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逼人。
依稀山瘦水潤之間,扁舟似葉,疏林如畫,漁樵唱晚之聲,若隱若現。
君無悔立在船頭,雙眸深深,劍丸在週身遊走,帶起晶瑩劍芒,銳利之氣,鋪天蓋地。
突然之間,一聲清朗的嘯聲由遠而近,三五個呼吸後,一個紅點躍出水面,須臾化為一尊大日,高懸虛空,其道大光。
景幼南一展雲袖,從大日中走出。
他今天頭戴金冠,身披錦繡玉衣,手搖折扇,看上去不像聲名鵲起的宗內新秀,反而像世俗中吟詩作對的風流書生。
稽首行禮後,兩人分別落座。
道童奉上香茗,然後悄然退下,低聲吩咐外面侍立的少女們到船尾去。
不一會,船頭完全安靜下來。
景幼南端起茶盞,抿一口茶水,湯色清冽,入口生香,不由得讚歎道,「好茶。」
君無悔收起劍丸,平平靜靜地道,「是產自井龍山的雨前茶,每年出產不到五百斤。」
「原來這就是雨前茶,」
景幼南點點頭,露出恍然之色。
雨前茶,是一種很有名的茶葉,又被稱為仙女茶,據當地的傳說,每到細雨濛濛的日子,都會有盛裝的仙女從天而降,曼舞輕姿,綵帶華袖,出沒在茶林中,採摘新茶。
甚至有人無意間得到散落的茶葉,回家沖泡後,有仙女虛影出現在茶盞中,長歌曼舞,一笑傾城。
不過這都是世俗中的傳說,修士聽到後只是付之一笑,真正讓雨前茶名聲大噪的是,有修士發現常年飲用雨前茶,可以清除體內的異氣,調和龍虎。
修士或是因玄功道訣,或是因為所居環境,或是因為與人鬥法,會有異氣纏身,這是一個很大的隱患,不好處理,如果積蓄過多,甚至會影響到修士的晉陞。
以前修士們都為這個問題頭疼不已,苦於沒有辦法,現在聽到雨前茶有如此奇效,如何不瘋狂?
一傳十,十傳百,雨前茶引起激烈爭奪,後來一場大戰後,絕大部分茶樹被毀掉,只剩下零星幾棵,讓大勢力迅速瓜分。
雨前茶從此之後紅遍大江南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君無悔能隨時喝到如此珍貴稀少的名茶,由此可見他背後勢力的強橫,也能看出對他的重視。
細細品了一會茶,景幼南放下茶盞,開口道,「聽說君師兄打算進曜日洞天修行?」
君無悔頷首點頭,答道,「我走的是劍修路子,一劍破萬法,去曜日洞天最合適。」
「是啊,」景幼南附和道,「曜日洞天雖然現在沒有洞天真人坐鎮,但有數名元嬰三重大修士主持大局,是宗內很有影響力的一股勢力,君師兄進曜日洞天修行,肯定很快脫穎而出,有大作為的。」
君無悔神色不動,用潔白如玉的手掌摩挲茶盞,沉聲道,「景師弟,你的事情還沒定下來?」
景幼南坐直身子,笑道,「應該很快就有結果了。」
「如此最好。」
君無悔眸子轉動,若有所思。
不同於普通的外門弟子和內門弟子,真傳弟子擔負門派傳承,每個宗門都是慎之又慎,別的不說,光是身份就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不然的話,招收一名心有異心的弟子,那就不是傳承宗門,而是自損根基。
在這一屆選出的九大真傳弟子中,其他八人都是出自有名有姓的世家大族,自然無需調查,只有景幼南來歷莫測,沒有人清楚他的情況。
正因為如此,近些日子,有真人親自出手,來查明此事。
現在看景幼南的回答,應該是事情有了眉目,一切順利。
景幼南端起茶盞,遠眺海天一色,晚霞餘暉,開口問道,「君師兄,聽說我們現在還不算是真正的真傳弟子?」
君無悔劍眉一動,靜聲道,「確實如此,我們進入玄都天外天後會有三年的考核期,只有通過考核期才算真正的真傳弟子。」
「原來是這樣,」
景幼南點頭表示理解,像太一宗這樣的玄門大宗,挑選真傳弟子是嚴格而又謹慎的,用精挑細選來形容,絕不為過。
通過門中大比只能說明本身的資質修為及格,弟子的心性,處事,忠誠度等等都需要經過細緻地考核。
當然,考核的手段是不拘一格,千變萬化,很可能被考核者根本沒有察覺,就已經結束。不過這樣的考核絕不會進行紙面章,到時候會有實權長老甚至洞天真人出手,審查過程。
君無悔端坐在雲床上,皎皎然若山上青松,道,「景師弟不必太過擔心,雖然審核期有三年之久,但我們除了無法修煉宗內的三經五功六經外,其餘地方與真傳弟子相差不大,在丹藥,典籍,權限方面基本都是開放,比內門弟子強的多。」
景幼南面露喜色,笑聲道,「這樣最好。」
他雖然背景不凡,但以如今的境界修為,還是不去碰的好。這樣一來,太一宗就是唯一可以選擇的靠山。
