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人民心連心
「政委,你說的對
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飯要一口一口的吃,我太心急了。」
范明說完後,抬頭望著天上飛過的一群野雁,感覺心情平靜了許多。
姜政委拉了一把范明,一群人繼續沿著大石塊鋪就的小道向村外走去。
「你的反應很正常,我也心急的。」
隨著戰士們在村中忙碌的勞動,雅江這個小村一下子變得乾淨了許多。醫療隊在幾個會藏語的同志帶領下,在村子的小廣場邊搭起了帳篷,吆喝著義務為藏民們看診。宣傳隊的同志拉起了露天電影銀幕,在為晚上將要放映的電影而忙碌。
范明一行人走到了村外,遠遠看見一個老人拉著兩頭牛,正在往牛角上套犁。只見那兩頭牛無奈的反抗著,卻逃不過主人的執拗。
「老大爺,你怎麼這樣套牛啊?這多彆扭啊?」范明一邊說,一邊拉著李福田走上前去。
李福田翻譯了一下,告訴這老人,不該這般套犁。
這藏族老人面色黝黑黝黑的,常年在高原的陽光下勞作,讓他的臉如炭木一般烏黑發亮。他的身上套著老舊的藏袍,發著油膩膩的光澤,已經分辨不出原來的顏色。他赤著腳踩在這片旱田里,似乎已經習以為常。這藏區的田地雖然沒有田埂,但是明顯看得出,這和周圍那片長滿荒草的野地是有區別的
他用藏語說道:「我們藏族人,從祖上傳下來就是套在牛犄角上,我種了四十年的地,從來都是這樣的。」
說完,老人繼續把套繩拴在牛犄角上,又把一根粗笨的桿子橫在兩個牛頭上,用皮帶綁定了,防止兩頭牛在拉犁時不至於分開。
范明和這年月絕大多數解放軍幹部一樣,是在苦水裡出生長大的,他在參加革命前就是了不起的莊稼把式,論田里的活,沒有一樣是他不趁手的。
「老大爺,這犁套,還是要套在牛脊背上,牛才好使勁。」范明毫不介意老大爺的冷落,耐心的上前說道。
這時,姜政委和警衛員們也都圍了上來,也都和善的對著老大爺微笑著。
「你這個漢子,見過牛跟牛斗架不?」老大爺問。
「見過啊。」
「那牛是用肩膀斗呢?還是用犄角鬥?是用犄角,當然是用犄角!」老大爺從容的緊了緊繫在牛角上的草繩。
「牛的力氣全在犄角上。」老人著重的重複了一遍。
聽完李福田的翻譯,范明笑了笑,問李福田:「這老人是奴隸嗎?怎麼主人捨得沒有監工就讓他帶牛出來幹活?」
李福田道:「這是個差巴。」
范明想了想,似乎進藏前的科普課說過,下等人裡最高級的是差巴,他們領種地方政斧的差地,也就是官地,家裡養上三、四頭牛,富裕些的甚至有三、五隻羊。除了種地,他們還放牧和進山挖蟲草養家。
差巴對於領主有服勞役的義務,差巴的家庭裡,每人每年都要恭敬的為領主大人服上一段時間的免費勞役。遇上度不過的災年,差巴若是向領主借錢糧,那就是倒霉的開始。
利滾利的高利貸將會把差巴變成住在奴隸主牛棚裡幫領主放牧還債的堆窮,堆窮的意思是小戶,這就離賣身成奴隸只差一步了。時候一到,欠的債驢打滾到了足夠買下堆窮的全家後,領主就能到他家抓人當奴隸抵債了。解放前,藏省的差巴和堆窮數量一直都在不斷地減少,奴隸越來越多。
范明同情的看著這兩頭瘦牛,它們把頭仰的老高,脖子難受的左右扭著,互相較著勁,累的氣喘吁吁,擰巴著向前拉動木犁。老人使出渾身的勁把犁向下壓去,同樣是累的氣喘吁吁,還得不停地吆喝牲口。
「老大爺,這塊地我來幫你犁,你看看我的手藝咋樣。」范明終於看不下去了,莊稼人最受不得看牲口吃苦。
