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溪坐在樹籐下發呆,這是院子裡唯一一個用樹籐纏繞起來的鞦韆,坐在上面前後搖擺著,很是愜意。夜溪伸手撫摸著胳膊粗細的樹籐,神色有些恍惚,思緒中一閃而過許多如仙侶般的畫卷。
女子燦爛的笑顏,男子俊朗的臉龐,兩人相擁一起的場景,發脾氣的樣子……種種種種,那些記憶一股腦的鑽入夜溪的腦海之中。
夜溪怔了片刻,她確信這不是自己的記憶!而且,夜溪皺眉,裡面的男女都好熟悉,雖然有些朦朧,可是夜溪心裡下意識的已經知道對方的身份。夜溪鬆開握住籐蔓的手,腦海中的記憶消失的無影無蹤。
「原來在這裡!」這時候,沐簫的聲音由遠及近,很快就來到夜溪的眼前,但是卻在三步之外停了下來,沐簫掩飾住眼底的了然之色,「這裡是姑姑親手栽種培植的。」沐簫繼續說道,「花了姑姑很多心血,姑姑說過,她要將美好的記憶都記錄下來的。」
夜溪看向沐簫,「是,這些樹籐!」夜溪肯定的說道,「但是,我沒有察覺到生命跡象——」夜溪指尖碰觸著樹籐,不像是其他植被,反而有一種死灰的感覺。
沐簫搖搖頭,「不清楚,這裡一般人是不能來的,而且就連是我與父親,都沒有機會靠近,或許是因為你的身體裡有姑姑的骨血,所以才沒有被阻止!」沐簫忽然朝前埋了一步,鞋子還沒有踩到地上,夜溪所在的那兒些溫柔的籐蔓如利劍一般刺出,然後就有尖銳的刺刺向了沐簫方向。
沐簫快速的撤回腿,看向了夜溪,實際演練更能夠說明一切。
夜溪看著那些繞過自己而攻擊沐簫的籐蔓,眨眨眼睛,點點頭,「原來如此!不過,確實是美好的記憶。」
「或許姑姑之前就已經預測到了什麼,所以才火急火燎的弄這些。她平時,並不怎麼花心思在這上頭。」沐簫看著夜溪,「祖父,已經找過你了,你們,談了什麼?」沐簫沉默片刻,出聲問道。
夜溪唇角噙著一絲譏諷的笑意,「他說,我不該出世的!」夜溪收斂情愫,淡淡的對著沐簫說道,「不過,換句話說,這並不是我能夠控制的,但是,以後成為什麼,卻是我能主宰的,這裡,並不是我的家!」夜溪掃過沐簫,髮絲遮擋住了沐簫的臉頰,遮掩住了臉上的神情,可是夜溪感受的出那傳遞過來的淡淡的憂傷。
夜溪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從鞦韆上走了下來,看著另一側臉色不怎麼好看的辰,勾唇一笑,「你家公子讓你陪我留下來,確實是屈就你這位才人了!」夜溪看也不看辰,直接從他面前飄然而過。
辰正想著事情,猛然聽到夜溪的話,身體就好像被冰凌劃過一般,渾身戰慄,很快就回過頭來,但是夜溪已經走遠,辰回頭看著依舊在原地站著的沐簫,見到沐簫眼底的失落,挑挑眉頭。
夜溪剛出了院門,就立刻被人擋住,阻路的正是一位穿的很是體面卻上了年紀的老婆子。那人毫不客氣直接擋住了夜溪的去路,樣子很是恭敬的對著夜溪撫了撫身子,但是口氣卻不怎麼中聽,「小姐,請跟老奴走一趟!」老婆子口氣很是強硬,暗含威脅。
「我若不呢?」夜溪看著老婆子身後的幾個身強體壯的婆子,面色微冷。
「小姐不要為難老奴,老奴只是個替主子辦事的,自然要盡心盡力的辦成才是。」婆子低著頭,絲毫不看夜溪一眼。
夜溪忽然眼前一亮,她想起來了,這個人正是那位沐老巫婆身邊的,夜溪收回打算亮招的手,點點頭,「帶路吧!」黃鼠狼給雞拜年,真是沒安好心啊。
那人滿意的點點頭,示意身後的人讓開路,夜溪跟著帶路的老婆子,身後隨著一隊人,朝著另一個院子走去。
一路走來,夜溪察覺到了一件事情,縱然沐府的本體是牡丹,可是,縱觀其他的地方,花圃裡雖說牡丹的品種很多,而且顏色同樣的艷麗,可是,但凡她那母親院子裡所有的牡丹,其他院子裡絕對沒有一棵!所有名貴的牡丹都進了自家母親的院子,再看外面,倒顯得有些寂寥,不上檔次了些。
