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中,雲煙四起,驚雷有聲。
景幼南身子一躍,站在滾滾長河潮頭上,大袖如雲,氣質巍峨似山嶽,居高臨下,道,「傅玄,你今日注定雙手空空,真傳之位不可得。」
「口說無益,手上見真章,」
張口長嘯,傅玄鹵門中一縷真氣冒出,輕輕一顫,化為一隻細口長頸大肚的羊脂瓶,上面纏滿鏤空的花紋,絲絲縷縷的祥光亮起,耀人雙目。
傅玄用手一指景幼南,舌戰春雷,道,「起,」
話音落下,羊脂玉瓶頭上口下,陣陣玄音響起,一股磅礡的吸力從瓶口發出,天旋地轉,四維崩塌。
張昊羽豁然起身,雙目流露出不敢置信之色,他到現在才知道為何自己的好友為何有信心挑戰景幼南,原來他修煉成了這一道術。
道術八威龍寶瓶訣,這是傅家的一門赫赫有名的道訣,修煉成功後,甚至可以借助晉陞金丹境界之時的天地之力,凝練成神通,有不可思議的威能。
這門道術的強大之處在於,它能把對手收入寶瓶中,困在裡面,然後用八龍煉神術,吐出真焰,直接煉化。
只要被收入寶瓶中,幾乎是有死無生,沒有人能逃出裡面的困陣。
以前張昊羽真的沒想到傅玄能修煉成這門道術,無他,太難爾。
這是一門介於道術和法寶之間的法訣,不提煉製寶瓶所需要的珍貴材料,光是勾勒裡面各種陣法就讓人頭大如斗,稍一出錯,就是前功盡棄。
據張昊羽所知,即使是天才輩出的傅家,這一代中能成功修煉八威龍寶瓶訣的都是屈指可數。
第九座雲台上,侯青銀冠錦衣,腰束玉帶,手中拿著一隻玉簫,看上去頗為人物風流。
他看到氣勢磅礡的寶瓶,只覺得眼皮亂跳,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此時此刻,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幸虧傅玄沒有挑上自己,不然的話,自己會凶多吉少,這個傢伙的道術,實在是太犀利了。
第八雲台上的陳元和第七座雲台上的夏侯淳也不例外,心裡暗呼僥倖的同時,無不被傅玄高妙的道術驚得目瞪口呆,久久無語。
即使高居在第五座雲台上,頭戴晁天冠,身披魚龍錦衣,氣息雄渾如山嶽般的池玉泉也少見的眸子動了動,手中把玩玉如意的速度明顯加快。
所有的目光刷的一下都投到景幼南身上,無論是光幕前圍觀的人們,還是雲台和高台上展露崢嶸的弟子,都死死睜大眼睛,要看清楚景幼南如何應對。
立在潮頭,景幼南身子搖搖擺擺,在八威龍寶瓶恐怖的吸力下,他就如同一隻狂風巨浪中顛簸的小舟,彷彿隨時都會葬身大海,舟毀人亡。
傅玄把景幼南的所有動作都看的清清楚楚,眼中閃過一絲得色,他對自己苦練的八威龍寶瓶訣的威能有十足的把握,特別是出其不意下,任憑對方修為境界比自己高,也難以逃出。
在心裡面,傅玄對這一局面推演了幾十次,任何一點細節他都沒放過,確保萬無一失。
眼見景幼南被青光籠罩,身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就要投入到寶瓶中萬劫不復,突然之間,嘹亮的天音響起,大放光明。
層層疊疊的山嶽虛影顯形,擋住寶瓶瓶口,恐怖而又深沉的吸力撞擊在山嶽上,自動向兩側分開,形成兩個羽翼模樣,鋪散開來。
景幼南仰天大笑,作歌而出,道,「空空空中道,妙妙妙中玄,天宮落寶圖,逍遙似神仙。」
輕輕一轉,用五嶽真形圖遮住寶瓶,景幼南站在雲頭上,目光清澈,高聲道,「傅玄,你不是我的對手,退下吧。」
傅玄艱難地仰起頭,眸中映照出群山虛影,澀聲道,「是玄器?」
玄器,這兩個字彷彿有無窮的魔力,剎那間,周圍一片安靜,如同所有的人失去了語言能力似的。
三五個呼吸後,光幕前的圍觀眾人先爆了,他們紅著眼睛,攥著拳頭,口中無意識地亂叫,發洩心裡幾乎要噴湧而出的情緒。
「我的老天,是玄器,」
「真的是玄器啊,我沒在做夢吧,」
「看到玄器了,沒想到我有一天會看到玄器,」
「無與倫比,沒法想像,」
光幕前的所有人都無法保持冷靜,他們大喊大叫,語無倫次,好像不這樣,就沒法表達心裡的震驚。
不怪他們如此失態,實在是玄器太過稀少而又珍貴。
與修士連續晉陞境界不同,對於法寶來講,即使是法器晉陞靈器,都需要足夠的積累,還需要一定的機緣,才有可能成功。
至於靈器要晉陞為玄器,更是難如登天,這一點靈識的生成,不下於修士丹破元嬰出,完全是脫胎換骨,上萬甚至十萬積累足夠的上上品靈器都不一定有一件可以。
就是在太一宗這樣的玄門大宗中,也不是每個真人都擁有玄器,由此可見,玄器實在是少之又少,每一件都是足以用來傳世,鎮壓氣運。
嘩啦,
夏侯淳面前玉案上的香爐,銅壺,酒盞等等物品掉了一地,他站起身來,雙目睜大,以不可置信的語氣喃喃自語道,「玄器,居然是玄器,怎麼可能?
