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舉行之後,回到市裡,我約上解南華聊聊。到了他的辦公室。解南華看上去有些憔悴。他跟我說,解鈴這幾樣罪名,他是一個都想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我知道他還有很多內情不瞭解,便把關於兩枚煉魂珠的故事告訴瞭解南華。
解南華聽完之後,久久不語,他躺在老闆椅上,疲憊地揉著自己的臉,說道:「羅稻,你先走吧,我想靜靜。」
從辦公大樓裡出來,天色黯淡。烏雲翻捲,今天是大年初二,本該是閤家團聚,熱熱鬧鬧過年的時候,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
我慢慢向家走去,開始下雪了,靜靜落下無數的雪片。
到家剛打開門,一走進去發現不對勁。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一個人,正拿著遙控器看電視。
一看到他,我頓時炸了。我靠,解鈴!
我揉揉眼,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天色昏暗,客廳也背光,屋子裡很暗,解鈴整個人融在黑色之中,只能看到臉龐的剪影。
「解鈴?」
他回過頭看我,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那熟悉的笑,正是解鈴。
我走過去,坐在他身邊。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你……你不是亡命天涯了嗎?」
解鈴笑:「背負那麼大的冤屈,哪能就這麼跑了,不是我性格啊。不把事情整明白,我走哪也躲不過陰間的緝捕。」
「他們說你犯下什麼三大罪,剛才我還在朝陽寺參加了……」我遲疑地停下話頭。
解鈴說:「被開除八家將了吧?我知道。」
「有人告訴你了?」我問。
解鈴笑:「誰沒有個三老四少的朋友。羅稻,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我會找上你。」
我搖搖頭。
解鈴用遙控器把電視關上,說:「這次出的事對我來說,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和信條,裡面肯定有誤會,也有宵小的暗算。找你呢,是給你個機會歷練一下。就當我這個空口師父給你這個徒弟的一點承諾。」
我哈哈笑:「你這個師父嘛玩意都沒教我。就先拿我這個徒弟給你頂缸。」
解鈴笑笑,沒說話。
我把兜裡的手機掏出來,扔在茶几上。解鈴看看,手機上顯示了一個號碼,是陸五哥的。
「什麼意思?」他問。
我從沙發上站起,在旁邊拉了一張椅子坐在他對面:「解鈴。現在你們婆說婆有理,公說有公有理,我到底信誰的呢。你讓我幫你,可以。但你首先的說服我,讓我相信你。如果我聽得不滿意,雖然不至於報告給陸老五,但你也別想讓我幫你。」
「呦呵。」解鈴翹起二郎腿:「有點意思。好吧,你問吧,我知無不言。」
我想了想說:「林美的煉魂珠在哪?」
「還在我這。」解鈴坦然地說:「我撒謊了,我並沒有送回陰間。」
我顫抖著說:「馬來西亞的神婆和老孟,也是你殺的了?」
解鈴莫名其妙:「你說的什麼?我一句都聽不懂。」
看他這個樣子不像作偽,我便把和銅鎖潘大勇等人到馬來西亞的經過講述一遍。解鈴眉頭緊鎖,用手指敲著自己膝蓋。
「羅稻,你知道我為什麼留下林美的煉魂珠嗎?」他問。
「為什麼。」
「煉魂珠一共有三顆。它是什麼東西你基本上清楚了,但它還有一項功能,一般人不知道。」
我看著他。
解鈴說:「三顆煉魂珠,分別是黑、綠、金三色,它們能分別感應到彼此的存在。我之所以留下這一顆綠珠,就是為了找到丟失的那兩顆。當時你問我,我不想把你捲進這個漩渦,就隨口撒謊說送回陰間了,其實那顆綠珠還在我這。」
「那盜取金珠的邪神,到底是誰呢?」我問。
解鈴想了想,搖搖頭:「不知道,線索很亂。聽你的描述,老孟一直在默默修行,還有那個神婆,也不是一般人。能在夜裡那麼短的時間,連殺他們兩人,並且盜走金珠,這個人的功力非同小可。可這樣的人太多了,不但我們內地的民間大神多如牛毛,東南亞那邊也是藏龍臥虎,嫌疑的人很多。」
