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花傾顏本以為墨熙宸是高興得把自己抱起來轉圈,緊接著,抱著自己的身影,轟然倒地……
碰的一聲,震動天地。
「宸,你起來啊!」抱住嘴角噎血的身子,花傾顏無措的大喊。
「顏兒,別喊,頭疼。」
沙啞細小的聲音響起,花傾顏的大腦這才恢復運轉,雙手觸及到墨熙宸身後的利刃,花傾顏駭然,本能看向墨熙宸身後某處,刺的臉上浮現一絲猖狂的微笑,驀然閉上眼睛。
天族的將軍衝上來,第一時間把已經氣絕身亡的刺身上不幾刀後,紛紛過來圍住受傷的尊主。
「天族諸臣聽令。」
沙啞的聲音,微弱得和蚊子一般無二,在場的人除了抱著墨熙宸的花傾顏,眾人默默跪伏餘地,側耳傾聽。
「本尊去後,一切聽從聖女安排,天族諸臣必當鼎力協助聖女取得永國皇位,代代本尊登基為帝,號令天下,欽欽此。」
「尊主——」
二長老跪伏於地,滿眼不捨的看向墨熙宸,雙手不敢相信的抓起墨熙宸手腕,想去看看尊主還有沒有救了,天族,幾乎是無所不能的民族,凡是有一口氣的人,就能以高超的靈力救活,尊主不會就這麼走的,不會的。
「沒用的,」墨熙宸蒼白的面龐上,強扯出一抹淒美的微笑,依舊能顛倒乾坤,今日之後,恐怕再也見不到這樣的笑容了,「這是本本尊最後的心願。」
「宸——」
千言萬語到了最後,只化成了一個字。
「宸,」世界上最愛自己的人。
「我等謹遵尊主聖旨。」
「我等謹遵尊主聖旨。」
「我等謹遵尊主聖旨。」
……
以三位長老為首的聲音,幾乎同一時間響起,響徹每個天族人的心扉,這是他們偉大尊主的最後心願,他們必須誓死完成。
「對不起,」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墨熙宸強睜著雙眼,看著花傾顏,「顏兒,為為夫不能再再陪你了。」
「不不不,」花傾顏猛地搖了搖頭,「我們去找楚大哥,楚大哥的醫術很神的,一定能救得了你的,我們去,我們這就去。」
說著,花傾顏就要抱著墨熙宸往外走。
「咳咳咳,」強烈的動作牽動傷口,墨熙宸劇烈的咳嗽起來,黑紫色的鮮血順著嘴角往外流出,依舊不停的說著話,他怕再不說,就永遠說不出來了。
「夫人,您這樣會傷到尊主的。」一個中年婦人,好聲提醒道。
花傾顏回過神來,把墨熙宸放到地上,黑紫的毒血在漢白玉的白板上緩緩流淌,染黑了潔白的聖地,與紅袍相溶,越發觸目驚心。
「宸宸宸……」
花傾顏發了瘋似的叫著墨熙宸的名字。
「我在我在我在。」
墨熙宸不厭其煩的應著。
「宸,沒有你的世界太苦,我陪你好不好?」
墨熙宸微微搖搖頭,使勁咬了一下舌尖,讓自己清醒幾分,「別怕,我我會一直守著你的,我會化成溫暖的陽光,伴伴著你,我我會化化成如水的春風,吻著你,咳咳,我還會變成輕盈的鳥兒,每每天給給你歌唱……「
「不!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我們一起描眉綰髮,白頭到老。」
眼淚就如同那旺盛的泉眼,從來沒停過,流到墨熙宸的手背上,滴到墨熙宸的心坎裡,他又何嘗想離去。
「燁兒還沒管你叫爹呢,宸,留下好不好,我們需要你……」
「顏兒,聽話。」
墨熙宸沙啞的聲音中頗為無奈,沒說一個字,都好像有千萬根針,在扎他一樣,魔毒發了,他的時間不多了……
「咳咳,」又咳出了一口血,用盡全力抓住小妻子的一隻手臂,「顏兒,你聽著,我把我一生中,最最重要的東西都給你了,你必須守好,要,要,咳咳,要是讓我知道沒守好,我永生永世都不會理你了。」雙眸緊緊的盯著眼前的人兒,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哪怕是多看一分一秒,他都滿足了,「顏兒,你能做到嗎?」
「我不要,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花傾顏拚命搖頭。
「夫人,答應尊主吧,讓尊主走得安心些。」
白霜纖細的聲音提醒道。
「顏兒——」
墨熙宸黝黑的眼眸中,瑩光閃閃。
「答應我,至少幫我管天下二十年,讓讓讓看著孩子們長大成人,咳咳咳,再再來找我。」墨熙宸的聲音支支吾吾,卻十分清晰,廣場上很安靜,只有墨熙宸虛弱沙啞的聲音。
花傾顏閉上了雙眸,兩行清淚滑下,最終,還是點頭。
就在花傾顏閉眼的一剎那,墨熙宸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縱身一撲,嘩啦,水花四濺,那個血色的身影,永遠消失在了長生湖畔……