成為真傳弟子,哪怕在考核期內,他都可以算得上大有背景之人,在外面行走,會讓人顧忌三分。
對他來講,這樣就足夠了。
就在這個時候,就聽呦呦鹿鳴聲傳來,兩人抬頭西望,遠處祥雲陣陣,君憐兒跨鹿而來,環珮交鳴,異香馥馥。
到大船上方,君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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抿嘴一笑,輕轉白鹿犄角,徐徐降下,穩穩落在船頭
君憐兒一下來就揮舞白嫩嫩的小手,脆生生道,「大兄,有你的信。」
她今天頭梳碧螺髻,鵝黃宮裙束腰,眉目彎彎,玉顏精緻,遠遠一看,簡直如同從畫中走出的仙女似的。
君無悔接過信件,展開細看。
趁著這個功夫,君憐兒蹦蹦跳跳,來到景幼南的身邊,做了個可愛的鬼臉,道,「最後對軒轅徹選擇落荒而逃,不算堂堂男子漢。」
景幼南看著眼前的小丫頭,好笑道,「難道要被他打成肉餅,才算男子漢
「反正你是望風而逃,要是行軍法,你這樣的非得拉出去砍頭不可。」
君憐兒卻是振振有詞,她的聲音又脆又動聽,如黃鶯鳴叫,透著一股子古靈精怪。
景幼南才不會和嘴尖牙利的小姑娘爭論,轉移話題道,「你看軒轅徹不順眼?」
一聽到軒轅徹三個字,君憐兒立馬俏臉生霜,開口道,「那個可惡的傢伙,自傲的很,每天昂著個頭,像大公雞似的,也不怕扭傷脖子。」
「驕傲的大公雞,」
景幼南差點笑出聲來,他真想看看如果軒轅徹聽到這個名字後會有有什麼表情。
「笑什麼笑,」
君憐兒手叉小蠻腰,做出凶巴巴的模樣,進入小辣椒狀態。
景幼南忍住心裡的笑意,微微低下頭,道,「以後我替你教訓そ教訓ljつ個驕傲的大公雞怎麼樣?」
「才不用你呢,」君憐兒哼一聲,「你這個不戰而退的傢伙,一看就不靠譜,指望你,還不如指望我大哥呢。」
「哈哈,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景幼南可不想平白無故帶上不戰而退,望風而逃之類的帽子,仰天打了個哈哈,開始左顧右看,不再和君憐兒說話。
君憐兒沖景幼南比了比粉嫩嫩的小拳頭,一溜煙跑到白鹿邊上,抓著鹿角,和小鹿玩耍,銀鈴般的聲音,傳出很遠。
真是個活潑而又無憂無慮的小丫頭。
此時君無悔已經看完書信,收了起來,沉吟不語。
景幼南看他眉頭皺起,彷彿有猶豫不決之事,就大步走上前,開口問道,「君師兄有為難之事,不如說給小弟聽聽?」
君無悔目光一亮,他是個果決性子,從不矯情,直接開口道,「這件事情,還真需要景師弟你幫幫忙。」
他用簡潔的語言把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沒有任何隱瞞。
景幼南手托下巴,開口笑道,「聽完之後,我覺得我還是蠻合適的。」
整個事情並不複雜,當年君無悔遊歷之時,不小心陰溝翻船,受了很重的傷,幸虧有一修士名為彭宗則從旁路過,半月來衣不解帶地悉心照料,才讓君無悔安然度過危機,還沒留下隱患。
以君無悔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性子,自然不會忘記如此大恩。這幾年來明裡暗裡幫襯,讓彭家從籍籍無名的小家族發展為一方豪強。
不過自從前年,彭宗則壽元耗盡去世,君無悔對彭家之事就淡了許多,畢竟是人在人情在,對於彭宗則的後代子孫,他並沒有太多感情。
倒是彭家子弟聰明,知道君無悔是彭家的大靠山,每個月都會來書信請安,執禮甚恭。
就這樣,君無悔算是與彭家有一段香火情。
這封信是當時彭宗則臨死前留下的,不知道為何現在才送來,信上提到,希望君無悔能引薦彭家兩名子弟進入宗門。做完此事後,他與彭家緣分斬盡,不再牽扯。
君無悔當然不會推脫此事,只是他最近要閉關修煉一門道訣,無暇分身,幸好景幼南在此,正好解決這一難題。
聽到景幼南答應下來,君無悔很高興,他用最快的速度寫了一封書信,附上信物,道,「景師弟,這次多虧你了。」
「哈哈,都是同門師兄弟,君師兄何必這麼客氣,我收拾一下,馬上動身
景幼南接過書信收好,又和君家兄妹說了幾句閒話,從從容容架起雲頭,上了中天,消失在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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