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陽殿,極天宮。
角落的青銅寶鼎升起裊裊三尺檀香,聚而不散,氤氳成霞,異香撲鼻。
岳真人端坐在雲床上,頭戴道冠,身披七星白羽仙衣,手捧玉如意,鶴髮童顏,霜姿丰采。
他深吸一口氣,天門之上衝出一縷輕盈的氣機,鋪散開來,化為半畝大的罡雲,清涼如水,鬱鬱蔥蔥。
罡雲微一翻轉,兩朵銀花冒出,半開半閉之間,托起一個玉如意,一個寶盒,無數的符交相碰撞,演繹出種種不可思議的畫面。
好一會,岳真人睜開眼,收起身上的異象,用一種金鐘大呂般厚重的聲音道,「外面是魏師弟吧,請起來。」
「呵呵,岳師兄修為與日俱進,真讓師弟羨慕啊,」
一聲清朗的笑聲中,魏師恩大步而來,長袖飄飄,儀表非凡。
落座之後,有道童奉上香茗,醇而不厭的茶香在殿中瀰漫開來,讓人口舌生津。
魏師恩是極天宮的常客,也不拘禮,直接拿起茶盞喝了一大口,大聲讚歎道,「還是岳師兄這裡的茶好。」
岳真人放下玉如意,好笑地道,「魏師弟,你每次來都是這一句話,難道不會換句別的?」
「習慣了,習慣了,」
魏師恩訕訕一笑,他生的國字臉,大濃眉,威嚴莊重,這一笑怎麼看怎麼彆扭。
岳真人已經司空見慣,知道自己這個師弟面厚心黑,別看長得堂堂正正,心下裡算計頗多,索性直接開門見山道,「魏師弟,你一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到我這裡來有什麼事?」
魏師恩放下茶盞,坐直身子,道,「岳師兄,不瞞你說,這次師弟來真的有事。」
「哦,師弟請說,」
岳真人無慾則剛,穩坐釣魚船。
沉吟了片刻,魏師恩開口道,「岳師兄,你是負責咱們門中大比第二輪的,聽說這次外門中出了不少好苗子?」
岳真人目光閃了閃,沉聲道,「師弟的意思是?」
魏師恩手扶雲床,用一種堅定的口氣道,「師兄,你得幫師弟我一把,讓我能多挑幾個好苗子。」
岳真人用手撫摸著玉如意,眼睛瞇起,緩聲道,「師弟,還有第三輪,最後一輪才是真正激烈,是龍是蟲一看便知,你又何必這麼著急。」
「不急不行啊,師兄,」魏師恩歎口氣,「自從師父他老人家仙去後,咱們一脈是一日不如一日,門下的弟子也都不成器,這樣下去,以後非得出大問題不可。」
「這次選拔真傳弟子,由於軒轅一家之事,掌門親自下了法旨,有雄心的青年才俊可都冒頭了,可以稱得上千年來最人才輩出的一屆。」
「只是,所有人都盯著這屆的好苗子,要是真等大比落幕,以咱們這一脈的實力,怎麼去和別人爭?」
「先下手為強,師弟也是不得已才求到師兄這裡。」
岳真人豁然抬頭,目光掃過魏師恩略顯霜白的鬢角,想起當年自己這位師弟是如何的意氣風發,不由得動容道,「師弟,這些年來,全靠你苦苦支撐,真是辛苦了。」
魏師恩擺擺手,道,「師父待咱們恩重如山,只要能把咱們這一脈的傳承一直傳下去,再累再苦,我也甘願。」
岳真人閉上雙目,沉默不言。
外人不清楚,但作為門中的的長老,他可是知道,在太一門平靜的表面下,各種競爭層出不窮,尤其是關於傳承的競爭,很多時候殘酷地難以想像。
太一門的立宗根本是三經五功六典,加上它們衍生出來的各種功法道訣,常常是數以千計。門中弟子修煉到一定境界,關於對如何走上純陽大道,會產生不同觀點,不同理念,不同方向的碰撞。
志同道合者就會聚合在一起,形成一脈,然後竭盡全力,沿著他們認準的方向探索前進。
大道唯一,純陽獨我。
越是境界高深,越是大成就者,對於將來大道之路,就會越自信,相信自己是對的,其他人都是錯誤的。
如此一來,各脈之間的爭鋒就不可避免,常年狼煙四起,刀光劍影。
上萬年來,已經證明了不少方向是錯誤的,被人拋棄,但更有很多或許是正確的,但因為沒有傳承之人,最後凋零沒落,這才是讓人心痛的。
因為每一脈的傳承從出現,到形成,到壯大,到完善成熟,寄托了不知道多少輩,多少人的心願理想,說句不好聽的,傳承斷絕,他們死都不瞑目。
大約半盞茶的功夫,岳真人睜開眼,心裡有了決斷,道,「師弟,你也知道,咱們這一脈雖然是從宗內的六典之一的《志觀蒼穹有無劍典》中衍生出來的,但這麼多年的發展,實際上已經接近純正的劍修,對弟子的心智,天資,悟性要求都很高。」
「是啊,」魏師恩點點頭,「咱們這一脈全身無他物,只憑一枚劍丸行天下,算得上純正的劍修路子,對弟子要求很高,不然的話,咱們這麼多年也不會沒落。」
「要繼承咱們這一脈,首先要有一顆劍心,鋒銳到要能撕裂蒼穹,」岳真人雪白的長眉抖動,輕聲道,「以我來看,這一屆中,君無悔最是適合,他天生劍心,剛直不彎,勇往直前,將來成就一定不會低。」
「君無悔,君家的那個孩子?」魏師恩苦笑一聲,「他在大比第一輪就表現很出眾,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咱們這一脈恐怕搶不到他。」
「這個師弟你不用擔心,」岳真人喝了一口茶水,靜靜地道,「在路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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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與他交談過,他對咱們這一脈的傳承很感興趣,師弟以後多敲敲邊鼓,我看問題不大。」
「原來師兄早有安排,」魏師恩聞言大喜,連聲道,「君無悔是個劍道種子,一定能將咱們這一脈發揚光大的。」
這個時候,魏師恩看到自己的師兄欲言又止,用興奮的語氣問道,「難道師兄還看中別的苗子?」
岳真人站起身來,在大殿中踱起步子,轉了三圈後,才停下來,目視前方道,「我發現了一名少年,他雖然不能繼承咱們的傳承,但我相信如果將來他能執掌咱們這一脈的話,肯定會是個非常合適的領袖。」
「領袖?」
魏師恩雙目光芒暴漲,灼如大日。
「是啊,很厲害的一個年輕人,資質好,天賦高,有城府,有野心,有耐心,有領導力,將來會有好發展的。可惜,他恐怕對咱們這一脈沒興趣。」
岳真人搖搖頭,有些歎息。
「師兄,他叫什麼名字,我去找他。」
「他叫景幼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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