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找你?那麼她到底是誰?」我顫抖著問。
解鈴拍拍我,指了指:「你看。」
我趕緊去看,那個女人還站在棺材前念誦古怪經。等我再轉頭回來,解鈴已經蹤跡不見。
我靠,我頓時不鎮定了,這還真他媽的像解鈴的作風。一聲不吭,不交代個來龍去脈,我行我素,無組織無紀律,轉眼就沒了影子,連招呼都不打。
我低聲喊著:「解鈴,解鈴……」又怕那個女人聽到。極力壓低嗓音。
黑暗的高台上,陰風驟起,凍得我抱住肩膀,除了女人誦經聲音,四週一片死寂。解鈴早已不知去向。
這時,女人的聲音突然停止。我嚇得不敢喊了,貓在角落裡眼睛一眨不眨看著。
她慢慢抬起雙手,一直抬過頭頂,雙手的手心朝下,她又高又瘦的身影。配著現在的姿勢,看起來像極了邪惡的女巫。
隨著她的手勢,發生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怪事。
棺材裡的小女孩竟然隨著她的手緩緩站了起來。站立姿勢很僵硬,看上去就像是用線把她拽起來。收屍的女人背對我,身體擋住了一部分視線,加上天光暗淡,我看了一會兒。不知她在搗鼓什麼。
當她緩緩轉過身體時,我被眼前發生的一幕驚呆了。死去的小女孩竟然變成了收屍女人的模樣,也就是說,現在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她。
這兩個女人混在一起,已經不分誰是誰了,其中有一個居然朝著我的方向走來。
我都快嚇傻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她並不是衝著我來,而是我的身後就是回到防空洞的密道。
我蹲著身子小心翼翼在黑暗中挪著小步。好不容易挪動到另外一角,看到那女人果然順著密道鑽了進去。
此時天台上還有一個她。她披頭散髮,形如鬼魅。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具拜月的殭屍。
就在我心驚肉跳的時候,也不知從哪突然飛出一塊石頭,正打在身邊的地上,發出特別清脆的聲音。那女人如同在熟睡中被驚醒,猛然睜開眼,直直瞅過來。
我嚇得頭皮發炸,雙腿顫慄。那女人陡然一聲怪叫,五官都挪移了,像個撒潑的惡婦,張牙舞爪就撲了過來。
她本來就一臉橫肉,此時瞪著眼豎著眉,嘴角裂開,一張臉恐怖到無法目睹。看到她的臉,我的心臟就像子彈打中一樣,猛然一震,兩股戰戰,就等著死了。
她越跑越近,那架勢要把我撕碎。我下意識往後退,退了幾步,身子一栽歪,後面就是高台的懸崖,再退一步就掉下去。
在她奔過來千鈞一髮之際,旁邊忽然有人打了聲呼哨,那女人應聲側頭去看,解鈴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後面,笑嘻嘻地說:「送你一程。」
他飛出一腳,正踹在女人的屁股上。女人被他這一腳,從高台上踹了下去,一瞬間人就消失在懸崖深處。這時我才反應過來,後背被冷汗浸透,顫抖著向下面看了看,一片漆黑,黑霧瀰漫,女人早已沒了蹤影。
解鈴大大咧咧往地上盤膝一坐,拍拍身旁的位置:「傻愣著幹什麼,坐。」
我哆哆嗦嗦過去,擦擦頭上的汗:「我的媽啊,到底怎麼回事?我的腿都軟了。」
「這還不簡單嗎,你吸引了她的注意,然後我一腳把她踹下懸崖。」解鈴說。
我忽然明白了什麼:「我靠,剛才的石頭是你扔的?」
「是啊,要不然她怎麼會發現你,怎麼會上當。」解鈴說。
我看著他的臉,無奈地笑了,這真是解鈴作風,我算是沒脾氣了。
「這個女人到底是誰?」我問。
「她是這尊煉魂爐的主人。」解鈴說。
「啊?!」我有點意外。
解鈴也沒多解釋,說道:「先說說你的經歷,你是怎麼到這裡的,夠可以的啊。」
我把整件事情從發生到現在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講給他聽。解鈴聽得目不轉睛,非常入神,還不時發出怪聲:「啊,好驚險……好險好險,好怕怕……」
等我講完,解鈴嘿嘿笑:「羅稻,你口才不錯啊,經歷的這些事都能寫成小說了。」
「少扯沒用的,該說說你了,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我問。
