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來越深,宮闈之中,也跟著越來越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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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坤秀宮,此時卻傳來陣陣蕭音,那首曲子,讓我為之一愣。坤秀宮所傳出來的曲子,正是三年前,師傅教我的那一首纏綿的琴蕭合湊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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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誰在吹這首曲子?師傅曾說過,這首曲子除了師傅跟楚雲衫,根本無人會這首曲子。現在用蕭吹這首曲子的,會是楚雲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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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我變得十分激動起來。如果不是君師兄拉著我,我想我會立馬飛身進去,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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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身於假山後面,君師兄緊緊地拉著我,他對傳音之術,對我說道,「小泠,莫不可如此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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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吸了口氣,極力地壓下衝出去的俗望。君師兄說的是,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就算吹蕭的人真的是楚雲衫,我這樣衝出去,怕也毫無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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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這般衝動是有原因的,師傅的三個條件中的一個,就是有關於楚雲衫的。我記得,我離去的那一個清晨,師傅讓君師兄將我叫到她房裡,然後,師傅便對我講了我一直好奇的三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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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條件,就是在我出去後,一定要找上詹月宮,師傅告訴我,詹月宮會有一個劫,她要我跟君師兄一定要全力解開這個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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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條件,就是我出谷後,要去找楚雲衫,將一件重要的東西,還給他。而那件東西,我至今都不知道是什麼?當時師傅給我的時候,用一個香囊我包著,而師傅,要我發誓,無論如何,都不能打開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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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條件,便是我最難以答應的,師傅要我,一生一世與君師兄結為夫妻。這點,我真的很為難,當時剛要回絕師傅時,師傅卻一口將我打斷,她說,這是她對我的三個條件,也是她一輩子的願望。我的腦海裡,依然清晰記得,當時的師傅,神色是那麼的傷痛。她背對著我說,聲音從珠唇輕輕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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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這一生,不配做一個母親,她對君楚凌,從來都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從君師兄一個月後她就離開,從來都沒有好好抱過他,她說,那一天受傷出現在水月國,本不想將君師兄帶回來的,如果不是因為君楚凌堅定的眼神,讓她覺得心酸,也許這一輩子,她都不打算出現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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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便懂得師傅的意思,師傅對君師兄,是埋在心底深深的愛,一份母子間的牽掛,是怎麼也不可能割捨得去的,而我正時,並沒有馬上回絕師傅的話,我只是輕輕地點頭。同樣身為母親的我,怎麼可能不懂得師傅的深意,怎麼能拂了一個母親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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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是看出來了,她知道君師兄對我有意,她想讓君師兄在感情上面有所歸屬,而我,明明知道不可能拂去對南宮墨的深情,從而接受君師兄,但我卻不不得不點頭,為了師傅,我想我也許該試著接受君師兄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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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谷後的半年來,我不管怎麼努力,心裡都不能將南宮墨擠出,相反的,對他的思念,也越來越濃,濃得有時,想著曾經,淚就流得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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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師兄對我的好,我只有藏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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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己對師傅的第三個條件無論如何都不能實踐,所以,我對於前面兩個,變得格外的用心與熱忱。現在我聽到這一首關於師傅與楚雲衫的曲子,我又怎麼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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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君師兄的側臉,靜默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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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泠,我們現在過去吧?」君師兄這時也側過臉來,當他看見我一動不動地看他時,他的雙眸變得流光溢彩起來,只一下,便斂了下去,只有平淡,停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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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然,而後輕輕點頭。提起身子,向黑暗中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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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落在坤秀宮的的主殿,也就是蕭音傳出來的地方。在飄飛的途上,我們就已服了氣息丸,此時藏身於門外的柱旁,就算是武功再強的高手,也不可能發現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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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主殿裡傳來兩個女子的談話聲,這兩個聲音,有一個是側聖女假扮的皇后的,而另一個,讓我十分震驚,那個聲音,竟然是阮語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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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這個側聖女假扮的皇后,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現在都這麼晚了,竟然還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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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君師兄使了個眼色,意思是,我悄悄閃身進去,看個究竟。