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初燈,瑩瑩的光亮傾灑下來,在地面上,如水銀般流動。
香幾上,青銅鼎爐燃著上好的香料,煙氣升起三尺高,瑞彩升騰,祥雲盤踞。
景幼南羽衣高冠,盤膝端坐在雲塌上,臉色煞白,沒有半點的血色。
初步凝結玄種,是精氣神三者的精華合一,這就不可避免的讓肉身元氣大傷。
也就是他根基雄渾,換個別人,沒有輔助材料,恐怕玄種凝結不成,本人也會被抽空成肉於。
即使如此,景幼南也有一種強烈的虛弱感,整個人弱不禁風,很沒精神。
「這樣不是辦法,」
景幼南略一考量,默唸咒語,下一刻直接消失在原地,進入龍角海螺裡。
淺淺的月牙島上,桃紅柳綠,生機勃勃。
青青翠翠的喬松,鬱鬱蔥蔥的修竹,古古怪怪的山木,形形色色的蓮花。
還有三五成群的黃鶴,七零八落的靈鹿,到處亂跑的巴掌大小的玉象,紫霞白氣,紅塵絕跡。
景幼南站在島中央,深吸一口氣,一股混雜著島中靈草藥芝香氣的靈機入口進肺,化為最純粹的精華,滋養肉身
「真是好啊,」
景幼南讚歎一聲,臉上多了一絲血色,緊接著,他大手一伸,就把在花樹後探頭探腦的人參女抓到身邊,上下打
人參女羊角小辮上插著一朵大紅花,胖乎乎的小手抓著兜肚下擺,縮著小脖子,好像個肉糰子似的。
彷彿感應到上方的不懷好意的目光,人參女抬起頭,又飛快地低下,肉嘟嘟的粉臉上滿是怯弱和驚恐。
小東西這一害怕,小身子哆嗦不停,身上傳出的成熟藥芝的香味瀰漫開來,愈來愈濃。
景幼南大口張開,如鯨魚吸水,把周圍的元氣統統吞入腹中。
像人參女這樣的天生靈藥果然不同凡響,只是聞一聞,景幼南就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從裡到外的虛弱感大減,整個人有了精神。
「嘖嘖,難怪朱雲澤和周真真要割肉放血,這樣的東西真的是任何靈丹妙藥都比不上啊。」
景幼南猶豫了下,還是壓抑住心底的**,放開人參女。
自己損失的元氣可以慢慢補充,用不著殺雞取卵,做急功近利之事。
大道純陽,為了長遠的利益,就必須學會對眼前利益進行取捨。
「咿呀,」
嚇得哆嗦不停的人參女一脫虎口,哪裡還敢停留,它驚慌地叫了聲,往下一扎,鑽入土中,遠遠遁走。
景幼南搖搖頭,大袖一揮,踩著高齒木屐,咄咄的聲音響起,穿過山林草木,向前走去。
不遠處有一湖泊,水清如碧,綠波蕩漾。
湖中開滿青色的蓮花,荷葉如輪,盈盈過尺,風一吹,荷香陣陣,口齒留香。
在湖邊,三五株癡肥的人參頂著鬱鬱的參葉子,慢悠悠地逛來逛去,時不時還跌幾次跤,掙扎半天起不來,看上去滑稽可笑,喜感十足。
景幼南哈哈大笑,大步上前,抓住參葉子,拎了起來。
人參彷彿能感到疼痛一樣,如嬰兒手臂般纖細的參須蠕動,一下又一下抽打景幼南的手掌。看得出,最近這幾株上年份的人參靈性大漲。
景幼南笑笑,不理會手中人參的掙扎,屈指一彈,一個青銅鼎爐從袖中飛出,三耳大肚,上面鐫刻有火焰真文,灼灼光華。
「去,」
景幼南單手用力,把肥癡人參扔到爐中,然後揚手打出法訣,催動鼎爐裡的禁製法陣。
下一刻,一道赤紅光芒衝霄而起,符文亮起,化為熊熊火焰,溫度驚人。
「噗通,噗通,噗通,」
鼎爐中水一熱,略帶靈性的癡肥人參本能地感到不妙,它的葉子和根須開始上下擺動,濺起水花朵朵。
景幼南熟視無睹,信手一招,數種的藥芝珍品飛來,一個個落到鼎爐裡。
「今天就來個燉參湯,」
景幼南盤膝坐下,一拍天門,赤紅真氣冒出,化為朝霞,籠罩大鼎。
他的真氣何等雄渾,催動一件法器是輕而易舉。
不多時,就聽咕嘟咕嘟的沸水聲音響起,熱氣氤氳,往裡看,鼎裡的人參早已經沒了動靜,只餘下醉人的人參香味,瀰漫開來。
「火候還是不夠,」
景幼南抓一縷香氣湊到鼻間一聞,知道還未全功,索性閉上眼睛,全身心控制真氣,盡最大可能地保持藥性。
另一邊,肉呼呼的人參女藏在一棵大樹下,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小腦袋,羊角小辮露在外面,烏溜溜的大眼睛轉動,有些驚訝,有些好奇。
它到底是三四歲的智商,這段時間來過的無憂無慮,膽子大了不少。