「老夫人,人到了!」正在喝湯藥的沐老夫人聽到人的回稟,立刻將藥碗遞了出去,用帕子擦擦唇角殘留的藥漬,「進來!」這才沉聲開口。
夜溪站在門口,打量著,這裡面絲毫沒有男主人的氣息,到處都顯露出陽盛陰衰的跡象,還真是,有意思的很!夜溪想著,扭頭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帶自己來的人。
踏進屋門,只聽到身後砰的一聲響,屋門被緊閉,屋子裡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人。夜溪站在屋子中央,面無表情,顯得不慌不忙,似乎一點兒都不擔心似的。
沐老夫人目光深邃而犀利的瞪著夜溪,恨不得將夜溪身上戳幾個血窟窿,「你就是這麼尊敬長輩的?」沐老夫人見夜溪沒有對自己行禮的意思,開口斥責道。
「你算什麼東西,也算的上本公主的長輩?」夜溪冷漠的開口,表情不鹹不淡,鄙夷的看著眼前的沐老夫人,「不過一個鳩佔鵲巢的冒牌貨,讓我尊敬你?我怕你折壽!」夜溪彈彈身上的衣服。
「你——」沐老夫人剛想反怒,可是隨即就將怒意壓抑下來,「好,好,好一張利嘴!」沐老夫人怒笑著點點頭,「你母親是個沒教養的撒潑猴子,你也差不到那裡去,還真是給沐氏家族的人『增光添彩』!」沐老夫人譏諷道,「說吧,你到底有什麼條件!」沐老夫人直接開口問道。
夜溪茫然的看著沐老夫人,「我智障了還是怎麼的,怎麼聽不懂獸語了?」夜溪喃喃自語,動動自己的耳朵,一臉的無奈。
「哼!」沐老夫人見到夜溪如此,反而平靜了很多,「一個來自放逐之地的想要在妖界立足,你知道有什麼後果嗎?」沐老夫人看著夜溪,危險的說道。
「你知道的還挺多!」夜溪沒有否認自己來歷,人界?那裡是妖界的放逐之地,但是也有很多地方是妖界比不上的,比如,冰蓮花蕊?夜溪察覺到沐老夫人動了殺意,歎息著搖頭,「想動我,你還太嫩!老東西,我若是在這裡掉一根毫毛的話,我會提前讓你母女一窩子,成為城門樓上獨一無二的人形盆栽!」
「你以為我不動手,你就會安然無恙?你當真以為老爺會站在你這一邊?」沐老夫人可惜的看著夜溪,「看來你還是太天真!」
「那老傢伙站不站在我這裡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肯定的一點就是,他絕對不會和你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沐老夫人瞇著眼睛,氣息波動的有些厲害,「哦?」沐老夫人不怒反笑,「你就這麼肯定?」沐老夫人瞇著眼睛看著夜溪。
「據我所知,這裡可不是主母的宅院!」夜溪將一個明面上的秘密拆穿,「就算你是主母,但也只是一個繼室,在妖界,繼室擁有主母的權利,但是卻沒有上族譜的資格!」夜溪將紅裳告訴來的消息直接說出來,很成功的見到某人的臉色驟然變化。
夜溪可沒有理會對方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滋味,繼續說道,「還有一點,皇族裡有明確的規定,皇族妖後的身份,硬性條件之一,那就必須是世家嫡女,你這位寶貝女兒,好像並不是吧?確切說起來,也不過是一個庶出,庶出的還能成為妖後,哎呀呀,難道皇族裡還有什麼秘密不成?」夜溪眨眨眼睛。
此刻,沐老夫人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麼,臉色更加的慘白,身旁的老奴趕緊攙扶住沐老夫人,這才避免人從椅子上面摔下去。