君師兄在收到我的眼神後,淡淡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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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四周看了下,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扇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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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輕輕一揚,太好了,這個窗的位置是進去的最佳位置了,看得出來,這個窗離她們談話的地方有一段距離,加上我服了氣息丸,我想我閃身進去,一定不會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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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我輕身一躍,人似一陣輕風般,便落入她們談話主殿之內。這個窗子,算是個視覺盲點,我落下來後,才發現,這裡離她們談話的地方,不但遠,還出了一道屏風隔住,這裡應該是這個皇后換衣更衣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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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藏身於櫃角邊,剛完成一切動作,君師兄也跟著閃身進來,他對著我的方向,輕輕一笑,然後向屋底上的一根寬厚的樑柱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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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剛才吹的,是不是就是那首曲子?」側聖女所扮的皇后,態度恭敬地問向邊上落坐的阮語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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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了,十分誇張地睜大了眼睛,那個側聖女,是跟阮語柔在說話嗎?她的態度,也太恭敬了吧?我將目光落到阮語柔身上,這一下,又讓我震驚住,阮語柔的手上,此時正握住一支玉蕭,剛才那首曲子,是她吹的?
阮語柔的目光,此時,變得十分溫柔起來,她的雙眼,透過玉蕭,似是在想念某個人,深情糾結的眼神隨著她的深思,慢慢變成無盡的陰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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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側過眸子,冰冷而嚴峻地看著側聖女所扮的皇后。「這些事情,你不該知道。」聲音早已不是我初見時的溫柔似水,她的聲音,陰冷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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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令我咋舌的是,側聖女既然態度畢恭畢敬,她一臉堆笑地點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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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仰起頭看向君楚凌,而君楚凌,並不知道我在看他,此時的他,神色十分凝重,似有什麼沉重的心事在他心中鬱結一般,他平靜的臉上,此時悄悄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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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口,有些抽搐起來,君師兄便是這樣一個人,不管什麼事情,他都一個人默默承受,無論多苦,無論多累,他從不在人前皺過一個眉頭,他永遠都是淡淡的平靜,像他這般敏感纖細的人,這般玲瓏七巧的心,怎麼可能會這般平靜,也許是因為他這樣一個特殊的身份,才會讓他將自己真實的情感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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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悄悄地注視著他,心中有許許多多的假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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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沒有遇見南宮墨,我的愛是不是可以保留。假如我第一個遇見的便是君師,我的情,是不是可以全數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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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時間從新而過,君師兄會不會過得不這麼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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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他不懂這許多,假如他不會占卜之術,是不是他就不會這麼多的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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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知道,一切都沒有假如,現在的我,除了面對與坦然,我真的不想去傷害君師兄,他那一顆善良的心,我又怎麼忍心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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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當時我並不知道,一直以來,我都在傷害君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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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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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重物撞門的身響,讓我回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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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聖女與阮語柔此時都是一愣,她們十分快速地站了起來。側聖女此時以皇后的身份,對著門外嚴厲出來。「哪個奴才在外面,給本宮滾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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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斂了斂心神,靜靜地看著這突發片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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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並沒有任何聲音回答。側聖女與阮語柔疑神相視,正當她們二人想要步出去一探究竟之時,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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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狂風此時正伴著門開的動作,快速地向屋內席捲而來。所有的人,都被沙子吹得睜不開雙眼,我也是一樣,用手輕輕地擋住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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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沙漸漸退去,我望著門外的人,愣是睜大了眼睛,我怎麼也沒想到,我尋了許久的蕭易寒,竟然在這皇宮裡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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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是哪個不怕死的*****才呢,原來是我們絕殺盟的盟主啊。」