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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二百四十二節 秋賦(七) 文 / 吹牛者

    第二百四十二節秋賦(七)

    周伯韜的手下提出了個簡單粗暴的方法:直接把周七迷倒了塞到秋紅的床上去。再把陳明剛引來。看起來雖然粗糙,但是做到了一定有效。就算陳明剛知道有人設局,礙於面子也得把周七逐走。

    不過這個法子有極大的後遺症,陳明剛馬上就能知道是有人要對付他。會引起其警惕。而且實地查勘之後周伯韜覺得這事情不大容易--秋紅宅子附近監視守護的陳明剛的手下就有六七個,院子裡還有四五個傭人,牽涉到的人太多了。陳明剛到底也不是傻子。

    在外面下手也很難,根據監視人員的匯報:秋紅很少出門。原本陳明剛也不大允許她出去。她又不是本地人,縣裡也沒什麼熟人能走動。臨高又是個小地方,連個像樣的廟宇也沒有--古代社會女人常有的休閒活動進廟燒香的機會也沒有。

    就這麼躲起來,倒也無可奈何。打不進去,拉不出來。周伯韜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好繼續讓特殊宣傳組的人繼續散佈流言蜚語。

    周七自己還渾然不覺。開徵秋賦之後,他的事情多極了。陳明剛把大多數事情都交代給他去做。周七也覺得這是師父對自己的信任--他原本為秋紅被打的事情感到惴惴不安,這會覺得自己在師父面前寵信未減,心總算是放下了一半。

    雖說今年打出了「丈田」的的牌子,但是師父早已經和他們透過底,關鍵是要和大戶們「講斤頭」。

    「咱們爺們的好處,這是第一要議得。」陳明剛指示他,「但是澳洲人那裡,也一定要敷衍好,原先少報、隱田還有詭寄的田數,要大戶們多少吐些出來,這事情才能過去。」

    至於各家吐多少出來,雖說具體多少是要談價錢的,但是陳明剛也列了單子定了個底線,每家都得按規模上報一些田畝,想花錢消災一畝不報是絕對不行的。

    陳明剛很清楚,要借用澳洲人的勢力,就得實實在在的幹出點業績來,全靠受賄來辦事在澳洲人手裡是不行的。

    周七很能體會師父的心意,所以這些天來忙忙碌碌在鄉下四處奔波,基本上就是在和人講斤頭談條件中度過的。

    當然事情辦得並不容易,陳明剛提出的條件很苛刻:不僅要每家上報一些隱田,在耗米的數量上也有增加。過去有糧戶不繳耗米或者少繳的,這次陳明剛毫不妥協,堅決要求他們按份例繳清。

    「現在不狠狠的勒逼他們一把,以後這樣的好機會說不定就沒有了。」陳明剛指示他,「話,不要怕說僵,更不要怕說狠話。有澳洲老爺給我們撐腰,你怕個什麼?咱們不怕鬧大--黨那門這麼猖狂,腦袋不也給掛城門口去了!」

    話雖然是這麼說,周七卻不願意這麼幹。師父是師父,他是他,自己以後能不能當上衙門的書辦還很難說--照現在這個樣子,大約自己是沒指望了。陳明剛有三個兒子,最大一個也有二十了。師父年紀還算不大,再干個十年不成問題,到時候自然是傳給自己的兒子的。到時候誰知道這個師弟會對他是什麼態度!

    自己不是正式的吏,說來說去不過是個沒「黑人」罷了。古代也很看重「編製」的。周七抱著多個朋友多條路的原則,對大戶們還是非常的客氣,而且總是先打招呼在前:這是「上面」安排的,不是自己的主意。

