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子?我們都是你的孩子?」潘大勇嘗試著問。
老孟搖搖頭,他斟酌一下,不知該怎麼和我們說。半晌才道:「我說的種子。並不是生理性的。你們是我的分身,也是我的念。」
「念?」銅鎖等四人面面相覷。
老孟說:「你們從誕生到現在,每時每刻在人世間的經歷,其實也是我的經歷。你們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我都知道。怎麼說呢,不知這個語言該怎麼組織,能讓你們聽明白。你們四個都是**的人,同時也是我的相,你們出入世間紅塵,就相當於我在行走世間。雖然我的肉身桎梏在窮鄉僻壤,可我隨著你們一起在經歷紅塵的悲歡離合。你們四個人給了我四個不同的人生之路。」
「為什麼要這麼做?」孫婕輕輕問。
「印證。」老孟道:「中國古代講『內聖外王』,無非是出世和入世。遠離人群隱居自修,固然不錯,但更重要的還是要印證人間的紅塵種種。你們在夢中經歷我的人生。我在念中經歷你們的人生,道理差不多。你們的人生,加上我自己的一生,我算是一世五為人。」
潘大勇沉默片刻道:「我這人有什麼話就說什麼話,老孟你別見怪。」
老孟笑:「大勇,你說吧。」
「梅春在夢中曾經見過一個在石洞修行的妖人,他修煉的法術能吸收分身的精血。你弄出我們四個人,是不是也有這個目的?」潘大勇問。
老孟表情很嚴肅。點點頭:「開始是有這個打算。」
銅鎖他們四人臉色變了,一起緊張地看著他。
老孟道:「那是開始,但是現在已經沒有了。」說著,他站起來轉了一圈:「你們看,我的身體俱在,並沒有變成透明的。」
「你沒有修煉他的邪術?」銅鎖驚訝地說。
「修行之路也不是僅僅只有那麼一種,我從到了這裡,便開始修行,參閱過報寧寺眾多經典,又有你們四人四相在替我印證紅塵中的大道,我找到了適合自己的修行之路。仙佛蛻下分身有兩種作用。一是仙人渡劫。就是石洞那妖人所做,滅掉分身,相當於滅掉自己,用另類方法渡劫,騙過老天;二是蛻念,逐步去掉境界中不適合的念,比如魔性。」老孟說。
「蛻念?!」我們喃喃。
「你們四個人都是我蛻下來的念,雜念蛻去,境界才能有所提升。比如說蛻掉魔性、軟弱等等,驅除人性裡的弱念。」老孟說:「可以這麼理解,你們都是我蛻下的念的實體化,你們是我的一部分,又不是我的一部分。」
他們四個人沒怎麼太懂這裡面的關係。而老孟也不能說得再明白了,語言已經桎梏了思想的表達。
我舉起手,老孟看我:「羅稻,你有什麼要說的?」
我字斟句酌說:「你說蛻掉魔性、軟弱這些念,我有點不理解。其實善即惡,魔即天使。你拋棄了魔性,同時也是在割裂身上的善!魔和善本來就是相對而一體的。無惡也就無善了。再說惡這個東西,太過於主觀,你憑什麼就能確定這一念是惡的呢?」
老孟笑:「好見識。我說的蛻念,是個很複雜的過程,並不那麼簡單。我也在不斷調和善惡,最終趨向中庸大道。你們要明確一個概念,所謂『仙人』、『佛』、『道』等等這些概念並不是一個固定的終點,而是一個不斷努力的過程,或者說歷程,所謂大道無涯。你們雖然是我的念,但不是簡單的念,你們誰是魔性的?誰是軟弱的?我看你們都有惡念,某些時候也都是軟弱的。大家是複雜而多變的人,也是很多念的結合體。佛家有三身,一佛分三身,三身即一佛。」
銅鎖嘗試著說:「你把我們四人叫過來,又是什麼用意呢?你可把我們給害苦了。」
老孟道:「命運是天道,我所追尋的就是大道,我怎麼可能有能力安排你們的命運呢?我沒這麼大的能耐,各位所遭所遇全是人生該有的劫難,生離死別很正常。我確實做出一些小的安排,叫各位前來,沒有別的意思,你們畢竟是我一念而生,我有責任讓你們度過劫難,享受自己的人生。我早已算到這一天,讓你們來,就是幫你們渡劫的。」
「這麼好?」我們喜出望外。
「這場大劫之難,因我而起,連累諸位了。」老孟淡淡說。
「怎麼了?」我們問。
老孟道:「我的劫數馬上就要來了,這是修行入大境界的一道門檻,也是我避不開的命運。我很可能會落到魂飛魄滅的下場。我若滅,必會牽連到你們這些分身。你們因我而生,卻不是為我而生,你們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你們應該為了自己,而全力以赴地活著!」
這話說得悲涼,而且極其真誠,不說那四個人,就連我聽了都非常感動。
這個老孟看樣子真的是修行到一定境界了,極具大情懷。
老孟回過頭對那神婆和黑胖子,嘰裡咕嚕說了幾句話,神婆瞪著眼睛反駁了幾句,最終閉口不說了。
「我和他們交待過了,以後不管我出什麼事情,都不要為難你們。」老孟道:「你們去吧,去化解劫難。」
「怎麼化解?」潘大勇心急火燎地問。
「到地獄塔最高層,從上面跳下去,舊身便死,隨即重生。」說完這句話,他隨即閉上眼睛,不再開口。
我們聽得蒙頭轉向,好傢伙,從八層浮屠上跳下來?開玩樂呢?