可是等它看到肥癡人參被扔到鼎爐中大火悶燉後,這個小東西就好像被人施展了定身術,探出半邊小身子,一動不動。
足足有一刻鐘,小東西才動了動,它縮回小身子,蹲在樹下,用手蒙面,出嚶嚶的哭聲。
它還記得當初幾株人參生出靈性後,笨拙的表現,它們之間雖然不會說話,不能交流,但只是簡簡單單地在一起,就有無窮的歡樂。
但現在那株笨拙蠢笨的人參卻被大惡人燉成了人參湯,死得不能再死。
以小東西的智商,並不知道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這句話,但它本能地覺得難受,眼淚好像斷了線的珠簾,辟里啪啦往下落。
正在這個時候,景幼南深吸一口氣,雙手快到帶出一連串的幻影,打出最後一個法訣。
嗡,
鼎爐蓋子飛起多高,濃郁的藥香之氣瀰漫開來,如煙似霧,氤氳成片。
「這才是好東西,」
景幼南走到鼎爐前,拿出斗勺,也不顧參湯滾燙,大口大口舀著喝。
癡肥人參雖然遠遠比不上人參女這樣的天生靈藥,但它起碼生出靈性,藥性要比普通上千年的人參都要高的多。
除此之外,景幼南還加上了像車馬芝,白石果等等作為輔助藥芝靈草,再用秘法熬製,這一鼎爐的人參湯別的不說,光是滋養元氣,遠遠過一般的靈丹妙藥。
更為重要的是,這些是用純粹的藥芝靈草熬製,沒有半點的丹毒,喝下去就全部吸收,比起服用丹藥的小心翼翼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當然這也就是景幼南手握人參女這樣的天生靈藥,對培育大量的藥芝靈草有十足信心,財大氣粗才會這樣做。
要是這樣的行徑被人看到,肯定會被人在肚子裡罵一千遍的敗家子。
畢竟,要是用有靈性的人參作為主藥,煉製一爐子丹藥的話,價值會成倍地往上翻,拿出去就會有人哄搶。
所以別看景幼南喝得暢快,實際上這是在消耗大把大把的晶石呢。
「痛快,」
景幼南喝盡大鼎中最後一口參湯,只覺得一股熱浪生出,在體內的經脈穴竅中遊走,全身的毛孔齊齊張開,一呼一吸,幾近天然。
趁著藥性還在,景幼南直接盤膝而坐,運轉《大陰陽混洞寶生經》中記載的玄功,水火真氣不斷吞噬殘留的藥力,然後反哺給血肉經脈。
兩天後的清晨,朝陽初生,其道大光
景幼南一躍而起,雙目炯炯,璀璨生輝。
喝了這一大鼎的參湯後,他不僅補充了大半的元氣,而且還順便滋養血肉經脈,清除了以前不少並不注意的暗疾,可謂是一舉兩得。
在湖邊散了散步,精神抖擻的景幼南又把躲躲藏藏的人參女拎了過來,抓住它藕瓜般肉呼呼的小胳膊,觀看上面的輪迴符文。
小東西智商不高,最是善忘,這段日子無憂無慮的,倒是恢復了幾分在天馬嶺時候的活潑好動。只是那一爐鼎燃燒正旺的人參湯讓小傢伙重新想起眼前的這個大惡人的可怕,連著兩天睡覺都不安穩,一個勁做噩夢。
這個時候,站在大惡人身前,小東西總是忍不住想起冒著騰騰熱氣的參湯,小身子控制不住地瑟瑟抖,差點嚇哭起來。
景幼南卻沒有在意人參女的反應,他是完完全全被人參女胳膊上的符文吸引,雙目爆出驚人的鋒芒,不願意錯過分毫。
上次他觀看參悟輪迴符文,現無論怎麼努力,輪迴符文和他之間彷彿隔了一層膜,模模糊糊,霧裡看花,分不明白。
可是這一會,卻是完全不一樣。
在景幼南的眸子裡,整個的輪迴符文化為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似圓非圓,似扁非扁的古樸篆文,個個呈現幽深的色彩,如同來自不知名空間的眸子,半睜半閉,散出玄之又玄的氣息。
倏地,篆文飛快旋轉起來,化為六個碩大無朋的漩渦,隱隱可以看見,每個漩渦上面都矗立一座高有萬丈的門戶,斑駁花紋,厚重深沉。
只是等他細看之時,卻又覺得門戶模糊起來,眼前的景象變得支離破碎,好像根本不是出於一個平面一樣。
「生死陰陽,輪迴六道,真不愧是連真人都難以窺視的天機,真的難以捉摸啊,」
景幼南雙目精光湧動,不斷地分析領悟符文中的玄妙,不知不覺中,他新結成的玄種上多了一道模模糊糊的門戶,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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