「宸!」
花傾顏聲嘶力竭的大吼,生不成調,狼狽的趴在湖畔的石板,全身浴血,血衣將白色的石板染紅,夾著血水的水花濺到花傾顏,孱弱的身子,禁不起劇痛襲來,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身姿,轟然倒地。
草長鶯飛,桃紅柳綠,百鳥齊鳴,仙鶴起舞,飛天山中,恢復了往日的景象,一切有條不絮的進行,九雲殿中,花傾顏悠悠轉醒,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到緋紅的桃花間,她和墨熙宸在嬉戲,打鬧……
「夫人,醒了,可要用膳?」
銀鈴般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花傾顏抬眸看向白霜清麗的面龐,想起暈睡前的一幕,花傾顏雙手捂頭,頭疼欲裂,白霜連忙上前點住了花傾顏的穴道,輸送靈力,半個時辰後,花傾顏方才微微轉醒,「宸宸的屍體在哪裡,我想去看看。」
白霜連忙跪了下來,沉默不語。
「白霜,難道讓我見一見也不行嗎?」
花傾顏坐起身來,滿臉泛著心酸,讓人看著心碎。
「回夫人,尊主跳湖兩日後,我們已經在飛天山下的雪山瀑布下的岸邊找到了尊主的屍骨,已經腐腐爛得不成樣子,長老們不忍尊主如此受苦,也怕夫人傷心,便提前火化了……」
白霜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說幾個字看一眼花傾顏的神色,而花傾顏冷凝著一張臉,看不出任何表情,沉默得可怕。
「我睡了幾天了?」
「十天。」
「帶我去宸的墓前看看,行嗎?」
垂眸,閉了閉眼睛,幾縷長髮飄在身前,花傾顏看得真切,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愣住了。
白霜看著花傾顏的手中拿著自己的幾縷銀絲端詳,一時間,竟無語凝咽,問世間情為何是,直教人生死相許……
朝如青絲暮成雪,夫人彷彿在瞬息間到了遲暮之年老嫗,滿頭墨色青絲,在夫人轟然倒地的那一剎那,依然全白成雪,全族的人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銘感五內。
「夫人——」
許久之後,白霜才鼓起勇氣,試探著喚了花傾顏一聲。
「青絲隨他去了也好,至少他在那邊不會再孤單。」花傾顏輕喃一輕,起身下地,看向白霜,悠悠開口,「我們去看看他吧,我不去,他會不開心的。」
花傾顏特意選了一身喜慶的紅衣,把白霜和一眾侍女驚得張大了嘴巴,如果不是婦人瞬間白頭,她們還真真以為夫人對尊主的感情是假的。
「走了,你們都愣著幹嘛?」
花傾顏轉頭不解的看向白霜和幾個侍女。
「夫人,這套衣服,不好吧。」
白霜說。
花傾顏低頭看了看,泯然一笑,風華絕代,「宸喜歡看,宸說過,我嫁給他的那天,我一身嫁衣,最美。」
還記得,那天他紅衣白馬,丰神俊逸,他對她說——
「鉛華已盡,卿願隨我歸矣。」
鉛華已盡,鉛華已盡,她跟著他,進了他家的大門,他曾諾她,要守她一生一世,一生一世一雙人。
過往種種,猶在眼前,九雲殿中,還有他的氣息,唯獨,那謫仙般的公子——
不在了。
血染江山的畫,
怎敵你眉間,
一點硃砂,
覆了天下也罷
……
墨熙宸將自己一生中最寶貴的萬里如畫江山,給了花傾顏,有人說,花傾顏佔了莫大的便宜,而爾非熙宸焉知熙宸之情,墨熙宸心算天下,六年來和花傾顏的相濃以沫,墨熙宸深知自己和傾顏的感情,他若去了,傾顏焉能獨活?!
他將萬里江山給花傾顏,傾盡天下之力,只為伊人能活著。
覆了天下也罷,
墨熙宸,覆得值!
雖然用天下為鎖,把心愛的人兒鎖在華麗的皇宮,但他們還有孩子,還有母親,還有天下百姓,需要一個慈祥的母親和賢明的皇帝,那些人,比他更需要她。
而他,不能自私的把傾顏帶走。
花傾顏用面頰貼著墓碑上,墨熙宸的名字,眼中流血——
你怎麼能這麼自私,把我一個孤零零的留在世上,我不想做什麼女皇,更不想做什麼千古一帝,女人,就應該站在夫君身邊,相夫教子,不是嗎?
墨熙宸!
你為什麼這麼狠心,為什麼?為什麼!
傾顏沒也沒了淚痕,一壺壺在嫣紅的櫻唇中留下,清澈的酒液溢出唇角,順著白皙的玉頸滑下,就好像一股股悲痛的淚痕,打濕了嫣紅的紅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