我們再怎麼問話,老孟也閉眼不答,不聞不問,老僧入定一般。
從屋子裡出來,外面潘氏集團的人已經等的不耐煩,潘大勇的兒子幾次想衝進屋裡,都讓阿偉攔住。看我們出來,大家把我們團團圍住。潘大勇有些疲倦,吩咐車隊調頭,馬上會寺裡。
眾人趕緊上了車,開出村子,一路顛簸,回到報寧寺。縱斤東弟。
要蹬地獄塔,必須要和格力上師通報。這次上師並沒有見我們,而是指派了一個小和尚,讓他領著我們上去。
在往塔裡走的時候,我們討論怎麼個跳法,梅春建議準備幾個降落傘,銅鎖說應該弄彈力繩綁腰上,像蹦極一樣。潘大勇搖頭說:「你們說的這些方法都不好,我覺得這裡面肯定是有講究的,借助工具不虔誠。如果因為不虔誠而沒有效果,我們豈不是白跳了。」
「那潘總你什麼意思?」銅鎖問:「就這麼往下跳?八層佛塔啊,跳下去就成爛泥了。」
阿偉在旁邊聽我們說,來了興趣:「我問問小師傅。」
他把跳塔的事情翻譯給小和尚聽,小和尚說了幾句話。阿偉聽得聚精會神,然後翻譯過來:「小師傅說,地獄塔西面是大湖,可以往水裡跳。他說地獄塔跳湖是本地已經失傳很久的習俗,有堪破地獄生死關,再世為人的寓意。」
銅鎖心裡大安:「跳湖啊,這就好辦了。我水性嘎嘎的。」
我譏諷他:「從八層樓上往下跳,你可別嚇得尿褲子了。」
我們蹬上了地獄塔,每一層都花團錦簇,供奉著很多的鮮花,這裡每一層都代表著一層地獄,聽著滲人可看起來這裡卻很漂亮,像是大花園。只是空無人影,光線又差,這些花瓣在陰暗的佛堂裡,確實有種陰森森的意味。
我們來到最高層的八層,這裡有巨大的佛像。離近了看,更為震撼,一顆頭顱就有兩米多高。慈眉善目,微微垂頭,風一吹,身上披的黃色袈裟瑟瑟作響。
和尚領著我們來到西面,面向西方,地上放著一塊黃色蒲團。蒲團旁趴了一隻老虎。這隻老虎十分瘦削,毛髮俱豎,鬍子都在顫抖,栩栩如生。我們嚇了一大跳,誰也不敢過去。小和尚徑直走到老虎身邊,輕輕撫摸它的皮毛,阿偉長舒口氣:「這是老虎標本。」
「傳說伏虎羅漢有隻老虎隨他修行,是不是就是這隻?」銅鎖問。
阿偉翻譯給小和尚,小和尚點點頭。
我們互相看看,這位老孟真是奇人,這幾十年也不知是怎麼過來的,身上藏著無數的秘密。我們走過去,雖然這老虎已經死了不知多少年,雙目還湛湛有神,威風凜凜。看著就害怕,誰也不敢靠近。
可問題來了,這老虎就擋在佛塔邊緣,要往下跳湖,必須跨過它。
這可能也是個考驗吧。
我們咬著牙走過去,慢慢跨過老虎,來到邊緣,探頭往下看。這裡高了下能有十幾米,下面是一片深綠色的湖水,陽光輝映,波光粼粼,別說往下跳了,看一眼我都發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