聽李福田這樣說,這老人使勁的搖頭,決不答應。經過耐心的詢問,范明知道這老人叫斯朗溫堆,不同意的原因,是怕這幫漢人耍花招,犁地後敲詐他錢財。經過耐心的解釋,斯朗溫堆老人才明白,這個漢人居然是剛剛被活佛接見過的,連忙敬畏的跪下。
范明嚇了一大跳,趕緊衝上去把老人抱起來。
「老大爺,您放心,我就是想露一手我的莊稼活,嘿嘿,撂下好些年,也不知稀鬆了沒有。您看著,要是我的方法得勁,您下次就學我,別再勒這牛角了。」
看著范明熟練地從牛角上解下犁套,又叫上幾個警衛員,在犁套下墊上一件軍棉襖後卡在牛肩上固定繫緊。斯朗溫堆才相信,這個漢人大軍裡的大官,真的是個好莊稼把式。他是這樣的愛惜牲口,都不惜把自己的棉襖墊在犁套的木桿下面,愛牲口的人,都不是壞人。
套著肩膀犁地的兩頭牛,顯然是感覺身上輕快的多了。兩頭牛幾乎是健步如飛的往前走,范明跟在牛後面邁開大步,嘴裡赫赫的吆喝著,辮梢撓癢癢般輕輕的從牛的身側掠過,一點也不使勁打牛,卻又把牛趕得像是行軍的戰士一般筆直而有紀律。
眼看著這片不小的地面被輕鬆的犁了個遍,斯朗溫堆真的打心眼裡服了。
「大軍真的是有神通加持的,我從出生就沒見過這牛可以這樣套,還犁的飛快。」
范明隨手擦了把額頭上的細毛汗道:「大爺,以後啊,咱們解放軍會把最新式的步犁送進藏區,那犁拉起來更加輕快,犁地的深淺可以通過更換犁頭的鐵栓插孔調節,不用憑經驗掌握力道。那個犁送來了之後,犁地只要一頭牛就夠了。」
斯朗溫堆道:「一頭牛?」
「對,一頭牛就能拉動的鐵步犁。沒有牛的話,人拉也很輕鬆。」范明道。
「那犁多少錢?我一個差巴,哪裡能買得起那樣的鐵傢伙。大軍你看我的這個犁,渾身上下只有犁頭包了層鐵皮,這樣的一點鐵皮,就值五大口袋青稞面啊!用的再珍貴再小心,兩年一過也要壞了換新鐵皮的。」斯朗溫堆歎口氣道。
「政斧賣給老百姓,當然不貴的!我在四川看見那種新式步犁,一個才100塊錢,犁頭是純鋼的,其餘部分是純鐵的,整個兒不帶一點木頭!用個幾十年都不成問題!」
「什麼?全部是鐵的?還用鋼?這又不是武器,怎麼用鋼?二十塊?這是多少銀元?」斯朗溫堆問道。
「就是二十個銀元。」李福田翻譯道。
斯朗溫堆道:「全部是鐵的一個大步犁!可以用幾十年!居然比一頭犛牛還便宜?」雖然不太相信,可是斯朗溫堆卻沒有指責對方說謊。在他看來,這個漢人大軍的種地身手這樣的好,又剛剛才見過活佛,怎麼會做出說瞎話那樣的罪惡呢。
「興許是記錯了。」斯朗溫堆這樣想。
想到這裡,斯朗溫堆感覺自己罪孽深重,居然會動了懷疑活佛的客人說謊這樣的不敬念頭,連忙笨拙的道:「感謝漢人大軍教我這樣套犁,請大軍來我家裡喝茶,酥油茶,還有糍粑。」
范明笑道:「我還有事,就不……」
話還沒說完,姜政委就打斷道:「好的,我們一定去。」
李福田連忙翻譯轉告。
斯朗溫堆見自己能夠請得動這樣的貴人,高興極了,雙手合什,為大家所有人祈福。
姜政委道:「老范,藏族同胞真誠的很,請你喝茶,你要是不去,那是不給面子,會傷害人家的感情。再說了,通過這位老大爺,我們也能瞭解一些藏區的實際情況嘛。」
范明讚許的道:「還是政委你想的周全啊!不是你在,我剛才差點就要讓這位大爺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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