迨暮,月色如洗。
青穹之上,忽雲氣崩裂撕開,露出芙蓉兩片,插天拔地,駢立對峙。
有一百丈飛舟自雲影穿出,船首橫在兩山之間,船身上直上雲霄的游鯤虛影熠熠生輝,攪動風雲。
飛舟的垂閣,青銅香爐燃著上好的香料,煙氣裊裊。
角落,三五隻梅花盛開如雪,片片清潔,幽香襲人。
景幼南頭戴道冠,身披松鶴萬壽仙衣,端坐在雲**上,眉宇間氤氳一抹淡不可見的青色。
他的對面,定觀門掌門陳思遠手搖拂塵,看到雲海激盪,靈峰插空,忍不住面上流露出激動的神色,開口道,「沒想到,終於一日能重回太一宗。」
景幼南睜開眼,道,「陳掌門,只能先委屈你們在外面的青湖島待一段時間,用不了多久,你們就可以進入天外天。」
「景道友費心了。」
陳思遠很滿意,只是玄都天外天外圍的靈機就比他們原本山門所在之地充盈的多,在這裡安頓下來,或許用不了多久,門的實力能上一個台階。
「好,到了。」
這個時候,景幼南突然站起身來,白皙的手掌按在舟的靈池上,游鯤飛舟的飛行速度登時由極快轉化為緩慢,貼在水面上,徐徐滑行。
陳思遠站在閣樓前,手扶欄杆,往下望去。
只見千里大湖,湖水青碧,點瓊飛翠,氤氳流動之間,有一種不盡蒼茫、無邊瀲灩的浩大。
湖面上,三五隻魚舫扁舟,有活潑好動的漁家少女,穿著簡單的水裙,正在採摘成熟的菱藕,清脆婉轉的歌聲,輕輕飄揚。
大湖的正央,有一湖心島,絲絲縷縷的天地靈氣從天穹上沖刷而下,幾乎凝成宛若實質的長河,在清輝的映照下,五色斑斕。
「這就是清湖島啊。」
閣樓的最下層,紀雲也看著宛若青玉般的湖心島,雙目炯炯。
直到這個時候,紀雲才有點明白執玄門牛耳的太一宗的底蘊,光是玄都天外天之外的一個靈脈,就比他們原本的地方強上太多。
如果在這個清湖島上修行,別的不說,光是修煉速度就得快上三分。
「真不知道景道友所居的洞天又是什麼景象,」
紀雲幽幽歎口氣,踱了幾步後,神色逐漸堅定起來,自己終有一日,也要見識見識最高峰的風景。
把定觀門一行人送到清湖島上安頓下來,景幼南就告辭離開,臨走前叮囑道,「要小心行事。」
陳思遠是個老狐狸,當然明白現在寄人籬下的處境,他點頭答應道,「景道友放心,我們定觀門上下就在島潛修,只等道友書信口令。」
「好。」
景幼南深深地看了眼平和的陳思遠一眼,點點頭,轉身上了飛舟。
下一刻,舟門關閉,游鯤飛舟輕輕一震,上了天,轉瞬消失不見。
陳思遠站在島邊,沉默不語。
他的身後,以紀雲為首的門弟都垂手而立,神色恭敬。
「走吧。」
陳思遠一振衣袂,帶頭往島央走去。
路邊花樹叢生,綠竹搖曳,流水潺潺,仙鶴往來飛去。
一對對的仙童玉女正在忙碌,修剪花枝,打掃樓閣亭台,井井有序。
不多時,定觀門眾人就來到島央。
看了眼在竹林松柏之,依稀露出的飛簷掛角,紅磚綠瓦,陳思遠正了正頭上的道冠,出神片刻後,開口道,「定觀門以後的興衰,就看你們的了。」
「是,師尊。」
眾弟齊齊答應一聲,目光閃動。
來到新地方,年輕的他們並沒有陳思遠的多愁善感,每個人都感到新鮮,好奇,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悅。
到了玄都天外天,景幼南袍袖一展,把游鯤飛舟收起來,大袖飄飄,御氣飛行。
半個時辰後,前面浮現出一座小島,頭尖尾長,宛若細魚。
小島大有上百畝,通體是赤紅色麒麟石,遠遠看去,晚霞蒸騰,火焰欲染。
景幼南笑了笑,徑直往小島上落去。
時間不大,一名清秀的仙童手捧拂塵自林間傳出,朗聲道,「景仙師,賀真人有請。」
「多謝仙童。」
景幼南點點頭,跟在仙童身後,過石橋,轉亭榭,穿遊廊,很快來到島正殿金霞宮。
金霞宮,賀知章賀真人頭戴道冠,身披赤焰仙衣,腰懸金魚袋,見到景幼南進來,抬了抬眼皮,開口道,「景幼南,你來有何事?」
「賀真人。」
景幼南行了一禮後,站在大殿,把在疊彩峰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當然,他也會春秋筆法,比如陳留王的身份,比如出土的打神鞭等等,都是絕口不提。
賀真人靜靜聽完,白皙的面孔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他用手摩挲著玉如意,沉聲道,「景幼南,你來是想問一問如何處置靈法教的七位真傳弟?」
景幼南答應一聲,沒有多說。
賀真人收斂起面上的笑容,一字一頓道,「只要我們太一宗占理,不需要任何的顧忌。你自己去
去處理吧,不出人命就行。」
「是賀真人。」
景幼南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抬頭見高居上座的賀真人已經閉上眼睛雲遊去了,就自行出了金霞宮,往外走。
等離開小島,景幼南面上露出笑容。
賀知章賀真人是太玄洞天蕭真人的三弟,也是宗內份量很重的一個實權長老,有他背書的話,處置起手的靈法教弟們,就有底氣的多。
至於景幼南為何來尋賀真人,而不是太玄洞天的二號人物,又多次接觸的墨真人,原因也很簡單。
一來,這件事情並不算大,驚動墨真人沒有必要。
二來,相對於深沉莫測的墨真人,景幼南更喜歡跟銳氣十足的賀知章賀真人打交道。
「嘿,靈法教的七個傢伙,這次非得讓你們脫一層皮。」
景幼南往自己的洞府方向飛去,心裡狠狠想著。
突然之間,景幼南停下來,看向遠處,愣了愣神,嘀咕道,「真是巧,想不到還遇到一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