老婆子扶住沐老夫人,暗中提醒沐老夫人是不是要出手,可是明明之前說好的,沐老夫人卻忽然改變了注意,暗中用力的抓住身旁人的手,緩緩閉上了眼睛。
夜溪斜眼望角落裡一掃,眼底閃過一絲狠戾之色,「既然你身體有恙,我這個外人就不打擾了。」夜溪手微動,轉身離開,「真是個晦氣的地方!」夜溪遠遠的丟下這麼一句話。
「老夫人,為什麼不動手,之前明明說好了的,再有下次,就不容易了!」老奴對著沐老夫人可惜的說道。
沐老夫人睜開了眼睛,眼裡還殘留著那一抹擔憂之色,「讓她們出來吧!」沐老夫人疲憊的抬抬手,整個人靠在椅背上,神色恍惚不知道在想什麼。
老奴轉身走到一側,剛要說什麼,忽然驚呼一聲,整個人倒退了好幾步子,隨後就聽到砰砰響聲,接著就有幾具屍體從角落裡滾落出來,而那屍體手中端著的碗也同一時間掉落在地上,原本的傷口噗噗幾聲,汩汩流出血來。
「老夫人!」那老奴嚇的臉色發白,不知所措的看向沐老夫人。
沐老夫人看著那幾人的淒慘死狀,身子一抖,那幾人都被生生摳出了眼珠子!「好毒的手段!」沐老夫人不覺說出聲來,「小小年紀,好狠辣的心思!」
「可是,可是!」老奴渾身發冷,「她明明,站在這裡的,明明,沒有出手!」老奴轉身看向自己的主子。
「能有恃無恐,身旁自然是有人的!」沐老夫人壓抑住噁心的感覺,「找人處理了吧!」沐老夫人起身,虛弱的離開。
來到臥房,沐老夫人跌坐在床榻上,這才驚覺自己身上已經濕透,「出來吧!」沐老夫人喊了一聲,睜開眼睛。此刻,正有一名男子站在沐老夫人的眼前,「宮裡出了什麼事?」沐老夫人開口問道。
那男子對著沐老夫人行了個禮,「娘娘、公主還有二皇子都被妖皇軟禁了起來。」男子輕聲說道,「屬下已經好久未曾接到二皇子的指令,曾經二皇子說過,若是超出時間沒有接到命令,就來此處找您!」
沐老夫人原本蒼白的臉更加的慘白陰沉,「他們怎麼可以!」沐老夫人喃喃自語,臉上滿是揮之不去的憤怒,「妖皇瘋了不成,竟然為了一個所謂的血脈,將自己的妻兒軟禁,真是好笑,真是可笑!」沐老夫人攥緊床上的被褥,滿心的憤怒發洩不出來。
「太后那裡有什麼反應?」沐老夫人迫使自己平靜下來,詢問當前時局,「宮外大臣有何反應?其他將領又有什麼回應?」沐老夫人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那人搖搖頭,「太后雖然未曾遭到禁足,可是聽說情況也不是很好,冊封公主的時候,皇族有人試圖站出來阻止,但是都被妖皇暗中下了絆子。至於其他將領,還不清楚。」
沐老夫人沉思半晌,幽深的目光呆愣了許久,但是腦子卻在快速運轉著,心裡一直有著不服輸的信念,就算她是繼室又如何?她還是妖皇的岳母!就算——
沐老夫人心底閃過一道亮光,忽然眼前一亮,心中的陰霾被瞬間驅散開來,「倒是不用如此麻煩了!險些忘了這一茬!」沐老夫人陰冷一笑,抬頭看著眼前的人,「你去辦一件事!」沐老夫人示意對方上前,兩人耳語一番。
那男子一聽,愣了一下,眼底閃過一抹異樣,但是隨即點頭,很快就消失咋屋子裡面。
——
妖後丹月自從知道自己容貌不再,一股腦的盡數將屋子裡所有的鏡子打碎,她從沒有如此的憤怒過。丹月披頭散髮縮在牆角,一動不動,目光透過髮絲縫隙注意著那滿是褶皺的乾枯的手。
忽然,凌亂的腳步聲打破了原本的死寂,很快就有人推門而進,緊接著就有人搬著東西走進來。
「速度快些!」還有宮人催促著,而這些人都沒有理會牆角里的那位一國之母。
當門再次關閉,妖後丹月這才回過神來,起身就像要撲向門,「我要見妖皇,我是妖後,我要見皇上,你們——」可是,很快,妖後丹月的聲音就戛然而止,好像卡殼的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