「陸老五曾經說過這麼一句話,盜取金珠的人有這麼幾個特點:和我們有關係,有法力,知道內情的……他說除了你,沒有別人。」我緊緊盯著解鈴的眼睛。
解鈴道:「金珠的事情我是聽你說的,但你能保證銅鎖和潘大勇他們不把事情外傳嗎?仔細一想,整件事莫可名狀,深不可測,漏洞的細節太多。這件事還要慢慢查。其實在金珠之前,我已經知道了黑珠的下落,我一直在跟蹤這條線。」
「黑珠在哪呢?」我問。
解鈴道:「這就要從我的第一大罪,鬼差魚鰓說起了。黑珠的下落,他知道。」縱見邊扛。
「魚鰓到底是什麼來頭?」我問。
解鈴娓娓道來,我一聽就愣了,這魚鰓的故事還真是傳奇。
陰間有十大鬼差,排名不分先後,按的是到陰曹地府報道的先後順序排的,也就是死亡時間。魚鰓排在老五,這個人生前是什麼人,又是怎麼死的,誰也不清楚,恐怕這個秘密只有閻王爺知道了。
作為鬼差,有項很重要的職能,就是從陽間把將死之人的陰魂領到陰曹地府。
魚鰓就負責這項工作,但它和其他鬼差不一樣的是,它到陽間領的陰魂很特殊。它負責的是世間有影響力的大人物之死,或是一代帝王、或是盜國大盜、或是高僧、或是王侯。
魚鰓是什麼時間從陰間遁走的呢,要追溯到1864年6月,太平天國的首府天京城破。所謂天京就是現在的南京,魚鰓當時的任務是,到陽間去領太平天國天王洪秀全的陰魂。魚鰓去了之後,並沒有順利地把洪秀全陰魂引到陰曹地府,而是一去沒了蹤影,從此下落不明,人間蒸發。
這中間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
鬼差,能私通陰陽,掌握生死秘密,這樣的鬼魂混入人世間,絕對是巨大的隱患。其後數年,多次出現魚鰓的傳聞,據說它在人間殺人如麻,尤其戰亂和荒年,更是如魚得水。
陰間通緝這個鬼差已經很長時間了,可就是抓不著它。它神出鬼沒,橫行無忌,世道越亂越高興。據說後來它很少親自動手殺人,而是混入宮闈之中,迷惑當權者,惑亂天下。二十世紀中國那個亂,整整一百年都沒怎麼消停過,據說就有它一份責任。
「這個魚鰓你認識?」我說。
解鈴點點頭:「不但認識,還是朋友。」
他沉吟一下,說:「我和魚鰓認識的時間不長,對它的歷史不太瞭解,但我相信它不是大奸大惡之徒,傳聞終歸是傳聞。我最開始找到它,是因為感應到了黑珠的位置,沒想到它也在跟蹤這顆珠子。後來二伯爺責令讓我去抓捕魚鰓,就在帶它走的時候,我猶豫了,一念之差把它放了。」
「你後悔嗎?」我問。
解鈴看看外面昏暗的天空:「事情做了就做了,我做事從不後悔。現在的聲名狼藉,都是我自己的責任,和其他人沒有關係。」
「那我們現在怎麼做?」
解鈴沉吟一下:「聽你說完馬來的事情,我們要查清到底是誰竊取了金珠。這已經不單單是我的事,也有魚鰓的責任,我們要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先去找它。」
「可你怎麼去?陰間已經撒下暗花通緝你了。」
解鈴正要說什麼,「匡匡」門砸響,我們對視一眼。解鈴做個手勢,示意不要慌張,我喊道:「誰啊?」
外面傳來二龍的聲音:「羅哥,是我二龍,開門吧,陸五哥非讓我領他來你這裡認門。」
解鈴坐在黑暗的沙發中,沒有說話,我左右為難。
陸老五的聲音傳來:「羅稻,趕緊開門,難道金屋藏嬌,還是解鈴在裡面呢?」
解鈴輕輕說:「開門吧。」
我深吸口氣,緩緩走到門口,慢慢打開門,昏暗的樓梯走廊裡,站著二龍和陸五哥。
我看著眼前這個胖子,心裡說不出厭煩,皺眉道:「你怎麼還陰魂不散了?」
「怎麼,不讓我們進去?」
我猶豫,解鈴讓我開門肯定有辦法。我慢吞吞閃開身,讓他們兩人進門。心砰砰跳,我回頭看了一眼,沙發上的解鈴已無蹤影。
陸五哥走進廳裡,看了看,嘖嘖有聲。廳不大,沙發電視外加一張吃飯桌子,我單身漢住在這裡,屋子裡味不太好聞。陸五哥環視一周,說道:「家裡來客人了?一起請出來吧。」
「來什麼客人,就我自己。」我聲音有些不自然,這老小子眼睛真他媽毒,他怎麼知道的。
陸五哥說:「就你自己?你為什麼把椅子拉到沙發對面?你剛才在和誰面對面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