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天上下起雪。陳子昂衣冠偉然,儀貌奇麗,他推開小窗,一股子寒氣而入,外面庭列瑤階,林挺瓊樹,萬頃同縞,千巖俱白。他不由得扶額歎息一聲,「秋末來雪,山上的季節真是古怪。」上官夫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雲榻上,宮裙束腰,襦裙遮膝,三千青絲用鳳簪別起,看上去高貴典。她睜開眼,眸子晶瑩剔透,細細的煙眉皺了皺,開口道,「陳道友,我怎麼有一種心神不安,好像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心神不安?」陳子昂立馬把觀雪的念頭拋之腦後,面色陰沉下來,到了他們這種天人境界,有時真的可以捕捉到天地之間的靈機,趨利避害。在房中踱步兩圈,陳子昂緩聲道,「上官道友,你可能感應到到底是何等危險?」上官夫人苦笑一聲,從雲榻上起身,腰間的環珮叮噹作響,答道,「我又不是修煉的這方面的功訣,哪裡能感應到何等危險。」陳子昂眉頭擰成疙瘩,好一會才開口道,「聽他們講,金霞宮沒有望風而逃,反而大張旗鼓地聯絡各地修士,準備對抗大軍。說不准,就是金霞宮的人出ど蛾子。」上官夫人好看的睫毛抖了抖,用不以為然的語氣道,「金霞宮是什麼貨色,就是不用我們出動,三千白虎衛就能輕而易舉的把青虎丘踏平。即使有幾個大千世界來的修士在裡面折騰,還能威脅到我們?」她曾經與大千世界來的修士們交過手,雖然他們道術法寶很犀利,但此次他們一方可是出動了八名成靈境界供奉,還有三千白虎衛,完全是泰山壓頂的大勢,幾個修士翻不起什麼浪花。陳子昂用手敲著窗弦,發出咄咄的聲音,道,「上官道友,還是不要粗心大意,第二批降臨到咱們小玄界的大千世界的修士可是不簡單。你難道沒看過咱們供奉團發來的新邸報,在與第二批降臨的修士鬥法中,幾乎都是全敗無勝,有幾個倒霉的甚至還丟了性命。」上官夫人一聽,悚然而驚。確實如此,由於應對過第一批降臨者,不少出擊的供奉們先入為主,沒想到第二批降臨者實力要比第一批強不少,紛紛吃了大虧。要是這樣看的話,如果金霞宮能夠聚集一定數目的大千世界修士,或許真的能對他們這一行造成不小的阻礙。沉吟片刻,上官夫人開口道,「我去通知下其他幾位道友,我們碰個頭,好好琢磨下。」「好。」陳子昂答應一聲,凝望愈來愈低的黑雲,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不遠處。景幼南站在峰頂上,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觀看下面連綿的軍營,面容冷漠。陳節齋和蕭伊芙靈光聚於雙目,隱隱看到,下面激昂的軍氣凝而不散,化為一尊仰天長嘯的白虎,踏雲踩星,煞氣衝霄。即使以兩人成靈境界的修為,根基深厚,被這股軍氣一沖,雙目都有種微弱的刺痛。可想而知,真要是這支軍隊殺到近前,產生的壓力該是何等的驚天動地。好一會,陳節齋才收回目光,開口道,「景道友,軍氣剛烈,抑制氣機,你真準備沖營,執行斬首行動?」景幼南洒然一笑,在冰天雪地中說不出的俊,從從容容道,「擒賊先擒王,不打掉他們的頭頭,要想守住金霞宮,很困難。」陳節齋點點頭,不再說話,他明白,像景幼南這樣的人物,一旦下了決定,就不會輕易更改,更何況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蕭伊芙抬起頭,莊重地行了一禮,道,「景道友真不愧是太一宗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此事若成,所有進入小玄界的大千世界弟子們都應該承你一個人情。」她的意思很明白,只要這次行動能狠狠打擊大乾皇室的威嚴,降臨到小玄界的修士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束手束腳。景幼南還了一禮,正了正頭上的道冠,開口道,「兩位道友,我去去就來。」說完,他大袖一展,飄然下山。在他的身後,六十對日月道兵緊緊跟隨,如同水銀瀉地一樣,整整齊齊,沒有半點雜聲發出。蕭伊芙凝目看去,就見天地蒼茫一片,一個身影踏雪而行,說不出的俊逸出塵,忍不住道,「景道友若是成長起來,將來肯定不是個默默無聞的人物。」陳節齋沉默不言,心裡卻是贊同自己道侶的話,任誰能如此風輕雲淡地去面對三千白虎衛加上八名成靈境界修士,都當得起這個稱讚。最起碼,自己就做不到這一點。景幼南的步伐似慢實快,如同流光掠影,只是剎那間就到了軍營前面。這個時候,景幼南才真正地知道為何三海島和華清院為何這麼快覆滅,眼前恐怖的軍氣幾乎化為實質,壓在他的身上,讓三海中的水火真氣都有一種運轉的不順。能夠把軍氣凝聚到如此程度,這支軍隊的實質掌控者邱少陽,也算是個厲害的人物。諸般念頭在心裡一轉,景幼南毫不猶豫,五指虛抓,雄渾的水火真氣從指間噴湧而出,重重地砸向盤踞在軍營上空的白虎異象。吼,白虎突遭這一重擊,宛若有靈性般痛的仰天怒吼,濁浪排空,雲氣翻捲。下一刻,一陣密集的銅鑼聲響起,刺人耳膜。夜間巡邏的白虎衛分出一半迎敵,另一半則扯著嗓子,大聲道喊道,「有敵襲。」轟隆,整個軍營中同時亮起火把,鎧甲的碰撞聲響成一片,濃郁到極點的煞氣蔓延開來,連四周的飛雪都落不下來。「敢夜闖我們白虎大營,真是自尋死路。」邱少陽從正中央的軍帳中走出,軍靴踩在堅硬的地面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如同閻羅敲起的死亡鼓點,令人頭皮發麻。「闖營者,殺無赦。」冰冷冷的聲音如同錘子般一字字砸在地上,力量十足,登時之間,軍營就如同甦醒的恐怖巨獸,張開血盆大口,牢牢鎖定景幼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