原本他還想挑戰景幼南,奪取第二的席位,現在看來,根本是不可能了。
在築基境界,擁有一件防禦性的玄器,在個人鬥法之中,幾乎就是立於不敗之地,就是自己拼盡全力,都破不了防禦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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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座雲台上,左丘明看到滿天瀰漫的重重山嶽,第一次面上變了顏色。
他轉過頭來,望向跌坐法蓮的慈明大師,凝聲道,「這個景幼南,怎麼會有玄器?」
慈明大師合十當胸,淡金色的臉龐上不動聲色,回答道,「左道友你問的奇怪,這位景道友擁有玄器是他自身氣運強大的緣故,有貧僧有何關係。」
「哼,」
左丘明冷哼一聲,重新坐回寶座上,沉默不語。他先入為主地把景幼南認為是萬佛寺的棋子,自然對慈明大師的回答很不滿意。
只是左丘明並沒有注意到,慈明大師看到玄器五嶽真形圖的剎那,長長的壽眉抖了抖,一抹疑惑的神情一閃而逝。
高台上,雲煙繚繞,香煙裊裊。
陶真人端坐在寶座上,手中的華幡搖動,笑呵呵地道,「我還是第一次在外門的門中大比中見到玄器,真是有意思的很。」
女仙何真真眉心一點硃砂,雍容華貴,她用玉蔥般的手指捋了捋耳邊的長髮,接口道,「我也沒有見到過,只憑這件玄器,這個小傢伙倒是比宗內不少長老的身家都豐厚了。」
墨真人睜開眼,沉聲道,「法寶畢竟是身外之物,如果過度癡迷玄器的威能,放棄自身的打磨,對以後不是好事。」
何真真嘻嘻一笑,道,「墨師兄,如果這個景幼南真的保住第二的位子,他還真的要由師兄你教導了。」
墨真人擺擺手,道,「言之過早,看看再說。」
場中的景幼南並不知道自己的五嶽真形圖作為外門中門派大比中第一次出現的玄器而引起轟動,即使知道他也不在乎,他此時立在雲端,背後山嶽重重疊疊地顯現出來,氣勢壓人,又高聲道,「傅玄,還不退下?」
傅玄頭頂上的八威龍寶瓶已經完全破裂,在玄器龐大不可思議的壓力下,他額頭冷汗淋漓,渾身發抖。
只是他一直緊咬著牙關,拚命催動體內凝固的真氣,不願意屈服。
「沒有什麼用的,你越是掙扎,越是痛苦,」
景幼南以虛空為階梯,長袖飄飄,從容走下,每走一步,五嶽真形圖散發的氣息就強大一分,對周圍造成的壓力就厲害一分。
他如此做,並不是存心想羞辱傅玄,而是準備殺雞儆猴,讓接下來的種子選手知道自己的厲害,不要心存妄想。
要知道,他心裡也是有野心的,如果有太多的種子選手挑戰他,即使他能夠一一擊敗,那麼他本身的道術和法寶也會讓圍觀人看在眼中,這可大大不妙
修士鬥法,尤其是大宗弟子鬥法,雙方都並沒有明顯的缺陷,很多時候是平分秋色,沒有一方有壓倒的實力,這個時候就看出底牌的重要性,底牌越多,越是隱秘,獲勝的可能性越大。
如果真的被人拔得光光的,毫無秘密可言,那可就麻煩了。
畢竟,沒有永遠無敵的道術和法寶,被別人琢磨的多了,總會找出破解之道。
「好累,」
傅玄從來沒有感到如此的累,他覺得自己彷彿背負了一座萬仞高山,渾身上下無處不痛,現在最想的一件事情,就是眼睛一閉,大睡過去,不再醒來。
不過他到底是大族弟子,底子打的紮實,雖然處於極度不利的局面下,依然保持一點靈光不滅,下意識地抵抗心裡要放棄的念頭。
「結束吧,」
景幼南大步走了下來,大袖一展,五嶽真形圖擴大,重重山嶽堂堂正正地壓了下來,青光崩現。
看到如此局面,張昊羽不由得痛苦地閉上眼睛,他不忍心見到自己的朋友接下來的狼狽。
光幕前的圍觀眾人都是鴉雀無聲,他們第一次見到玄器這種等級法寶的威能,真的把一名大族弟子,築基二重的修士壓得毫無還手之能。
這一刻,眾人心裡都有一種茫然,難道辛辛苦苦的修煉,真的在強大的法寶下如此不堪一擊?
如此算來,修煉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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