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被你一直潛入到我面前,岳紅炎他們越發懈怠了。」
白衣青年費力的抬手擦拭額角汗水,連聲咳嗽。
可他看似虛弱的身體在這一刻卻突然爆發出驚人的法力波動,驅策著身下金色沙海,劇烈震盪起來。
林鋒此時尚處於施展潛行術的狀態下,又有系統掩飾法力修為,按理說是不會輕易被發現的。
「大意了。」對方剛一開口說話,林鋒就心知不妙,下意識地看向腳下沙地。
這片金色沙地,顯然具有極強的探測能力,一旦有外人入侵,立刻就會產生感應,讓那白衣青年知道。
通過這些沙子,白衣青年也無法看破系統的掩飾,無法察覺林鋒體內的法力強弱,但卻可以清楚感覺到有人踏上了沙地。
有外人闖進來,自己卻沒能發覺,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所以白衣青年立刻動手。
漫天黃沙捲起,就要將林鋒吞沒。
林鋒眉頭微蹙,黑雲旗一搖,身形整個被一團烏光包裹住,烏光閃動間,將黃沙隔絕在外。
「金丹期法器?不過破損了,擋不住我。」白衣青年虛弱的抬起手,緩慢的捏了一個法訣。
切割沙地的溪流中,冒出一道水箭,與黃沙融合在一起,頓時化為一道昏黃暗濁的流水,向著林鋒飛射而來。
林鋒嘴裡發苦,對方未出全力,但已經顯露了金丹期的強勁實力。
那道渾濁暗黃的水流,竟輕鬆突破了黑雲旗烏光的防護,直向林鋒撲來。
林鋒目光一閃:「沙粒沉重凝煉,一顆沙粒,怕就有千百斤的重量,頂得上山巖巨石,卻被凝煉壓縮到沙粒大小,這一次向我打來的,足有成千上萬顆!」
「沙粒沉重,卻被水流捲起,融入了水的靈動變化,軌跡變幻莫測,難以躲避,我就算避開,水流改變方向,也會捲著那些千斤重的沙粒追來。」
白衣青年這一招之內,將土之厚重,與水之靈動無暇結合起來,當真玄妙至極。
黑雲旗的防禦被破開,林鋒沒有失去冷靜,仍驅動黑雲旗的法力掩住自己的身形,卻在暗中解開了封印饕餮幼崽吞吞的天籠咒印。
「又是什麼鬼東西啊?」吞吞怪叫一聲,卻只能無奈的再次給林鋒擋槍,化出原形,費力的將暗黃水流吞下。
「額……咳咳咳咳!噎死我了!」吞吞怒吼道:「林鋒你這個渾蛋,再給我吃這些亂七八糟東西,我跟你拚命!哎呦,這都什麼玩意啊,硌死我了。」
林鋒偷笑道:「有的吃就不錯了,至少我還想著經常給你換花樣。」
吞吞罵聲連天,林鋒充耳不聞,再次用天籠咒印將吞吞封了起來。
「渾蛋,早晚有一天吞了你!」吞吞翻了個白眼,現在的她明顯消化不良,肚子疼的厲害,就算沒有天籠咒印,一時間也翻不起什麼風浪。
自己的法術竟然被對方無聲無息的化解,白衣青年雙目精光一閃,因為病痛而弓著的腰,稍微坐直了一些。
林鋒見狀,皺了皺眉,搶先說道:「你可是有傷在身?」
白衣青年乾咳兩聲:「不勞閣下擔心,有什麼能耐,放馬過來,康南華接著便是。」
林鋒收了黑雲旗,現出身形,寬大袍袖一擺,開啟裝逼模式,傲然說道:「本座從不佔人便宜,更別說欺負你一個有傷在身的小輩。」
白衣青年康南華抬眼看著林鋒,沒有說話。
此刻的林鋒白袍廣袖,羽衣星冠,神態高潔傲岸,從容自若,當真有幾分世外高人模樣。
他看著康南華,平靜說道:「本座與大周皇朝沒有任何關係,你無需如此小心戒備。」
「真要說的話,本座同大周皇朝間,甚至還有些摩擦。」
康南華抬手擦了擦頭上的冷汗,緩緩說道:「願聞其詳。」
林鋒說道:「本座一個弟子,是大周皇朝玄機侯朱洪武的兒子。」
康南華怫然不悅:「感情閣下是在消遣我。」
林鋒神色從容:「如果你知道,本座那徒兒險些死在自己父親手下,你便不會這麼認為了。」
康南華目光中閃現幾分恍然:「小黑他們半年前試圖劫走朱洪武一個庶子,結果失敗了,被玄機侯府黃三救回,可是事後卻傳來消息,那個庶子和黃三一起失蹤。」
「記得那庶子名叫朱易,莫非閣下指的便是他?」
林鋒淡然一笑:「一個月以前,大秦皇朝南疆森林裡,本座剛剛滅了朱洪武手下的二管事,似乎是叫陶二吧?他欲對本座弟子不利,本座便出手除了他。」
康南華沉默不語,目光閃動間,不知在盤算什麼。
良久後,康南華開口問道:「那閣下來此,所為何事?」
林鋒坦白地說道:「本座來此,是為了尋一種礦產,名為星河砂。」
康南華問道:「閣下需要多少?」
林鋒心中大喜:「這裡果然有星河砂!」但是康南華問他要多少,這個問題卻把林鋒給問住了,鬼知道需要多少星河砂才能修復那面破鏡子?
