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迷情(1)
「你叫晏舒?呃……是,你叫晏舒。」公孫羽苦笑出來。曾經,她對他冷冰冰地說:我叫阿曼達,晏舒已經死了。看來,如果這個女孩沒有表演的話,是阿曼達死了,而晏舒復活了。
一個巨浪打來,女孩哆嗦了一下,呻吟道:「大哥哥,我的頭好痛!」
大哥哥!?公孫羽頭皮忽然一陣發麻,曾經冷冰冰的敵人竟然如此親暱地叫自己,這種感覺……絲,貌似有些渾身發毛似的。
頭好痛?是不是那一撞讓她失去了部分記憶?從醫學角度來說,發生這樣的事情並不罕見。公孫羽一面壓制著胸口的劇痛,一面拚命划動手臂,如是想。
距離島嶼越近,浪頭變越大。晏舒接連吞下幾口海水,嗆得劇烈咳嗽起來,加之疼痛難忍,眩暈的感覺再次出現,修長的腿也軟綿綿的無力再揮動,兩人的體重完全交由公孫羽一人帶動。
而公孫羽的傷勢極其嚴重,帶動二人異常吃力,甚至連口鼻都不由自主地溢出了大量的鮮血,將身邊的海水染紅。
當咳嗽過去,晏舒發現了公孫羽口鼻的鮮血,驚嚇地尖叫起來:「大哥哥,你……你流血了!」
公孫羽苦笑搖頭默然,繼續向前用力划動手臂,維持二人向前游動。隨著他的前進,淡淡的血痕在海水中緩緩蕩漾開來,雖然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但給晏舒的衝擊力幾乎是無與倫比的。
心智回復到某個階段的女孩,除了媽媽從來沒有人對她曾經如此好過,這讓她第一次仔細端詳著男人的臉孔。
他很英俊,雖然憔悴,雖然口鼻溢血讓他看起來有些慘烈,但堅毅的神色和冷峻的面孔使得他有種說不出的令人好感的東西。女孩的心忽然砰然在跳動,甚至連腦袋的疼痛都減弱很多,如果不是一支手得抓住公孫羽的肩膀,而另一支手脫臼,或許她已經伸手去為他抹去血漬。
「大哥哥,你……你很辛苦吧?謝謝你!」晏舒情不自禁地低聲說。
女孩的口吻如同十來歲,這讓公孫羽確認了自己的想法。不像是演戲,如果演戲能達到這種水平,那麼她的演技絕對勝過任何一個奧斯卡金像獎獲得者!
那麼說來,她是失憶了?或許,這對她來說是一種幸福吧?仇恨曾經蒙蔽了她的心靈,曾經扭曲了她的人生,失憶未免不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但奇怪的是,貌似她並不是簡單的失憶,而是回到大約六七年前,失去的記憶是後面的那一段。如果沒錯的話,是從母親死亡開始的。那絕對是她人生最悲慘的時刻,突然失去相依為命的母親,整個世界徹底傾覆。如果不是不久被父親接出國,本就在學校備受欺凌的女孩,絕對會因之而徹底崩潰。
在醫學上,這種情形很常見。選擇性失憶、階段性失憶等等,都是類似的、常見的失憶種類。
雖然已經確定,但公孫羽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晏舒,你……還記得施丹達嗎?就是那個比蒙巨獸一樣的外國佬。」
「施丹達?」由於頭部受到重創,晏舒一直處於眩暈中,她想了又想,困惑地說:「我不認識什麼外國人。見倒是見過兩次,那是在杭州,爸爸帶我去的……」
提到父親,女孩的俏臉忽然微微扭曲起來。顯然某些記憶觸到了她的傷心處,因為父親,她實在失去了太多。童年的歡樂,家庭的幸福,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父親的緣故。他為什麼會殺人!?
這個問題曾經一再糾纏著她弱小的心靈,今天再次讓她頭疼欲裂。
經過種種掙扎,公孫羽最終帶著晏舒登上島嶼。勉強上到島嶼後,公孫羽甚至連打量一下島嶼的氣力都沒有了,跌坐在地上開始調息。而阿曼達由於腦袋傷口被海水蜇得很厲害,甚至昏迷過去。
一個小時後,公孫羽終於初步恢復了行動的能力。當他睜開眼睛時,卻叫了一聲苦:阿曼達……不,晏舒躺在他的大腿上昏迷不醒,俏麗的臉龐憔悴之極,而臉頰卻火熱一片,紅馥馥的,貌似艷麗,實則在高燒!