側聖女譏諷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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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旁的阮語柔,只是冷冷地看著蕭易寒,並未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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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易寒沒有理會側聖女的冷嘲熱諷,他輕盈一個躍身,落在她兩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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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月色皎潔,淡淡的月輝,照在蕭易寒那張絕美的臉上,讓我覺得惚如南柯一夢。心底,滿是欣喜,他沒事,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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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來,是來取你狗命的,你這些冷言冷語,留著去見閻王時候說吧。」說完,蕭易寒蓋掌下來,那一掌,擷了風雨之勢,掌力鋪頭蓋地向四周漫開,最後,直向側聖女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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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大眼睛看著,這三年時間,蕭易寒的功力,漲了不少。我沒有錯過,站在側聖女身邊的阮語柔,竟然能如此神速地躍開。以她這招跳躍開的姿勢,怕她的武功,不在蕭易寒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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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究意是誰?跟側聖女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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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聖女本來對蕭易寒的出現,倒不是特別的在意,但現在在蕭易寒出手看來,她可能心底真的對蕭易寒產生了懼意,她愣愣地站在那裡,好像忘記閃開一般,竟然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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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那一掌,就要擊在側聖女的胸前,而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阮語柔卻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的面前,以閃電雷嗚之勢,將側聖女帶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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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雙眼睛,都震驚地看著這一幕,也許我們大家都不敢相信,有人的武功,竟然高到如此地步。蕭易寒的那一掌,本身就已是氣勢磅礡,而阮語柔,竟能從這樣的掌風之下,輕易救人,她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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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蕭易寒細長的鳳眸,冰冷地看著阮語柔,無情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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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語柔一個玄身,將側聖女放於地上,然後也冷冷看著蕭易寒說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點是,今日你休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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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死於誰的手下。」蕭易寒的話雖說得十分輕鬆,但我看得出來,此時他也十分凝重起來。任是誰,在面對這樣一個絕頂的對手時,都不可能真正輕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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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阮語柔聽完蕭易寒的話,卻是仰頭一笑。片刻後,她才冷冷開聲。「好狂的口氣,三年前,我就應該在絕涯上將你趕盡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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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語柔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三年前,她也在場?她是毒門的人?我在心中,暗自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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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你,不過,倒是讓你失望了,我絕殺盟不但沒有滅亡,現在反倒強大起來。」蕭易寒絕美的鳳眸,此時變得十分冰冷。他目光如炬地看著阮語柔,仇恨的火焰,劇烈在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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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住,三年前,在我落涯時候,到底還發生了什麼事?當時那一聲痛苦的聲音,跟蕭易寒是不是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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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你倒不用提醒我,我知道,你現在不但是絕殺盟的盟主,你還成了藍茄國的君王,只是這一切,過了今天,一切都將化為黃土,哈哈哈哈"阮語柔的笑聲十分尖銳刺耳,在寂然空曠的夜裡,迴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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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憑你?」蕭易寒的目光依舊冰冷,他靜靜地盯著阮語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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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看得入神之際,並沒有發現,君師兄已經到了我身邊。直到他輕輕地拍了拍我的手,我震驚不已,險些尖叫出聲,如果不是君師兄伸手過來將我的嘴摀住,怕此時我們早讓屋內的人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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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傳音之術,對君師兄說道,「君師兄,你怎麼下來了?這樣很危險。」雖然側聖女跟阮語柔都被蕭易寒發散了注意力,但是這樣飛身下來,真的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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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泠,你呆在這裡,我四周去看看,有沒有思情的下落。」君師兄也用傳音之術對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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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感動,原來君師兄冒險下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他,對思情的著急,怕不比我這個當母親的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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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重地點頭,並沒有發現,眼裡,已有了淚花點點。