解鈴說:「我的事慢慢說給你聽,現在咱們要換個地方。那個女人知道我在這裡出現了,或許能找來,咱們要換個更危險的地方。」
我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去:「更危險?」
「你沒聽說過,更危險的地方才是更安全的地方嗎?」解鈴說罷,拍拍我的肩膀:「把眼閉上。」
我把眼睛閉上,過了一會兒,解鈴道:「睜開吧。」
我緩緩睜開眼,驚訝地發現,場景居然變了。我們已經離開懸崖高台,現在正在一家賓館的房間裡。潔淨的床單,一張大床,床頭櫃上擺著電話和檯燈。
我在房間裡走了兩圈,解鈴看我神情不對,奇怪地問:「你怎麼了?」
我牙齒咯咯作響,顫抖著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呃,」解鈴撓頭:「解釋起來很麻煩,一會兒我從頭講給你聽。你先說說你怎麼了,為什麼這麼一副奇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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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我嚥了幾下口水,緩和情緒,這才說道:「這裡我來過。」
「哦?」解鈴眉角一挑:「怎麼回事?」
看著這個房間,我簡直是徹骨的寒意。
就是在這裡,我被黃麗誘惑,迷迷糊糊中被黃麗用繩子纏縛在床頭,她用刀把我脖子上寄存的王凱魂魄給割走了。
那段經歷對於我來說痛苦不堪,一想起來心就跟針扎的一樣,我始終認為王凱最終遭受噩運,完全就是因為我的緣故。
它一直埋在我心頭最裡面,是我無法觸及的疼。
因為這個原因,我對這個房間的一些細節記憶尤甚。洗浴間的門是磨砂的,如果有人在裡面洗澡,看上去會朦朦朧朧。我走進洗浴間,牆上有一面鏡子。站在鏡子前,我靜靜看著裡面的自己。
還記得當時被銅鎖救了後,我滿臉是血來到洗浴間洗臉。洗臉的那一幕如同泛黃的照片定格,深深刻在我的記憶深處。
我伸出手輕輕摸摸眼前這面鏡子的邊緣,掉了塊漆,和當時我所見到的一模一樣。
可以肯定,這間賓館房間正是當時我和黃麗所呆過的,留下極其揪心記憶的地方。
從洗浴間走出來,解鈴看著我。我穩定一下情緒,簡單把關於黃麗和王凱的事情講了一下,解鈴聽著聽著就皺緊了眉頭。這時,安靜的走廊裡突然傳來了腳步聲,解鈴擺擺手,示意我不要出聲。
他小心翼翼來到門口,通過門上的貓眼看著外面。我非常緊張,這個莫名出現的地方讓我很不舒服,有種窒息的感覺。我來到他的身邊,解鈴讓開位置,我湊上貓眼看了看,外面走廊十分昏暗,空無人影,不知剛才的腳步聲是怎麼來的。呆腸大弟。
解鈴搓著手,表情有些沉重:「她可能知道你來了。」
「誰?」
「煉魂爐的主人,天台上的那個女人。」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急切地問:「你為什麼會帶我出現在這裡,這個房間你是怎麼知道?」
解鈴擺擺手:「我根本不知道你這段經歷。我們為什麼會來這裡,這個問題主要在你。羅稻,你冷靜點,聽我跟你說。」
我穩定了一下情緒,解鈴說:「這個世界你已經知道是什麼地方了,不錯,它就是妖人的煉魂爐。這裡是魂魄凝煉聚集之所,具體情形我沒法再解釋,已經超出了你理解的位面。你可以簡單理解成這裡是一處虛擬世界,一個離奇危險的夢境世界。現在的你、你眼前的我,還有你在這裡所見到的人,都是魂魄的存在。為什麼你會來到這裡,因為這裡是你魂魄的潛意識裡最無法觸及的記憶傷痛,這個房間正是應你的內心而產生的!」
他這麼一說,我大概有點明白了。魂魄這東西,本身就包含著記憶,現在我進入一個專門容納魂魄的容器裡,帶著我的記憶而來,那麼所看所聞,便會依據我的記憶應景而生。
說起來真夠玄妙的,這都是科幻電影裡的段子,沒想到現在居然以一種既另類又傳統的巫術方式出現了。
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看著解鈴,一字一頓說:「如果這個房間是我內心產生的,那麼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你呢?會不會也是我幻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