而當他打量四周時,心底更是一沉。這絕對不是一個適宜於人居住的地方,島嶼不大,約一萬平米左右。但這座島嶼純粹是由三座石峰組成,左邊一座最高,海拔超過百米,而中部最低,海拔大約五十米,右邊那座海拔大約在七十米左右。
這三座石峰上海鳥不少,但寸草不生,險峻異常。尤其右邊那座,臨海一面上百米的懸崖峭壁,陡立大海之前,頗為雄壯。
而公孫羽和晏舒登上的,是島嶼中部山峰的底部。這裡相對平坦,是整座島嶼唯一的凹點,面積大約數百平米,呈坡狀向大海傾斜著。
在這種島嶼上,以鳥蛋和海魚為生,保命或許無礙,但如何帶著一個弱女子渡過重洋,是一個巨大的,幾乎無可能達到的目標。唯一的指望是,這裡是一條航線,附近會經過船隻,能有求救的機會。
維生和求救只是後續的事情,目前首先必須救治晏舒。
如果是阿曼達,公孫羽或許心腸冰冷很多,但對晏舒這樣稚弱女孩,他心頭還是相當憐憫的。至少,他們同病相憐,都是失去父母,在世上無親無故的人。
首先是給她接上胳膊。這一點相當容易,脫臼而已。但難就難在如何事後如何固定那支受傷的胳膊,讓其盡快恢復。
為此,公孫羽艱難地抵達海邊,按捺著傷痛,撈起幾塊隨著颶風捲來的樹棍,折斷後,準備當夾板用。在給女孩子接上胳膊那一刻,雖然暈迷中,但她還是呻吟出來,聲音中含著濃郁的痛楚之聲,竟然瞬間打動了男人的鐵石心腸。
公孫羽的動作不由自主地輕柔了幾分。
「很疼嗎?」他莫名其妙地對昏迷中的少女問。
「疼,大哥哥,我好痛……」奇跡般,昏迷中的少女竟然呻吟著喃喃道。
公孫羽的心猛然一震。對大哥哥這個稱謂,其實他很敏感。小魔女、朱若蘭、小琪、小喬、梁爽幾個一直都這麼稱呼他。
說起來,晏舒雖然在身體上較之霜兒、蘭蘭她們成熟很多,但根據公孫羽的調查,她是90年出生,今年不過19歲,較之霜兒不過大一歲而已。
解下皮鞋的鞋帶,撕開本就襤褸的衣服,給她的胳膊綁紮好以後,公孫羽的眉頭卻又深深地皺起來。她腦袋的傷口看起來不輕,又被海水長時間浸泡,加上冰冷海水和傷口感染帶來的高燒……
關鍵是目前手中根本沒有任何藥物,加上沒有淡水可供傷口清洗用。如果任她如此高燒下去,傷口一旦化膿,死亡率將高達90以上!
公孫羽焦急地站了起來,眺望遠處。但灰濛濛的天,陰風怒號,甚至遠處的海面傳來暴雨的聲音。根據潮汐和海浪的變化,這裡距離大陸至少在三百公里左右。在身體健康的情況下,每小時保持五公里的高速,也需要60個小時才能抵達大陸——而且這是在極限直線的情況下。事實上,即使能判定方向,也不可能達到這個極限。60小時的直線距離,一般能在72小時之內抵擋就不錯了。當然,如果再加上休息和睡眠,或許三天便變成了五天。
然而公孫羽的身體條件根本無法到達那個狀況,此刻他甚至連下水都極其困難,遑論游到大陸去求救了!
怎麼辦?公孫羽不顧自己的傷勢,在這個相對平坦的凹地轉了一圈。但一無所獲,這裡除了苔蘚,幾乎沒有任何植物,更不可能有公孫羽熟悉的草藥。
當他回到晏舒身邊時,女孩的高燒愈發熾烈,甚至連裸露出的肌膚都紅彤彤的一片,摸上去甚至燙手。
這種至少40℃的高燒是最致命的,如果還不採取措施,兩個小時之內女孩便有可能會因此而香消玉殞。
「首先得找水,淡水!」公孫羽喃喃道。凝目左右,他劍眉一聳,朝右邊那座高大的山峰而去。那座山峰的面積佔據島嶼大半,中部和右邊山峰面積很小,不大可能有淡水。
在攀爬岩石的時候,公孫羽的胸部感到陣陣撕裂的劇痛,但他強行忍住,還是從巖縫裡努力地攀爬上去。
大約在海平面50幾米的地方,公孫羽驚喜地發現一個凹下去的面積約十幾平米、深約五米的小水潭。這是一處天然凹陷,而水是雨水的累積。由於附近懸崖形成雨傘狀的遮擋,這裡的蒸發量極小,寶貴的淡水被保存下來。
但現在困難的是無盛水的工具。公孫羽在很無奈的情況下,只得脫下自己的衣服,洗乾淨後吸飽了水,然後穿著短褲爬了下去。
就憑藉著這點水,勉強將女孩的頭部傷口清洗了一下。傷口不算很大,但有點深,估計當時直升機地面可能有個螺栓之類的凸起,不幸正好撞擊在其上了。
在清洗中,女孩疼得嬌軀都在顫抖,那支完好的胳膊死死地抱著公孫羽的腰身,貌似這個男人是她最大的依靠。雖然在昏迷中,她卻逐漸有了這樣的覺悟。
這一點讓公孫羽為之苦笑。幾個小時之前,她還執著地追求著殺死他的人生最大目標,但如今時過境遷,竟然將他當做唯一的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