直到君師兄閃身離去,我才驚覺,淚水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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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易寒,我想你還不知道吧?甄泠不但沒有死,她反倒有了其他男人的骨肉,而這個孩子,目前在我們手上。」說話的,是側聖女,她一邊說,一邊對邊上的阮語柔打了眼色。我看在眼裡,總覺得她們有什麼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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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泠沒死,她真的沒死?」蕭易寒在聽完側聖女的話後,身子顫抖不已,他滿臉的憤恨跟斗科研智,全都變成了不可置信跟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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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沒死,女子坊我想你不會不知道吧?她就是女子坊的尊主,還有,她的女兒,現在已經兩歲了。」側聖女見蕭易寒如此緊張激動的神色,她說得越發繪聲繪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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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真的沒死,真的沒死。」蕭易寒細長的鳳眸,此時通紅。我不知道,他是因為激動,亦或是心傷。他一直呢喃著,而後,他的神色變得極為暗淡,「泠,她終歸是選擇了別人,她終歸生了別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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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易寒高大的身體,在瞬間倒塌。他雙腳似是軟無力氣地跪大地上,最後從身上,掏出一件粉紫交錯的手工風鈴。叮叮噹噹的聲音,在輕風中,也跟著落滿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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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那一個風鈴,思緒如泉水般噴湧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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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過給了一點溫暖
??我就忘了問別的冷淡
??有時候心軟是一種悲慘
??推自己跌入遺憾
??也許會擁抱這種情感
??和最開始的抉擇有關
??有時候敏感是一種負擔
??害思緒凌亂不安
??我是掛在屋角的風鈴
??你是風撥弄我的心情
??常常是憂鬱
??偶爾是驚喜
??你主宰而我隨行
??我是原地打轉的風鈴
??連痛哭都聽來很抒情
??每次看風停
??愛揚長而去
??我恨我那麼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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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能送我一個風鈴嗎?」那時候,蕭易寒滿是小心翼翼地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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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答應送他的那一個風鈴,並沒有親手送給他,我是在離去的那一天早上,將風鈴掛在窗台,只留了一張簡單的紙條給他。本以為,他會將那個風鈴隨便放至哪裡,我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隨身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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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落得一發不可收拾。蕭易寒,不要這樣子,我並不值得,我真的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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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淚眼迷濛的雙眼,靜靜地看著蕭易寒,此時的蕭易寒,完全投入自己的憂傷中,他並沒有發現,側聖女正十分陰狠地向他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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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噹噹的風鈴聲,依舊在屋內迴響。蕭易寒依然沉浸於自己的思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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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聖女的身體,越來越近了。就在她快要走到蕭易寒身邊時,手中不知何時,掏出了一把匕首,她定下腳步,揚起匕首,向蕭易寒的百會穴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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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我顧不了這許多,身體以閃電雷嗚之勢,快速掠了出去。在我的一聲驚叫中,蕭易寒終是回過了神,側聖女的匕首,正好落下來,讓蕭易寒的左手,緊緊握住,血紅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純白的衣服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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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右手,運足了力氣,對著側聖女就是一掌。側聖女狂噴了一口鮮血,濺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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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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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重重地砸在門上,頃刻間,門應身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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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剌客。」不知是哪裡,響起了尖脫的嗓子。隨後,我聽到大批人跑過來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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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並沒有理會這許多,我蹲在蕭易寒的身邊,側聖女的那一把匕首,淬過劇毒。剛才蕭易寒用力的一掌,讓他身上的毒素加快流動,此時,他吐了一口墨黑的血,雙唇也變得鐵青。他的傷口,快速的變黑,然後漫延全身。我掏出君師兄曾經給我的三枚玉姿露,全數倒了出來。想要讓蕭易寒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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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易寒,你中毒了,快些服下這玉姿露。」我的聲音,變得十分焦急起來。蕭易寒,你千萬不能有任何事,不然,我這一輩子,真的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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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易寒並沒有馬上接過我手中的玉姿露,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眼中的欣喜跟歡躍,跟他蒼白的臉,一點也不協條。許久,他輕輕地呼出三個字,「你是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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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似是被什麼重重地撞了一下,此時此刻,他竟然不顧身上的劇毒,為我的出現而欣喜,這讓我,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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