    「小的也是身不由己,」他總是和大戶們陪著笑臉,「你看小的三十了,連個老婆也沒有,不過混口飯吃,還得請老爺們多多體諒!」

    這話無非就是暗示大家:好處可不是我拿得。冤有頭債有主。

    劉家寨。

    「這麼說,非得要多報幾畝才能過關?」劉光表問道。

    劉友仁讓劉光表代表劉家和周七談條件,這樣萬一談崩了,還有個轉圜的餘地。

    「沒錯。」周七很肯定的點頭,「澳洲人要搞丈田,總不能光打雷不下雨吧。一點面子也不給。」

    「嗯,這話說得也有道理。」劉光表死死得盯著周七,想從周七的面孔上看出什麼花樣來,但是周七還是滿臉堆笑,唯唯諾諾。

    「老七,就劃個道出來吧,要多少花數?」劉光表問。

    「花數不忙,請劉三爺示下,劉家寨打算報多少上去?」多報少報直接關係到私費的多少。這個過節不能弄錯。

    周七有陳明剛開給他的底單。過去也給劉家寨辦過納糧的事情。知道這裡在田賦冊的起課不到四百畝。而劉友仁實有土地在二千畝以上。

    「總計五百畝起課地如何?」

    「劉老爺名下到底有多少土地,您比我清楚,」周七慢悠悠道,「再說了,這加來洋這麼大的一片地,您總不能說只有五百畝吧--澳洲首長也不傻啊。」

    劉光表明白這意思是報個一二百畝意思下是不能過門的。他說:「老七你的意思是--」

    「至少得報個半數,一千二百畝。」

    「一千二百畝!」劉光表象被嚇壞了一樣,「這如何使得,太……太……」

    「劉三爺!」周七加重了語氣,「您別心疼,有這一半,還有另一半呢。您要覺得報太多了,到時候澳洲人自己下鄉來勘察--到時候恐怕一分一厘都要做成冊子了……」

    劉光表知道這是漫天要價,就等自己就地還錢了。他想了想:

    「您就開個價吧,最大能減多少?」

    雙方一陣討價還價,最後談好價錢:劉家寨新報二百三十畝上去,這樣總起課的田地是七百十幾畝。至於耗米,雙方議定今年是每石正賦附三斗三升--也有增加,過去劉家寨的耗米不過一斗二升而已。新增的部分中有一斗就是陳明剛的「私費」。這個數目也是前所未有的。

    送走了周七,原本一直在後堂聽著的劉友仁踱了出來。劉光表趕緊迎了上去:

    「三伯!您看--」

    「沒事,這事你應對的不錯。」劉友仁歎了口氣,這周七的口氣雖然恭順,但是今年陳明剛一夥的胃口真是太大了。過去不過給個十兩八兩銀子就能對付了,這次不但加耗米、報隱田,連他們這伙的私費都敢附在耗米裡了!

    「這伙澳洲人,真是害人不淺!」劉光表痛恨道,「過去陳明剛哪敢這樣的猖狂!」

    「嗯。」劉友仁沒有說話。他現在已經完全明白。所謂丈田,大約的確是澳洲人的意思。但是被陳明剛利用了,成了他敲詐生財的工具。否則不可能非要大家報些隱田上去,報得少了還不成--陳明剛也知道澳洲人不能隨便糊弄,得有點實績出來。

    他只是覺得奇怪,澳洲人為什麼由著陳明剛一夥胡鬧?以他們的本事,自己下鄉來丈田不是能精準,而且也不會擾民……

    劉友仁忽然想到,要是真是澳洲人自己下鄉來丈田,那自己這樣的大戶哪裡還能搞手腳!恐怕就是一是一二是二的把田畝都報上去了。說起來有陳明剛這個蠹蟲在,還是有點好處的。

    不過,他心裡被勒索的厭惡感始終揮之不去。

    「居然要向這等小人委曲求全!」他恨恨道。看來要不受欺負,就得和澳洲人直接掛上鉤。他陳明剛都不怕和澳洲人鬼混,公然出頭露臉替他們辦事,他一個鄉間財主,捐來的監生怕什麼?

    「鄖首長來了之後,你好好招待他。」他吩咐劉光表,「多和他拉關係,把這次的事情和他說說。」

    「是,侄兒明白!」

    「還有美蘭的事情,你也得多花心思。我看鄖首長這次來就讓美蘭去伺候……」說到這裡他想太荒唐了,美蘭不是丫頭,不能就這麼塞給人家。反而會讓對方看輕了。

    「這個侄兒來想辦法。」劉光表心領神會。

    「她爹答應了?」

    「能巴結上澳洲老爺,她爹喜歡都來不及。」劉友仁當然知道這個侄兒在胡說八道,大概又用了什麼威逼利誘的手段。不過這無所謂:劉美蘭這家在族裡無足輕重,誰也不會在乎他們的想法的。

    「年底分祭米的時候,多給他家一點。」劉友仁道,「美蘭出閣時候的陪嫁,也由官中出了,讓她風風光光的嫁人。」

    「三伯考慮的周詳!」劉光表笑道,「不僅他家可以多給,各房今年領祭米都能加不少。今年的收成還真是不錯。比領近的幾家都好!老爺加入天地會這步還真走對了。」

    說起收成,劉友仁的心情才稍微鬆快一點:幸好今年的收成不壞!

    第一難得風調雨順,沒大災;第二加入天地會之後,鄖首長確實是盡心竭力,用了許多法子來幫著自家種田。有些法子他覺得也不甚稀奇,有些卻是匪夷所思。現在稻田里已經放完水曬田,劉友仁雖然是個地主,但是農活很精通,看到今年的稻穗不僅枝數多而且普遍很沉。他隨手摘過一枝數了數,不但上面的谷粒要比原先多得多,而且極少有空穗癟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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