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之夜,秋霜滿江。
一道赤光自天穹上顯現,然後往下一落,絲絲縷縷的雲氣排空散開,景幼南踱步出來。
他頭戴九華寶冠,身披明光赤雲仙衣,腰懸玲瓏袋,負手而立,眸子深沉。
打眼望去,峽谷僅餘一線,山石飛霞鸞舞,層巒呈翠,江面平滑如大幕,深碧清澈,偶爾有大魚浮出,細鱗小口,又緩緩隱去。
景幼南眉頭擰成疙瘩,這裡明明有靈芝娃娃的氣息,怎麼會一個人不見?
沉吟片刻,景幼南大袖一展,把在龍角海螺中探頭探腦的人參女拎出來。有玄器五嶽真形圖封鎖空間,倒是不必擔心天生靈藥的氣息讓人探知。
景幼南把胖乎乎的人參女抱在懷裡,開口問道,「剛才感應到靈芝娃娃,是不是在這裡?」
「咿呀,」
人參女叫了聲,小手抓著景幼南的胳膊,烏溜溜的大眼睛中滿是迷茫。
景幼南用手敲了敲人參女光潔的額頭,沉聲吩咐道,「小東西,你再感應下有沒有靈芝娃娃的氣息?」
「咿呀,」
人參女怯生生地點點頭,答應一聲,小心翼翼地坐在景幼南的胳膊上,拽了拽自己的綠色肚兜,小胖手平舉過頂,擺出了一個古怪的姿勢。
下一刻,小東西身子按照一種特殊的韻律搖擺,嘴巴急速地開合,卻沒有半點聲音發出。
景幼南靜靜地看著,他知道這是天生靈藥的一種溝通方式,當初在天馬嶺的華羽宮人參女就通過這種方式聯繫過靈芝娃娃,很是玄妙不可知。
好一會,人參女才停下來,額頭上一層晶瑩的香汗,累得小鼻子一抽一抽地喘氣,成熟的藥芝香氣瀰漫。
景幼南見此情況,心裡就是一沉,抓住人參女藕瓜似的小胳膊,開口問道,「怎麼樣?」
「咿呀,」
人參女叫了一聲,又累又難受,勉強比劃了幾下,小嘴一扁,登時哇哇大哭起來。
靈芝娃娃可能是它在大千世界上唯一的同類,一感應不到靈芝娃娃的氣息,人參女就覺得空落落的,悲從心來,忍不住放聲大哭。
一看胖娃娃哭的這個撕心裂肺的傷心樣子,景幼南就知道今天沒戲,朱雲澤和周真真那兩個傢伙肯定是已經走了
「怎麼會跑的這麼快?」
景幼南在水面上來回踱步,劍眉軒起,以他的遁法,百里之間的距離瞬間而至,朱雲澤和周真真應該跑不出人參女的感應範圍。
不由得,景幼南想起,剛剛看到的一抹直入天穹的紫色雷霆,難道朱雲澤和周真真兩人的離開和它有關?
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景幼南低頭看了看,人參女這個胖娃娃已經哭的沒了力氣,正蜷縮著身子抽泣,倒是自己的衣袖被她的淚水打濕一大片。
「好了,早晚我會把靈芝娃娃找來,和你作伴的。」
景幼南拍了拍人參女的小腦袋,又餵了它幾顆丹藥,然後把小東西放回龍角海螺,開口道,「去玩吧。」
「咿呀,」
沒見到靈芝娃娃,人參女很難過,它一屁股坐在地上,焉了吧唧地垂著頭,啪嗒啪嗒地掉眼淚。
就連它最喜歡的大蝴蝶在頭頂上飛來飛去,小東西也沒精神看一眼,只嚶嚶地哭。
景幼南才沒心情去管人參女,他收起龍角海螺掛在腰間,就要轉身離開,回轉大千世界。
正在這個時候,一道矯若游龍般的劍光自天際盡頭亮起,璀璨的劍氣彷彿把天幕掀開,絲絲縷縷的明光降臨,照的周圍纖毫畢現。
「嗯?」
景幼南止住步子,仰首看去。
只見漫天的劍光突兀一收,束成一線,走出一名翩翩少女,身材高挑,冰肌雪膚,眉宇間流露出少見的鋒銳之色
少女手中托著一個銀盤,上面的指針指著景幼南,發出一聲聲如鶴唳的輕鳴。
輕聲一笑,少女明艷動人,用柔柔的語氣道,「總算是找到你了。」
「你是什麼人?」
景幼南眸光閃動,心神戒備,對面的少女竟然讓他感受到一種危險,恐怕比洞玄派的真傳弟子曲傅博還要厲害三分。
少女上下打量了景幼南幾眼,美眸中閃過一絲異色,開口道,「你把老祖花費二百年時間培育的靈珠奪走,我當然得跑一趟嘍。」
「原來如此。」
景幼南心裡一動,頓時就明白此女的來歷。
當初剛入星羅海時,他擊殺過一頭詭異的赤練血猿,甚至還讓一位魔道真人吃了不小的虧。現在看來,是老魔嚥不下這口氣,派人找自己麻煩了。
這樣一想,景幼南心裡暗暗慶幸,幸虧不是老魔親自趕來,不然的話要對上一個真人,那可是凶多吉少。
穩了穩心神,景幼南瞇起眼,緩緩開口道,「老魔倒是對你很有信心啊,竟然放你孤身前來。」
少女雙螺髻上斜插一隻晶瑩剔透的小劍,熠熠生輝,她抿嘴輕笑,道,「老魔頭可沒想到,道友是如此了得的人物。」
「嗯?」
景幼南目光一凝,聽對方說話的語氣,不像是殺上門來拚命的,反而如同一個常年不見的老朋友,侃侃而談。
琢磨了下
下,景幼南用試探的語氣道,「看來老魔頭讓道友來是個大錯誤。」
「不錯,」
少女幅度很大地點點頭,用一種斬釘截鐵的聲音道,「我這次出來就沒想過回去。」
「哈哈,」
景幼南仰天大笑,道,「既然如此,道友應該走的遠遠的,怎麼還有空來找我?」
少女雙手疊放在胸前,似笑非笑道,「當然是為了道友手中的靈珠。」
「哦。」
景幼南劍眉挑了挑,面上不動聲色。
少女繼續道,「道友手中的靈珠我勢在必得,我可以用等價值的寶貝來交換。」
「嗯。」
景幼南點點頭,沉吟片刻,隨手書就一份法契,屈指一彈,飛向少女,道,「道友可以看看。」
「道友真是好算計。」
少女看完契書,笑吟吟說了一句,也不猶豫,直接在法契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撕成兩半,一份遞給景幼南。
景幼南接過法契,就見上面三個纖細秀麗的篆,陳宣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