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宮婢走過來,恭敬地開口提醒,「該用晚膳了。」
「我不想吃。」子桑擺了擺手拒絕,乾涸的嘴唇昭示著她此刻的虛弱,她扯著身上的羅裙,淡淡地交代,「去準備點水吧,我身上不舒服,想洗澡。」
忙完了子茜佈置的苦力活,身上都是粘糊糊的汗,確實難受。
「是。」宮婢應聲,服了服身子,輕輕地退了出去。
浴池很快就準備好,氤氳的水汽瀰漫了整個屋子,也熏淡了人的疲憊。子桑揮了揮手,示意宮婢退下,然後獨自泡入了浴池中……
身上好髒,這個世界,也好骯髒!
她將自己沒入水中,久久地淹沒在那種沒有氧氣的空間中,甚至有一種恐怖的想法:就這麼一直不起來,就這麼一直睡過去,好不好?
「鳳凰!鳳凰!」迷濛中,她聽到有人在耳畔叫她,語音一聲比一聲急切。
子桑蹙眉想要認真去聽,感覺離真相越來越近,卻在將要頓悟的時候,只覺得身體一輕,整個人都被人從水池裡撈了起來。
「你想淹死嗎?」軒轅瑾在她身前大吼出聲,額前的碎發還滴著水珠,憤怒讓那張疤痕的臉更加猙獰扭曲。
他的手緊緊地拽著子桑的胳膊,用力得連自己都微微有些顫抖:從來沒有這麼害怕!他怕她剛才,真的死了,就這麼漂浮在水中,讓生命飄散在氤氳的水汽中……
「你?」子桑怔怔地看著他,停頓了良久,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他狂怒地低吼出來,這種情況下,甚至忘了要自稱為「朕」,「你倒是有新意,想要在浴池裡自殺?」
他一邊說著,一邊扯過掛在旁邊架子上的大毛巾,用力地擦拭著她的身體,將上面的水珠盡數抹掉,就像將死神從她身上抹離一樣。
子桑慌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沒有穿衣服!
一張小臉瞬間漲到通紅,她的小手不由自主地上前推搡著他:「你……你別看!」
「朕的妃子,朕有什麼不能看的?」他悶悶地開口,粗魯地為她裹上外衣,將她拉離了那個浴池,拽著她往外屋走。
朕的妃子?
這句專屬性的話,聽在子桑耳朵裡,卻沒有絲毫的喜悅,她的眉頭緊蹙著,腦中回想起剛剛在子茜那邊聽到的動靜……
他的妃子,聽起來這麼溫暖,但是,他的妃子,又何止她一個?
這種派發的愛,誰稀罕!
「在想什麼?」他有些慍怒地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在當今天子面前走神。
子桑,你算是第一個。
「沒……」她蹙眉,反射性地揮開他的手,想要後退,大腦卻突然一晃,從心底傳出某個聲音,「鳳凰……」
這次,聲音比先前更為真切。
鳳凰?
到底誰是鳳凰?
到底又和她有什麼關係?
子桑煩躁地抱住自己的腦袋:「我不太舒服,能不能別和我說話?」
「你在躲著朕?」他的臉色不由地沉下來,這個女人的拒絕太過明顯,和所有的妃子截然不同。
她要躲,他就偏不讓她躲著!
上前一步,他的大掌一伸,順利扣住她的皓腕,將她拉到自己身前:「朕累了,想和你說會兒話,別鬧了……」
「你難道就不能和子茜說嗎?」她脫口而出,負氣地別過臉——他在子茜身上尋歡,卻將她當成情緒垃圾桶?!
這會不會太不公平了一點?試問,她當他的情緒垃圾桶,那麼誰又能來照顧她的情緒?
「子茜?」他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什麼,抿唇苦笑,「你……吃醋?」
「不敢!」她悶悶地應聲,還想說什麼,腦中卻突然靈光一現——不對啊!他不是正在寵幸子茜嗎?怎麼突然到她這裡來了?
他寵幸完了?!
還是……
「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他輕輕地歎息,想著那張驕縱的小臉——子茜,連同子清遠,這些人,他最多再忍他們十天,就好了!
總要對他們好,才能讓他們放鬆警惕,然後將他們一網打盡。
「那是怎麼樣?」子桑本無意質問他什麼,只是他辯駁得如此迅速,她也忍不住出聲諷刺,「難道你想說,從來沒有寵幸過她嗎?」
荒謬!
這麼荒謬的理由你要不要用?
「唉……」軒轅瑾長歎,頓了頓,才意味深長地開口,「在宮中,要想聽真話,必須先學會聽假話。你明白嗎?」
她明白嗎?
呸!
根本一點都不明白!
他是說風就是雨的帝王,她怎麼知道,他說的那些,哪幾句是真話?哪幾句是假話?
「你還是放開我吧。」她低垂著頭,半響終於喃喃地開口,一語雙關,「你放手吧,好不好?」
她弄不懂他,不如放她自由,好不好?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直到她的小手覆上他的手背,他的手才從她的肩膀上一點點滑下,手掌落下的同時,她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