林鋒沉吟了一下後,試探著問道:「一立方,你可有?」
康南華聞言蹙眉:「沒法給你那麼多。」
林鋒眼睛微微瞇縫起來,這康南華剛剛說的是「沒法給你那麼多」,而不是「沒有那麼多」,那就說明他手上其實有超過一立方米的星河砂,但不願意給林鋒那麼多。
林鋒心中飛速思索,他跟對方無仇無怨,實在犯不上生死相搏,若能採取交易的方式得到星河砂,那就最好不過了。
正想著,林鋒突然感到自己懷中有什麼東西動了一動。
林鋒不動聲色的檢查了一下,卻發現,生出異動的東西不是別的什麼,正是當曰朧夜交給他的那枚石笛。
自半年前林鋒得到這石笛後,沒少琢磨它,但始終一無所獲,搞得他都要懷疑朧夜那妖女是不是在騙他了。
想不到今天面對康南華,卻突然生出了動靜。
莫非眼前這個一臉病容的白衣青年,竟與這石笛有關聯?
林鋒悄悄取出石笛,暗中觀察,卻發現石笛中竟然有一絲奇異的法力波動,在微微震顫。
那股法力波動擴散出去,接觸到康南華,傷痛纏身的康南華陡然精神一振,只感到如附骨之蛆的舊傷竟然舒緩了許多。
康南華驚訝的望向林鋒,看見他這副模樣,林鋒也心裡暗暗吃驚:「這石笛竟然可以治療他的傷勢嗎?」
發現這一點,林鋒心裡輕鬆許多,但仍然不敢大意:「我現在多了這樣一個籌碼,再跟他討價還價便容易許多,但此人有傷在身已經如此強大,若是讓他傷勢痊癒,豈不更難對付?」
林鋒想了想,決定還是先盡量摸摸他的底細,貌似無意的問道:「你也是雪風國遺民?」
「不,並非如此。」康南華搖了搖頭:「如果真要說的話,我其實可以算作大周治下的子民。」
林鋒有些訝然,康南華目光中露出回憶的神色:「我父母都是大周治下的百姓,我未學道修練前,也曾苦讀詩書,甚至還考中過大周的秀才。」
林鋒追問道:「那你為何現在反而同周軍為敵?你家人死在周人手上?」
康南華搖搖頭:「我父母都是自然壽命到了極限後,毫無痛苦的離開人世,我學道有成,雖然一心想為他們延續壽數,但終究不成,不過兩位老人家都壽享百齡,沒什麼好遺憾的。」
林鋒目光一閃:「這烈風會裡,有你的戀人?」他想到了那個猶如烈火一般的妹紙岳紅炎。
拋開她剛強耿直的脾氣不談,那可真是個禍國殃民的小美人兒,絕對的禍水級別。
康南華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聞言一笑:「閣下見過紅炎了?呵呵,我雖不排斥男女之情,但修道至今,尚未遇到令我心動的異姓,紅炎也算在內。」
「鬼才信你。」林鋒暗自撇撇嘴,問道:「那你又是為了什麼幫助烈風會?」
康南華平靜的說道:「烈風會創始人之一的岳紅風,同我是生死之交,他臨終前托我照應保護他的同胞,我答應了他。」
林鋒瞳孔猛地一縮,目光緊緊盯著康南華。
白衣青年雖然被傷痛折磨的滿臉冷汗直流,但神態從容平靜,沒有嫌麻煩的抱怨意思,也沒有自以為是英雄的驕傲,似乎就是在做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他的聲音是如此平和,就彷彿,同大周皇朝這樣龐然大物對抗,近似於以卵擊石、螳臂擋車的事情,正常合理的就像人要吃飯睡覺一樣。
別說周帝梁盤,玄機侯朱洪武這樣的梟雄巨擘,別說神武軍這樣的殺戮機器,就算玄機侯府上的管事,陶二、黃三也都是跟他同一級別的金丹期修士。
對抗這樣的勢力,隨時可能身死道消,但康南華卻彷彿對這些危險全都視而不見。
哪怕他自己已經是傷痛纏身。
一切只是因為,他應承了自己的故友,做出了承諾,所以他就要信守承諾。
不管前路如何荊棘密佈,刀山火海,我承諾了的事情,我就一定會做到,哪怕付出我的生命。
林鋒看著康南華,腦海中不知為何,突然浮現出一句話。
「承人一諾,必守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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