了好了,你們走吧走吧!這兒子反正本來就是你們三房的,想帶回去那就帶回去吧!」
「那你可得記住了,從今以後,不要來找我哥的麻煩!」花傾染收回手,卻是上前一步,冷聲開口道,「這世上有你們這種父母,可當真是讓人心寒!」
「你……你什麼意思?」蘇二娘一陣心虛,卻還是壯著膽子吼了一聲。
「我什麼意思?」花傾染冷笑著反問道,「秦方給你什麼好處啊?下藥害自己兒子?哦,不對,那本來就是我們三房的,是吧?」
蘇二娘聽了,頓時臉色一變。
蘇寶卻是不想再看了,只道:「小染,我們別說了,去搬東西走吧!」
花傾染點頭,道:「走吧!」
蘇二娘想攔,卻發現沒有任何立場,就那麼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懊惱的跺了跺腳,但是,一瞧見自己懷中大把大把的銀票,不由得又笑了起來。
銀子,才是最好的。
蘇寶就這樣搬去了水月酒樓,從此,回到了喬氏的身邊。
至於別的,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晚間的時候,一家人其樂融融,在酒樓大廳裡鬧至深夜,她站在一旁瞧著,不由得勾起唇角。
喬氏、蘇石、蘇玉、蘇寶、萬芽兒、荀捕頭、秦芝蘭、歡歡、樂樂……
忽地,白羽兮從後面鑽出來,對著花傾染點了點頭。
花傾染便是對著一旁守著的暗影和夢繞說道:「保護好他們。」
暗影與夢繞皆是提劍行禮,點頭應聲。
花傾染便和白羽兮一同從酒樓後方繞到後院之中,直繞到天工坊的後方,躲到一旁。
「你確定他會從這裡離開?」花傾染小聲問道。
白羽兮點頭,道:「錯不了,我看見他回房,他不會武功,爬不了牆,只能從這裡離開。」
花傾染應聲,便也是專心的盯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深夜,無星無月,本是一片黑暗,但是,她們在這裡靜待片刻,倒是能辨清楚一些方向了。
忽然,她們便是瞧見一人身著夜行衣,鬼鬼祟祟的從酒樓裡後方出來,朝著這天工坊而來,似乎是想要穿過天工坊,從天工坊離開。
白羽兮猛地飄出,如同鬼魅般現身,直接攔在那人的面前。
那人抬手,捂上自己的嘴,沒讓自己由於受到驚嚇而發出聲響。
隨後,花傾染緩緩走出,在那人身後,淺淺一笑,道:「顧桑臣,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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