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呂先生已經看穿了陳小妹的身份。他冷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是空亡屋的人吧?」
陳小妹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她:「你是空亡屋的人?你什麼時候加入空亡屋的?我曾經幫過阿飛。你為什麼還要害我?」
陳小妹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我,說道:「我真不明白,陰鬼婆為什麼費那麼大的力氣,將你給找來。」
她說這話的時候,前半段還是老太太的聲音,後面就成了一個男人的嗓音。
緊接著,我看見她臉上的肉像是融化了一樣,慢慢的向下耷拉。
這景象實在太過恐怖,我嚇得倒退了一步。退完了這一步,我心裡面有些不是滋味:沒想到我已經變成鬼了。竟然還是這麼膽小。
那人在臉上抹了一把,緊接著,變成了一個男人的模樣。
他一臉陰森森的笑意:「兩位,有緣千里來相會,你們不妨叫我馬面。」
我愣了一下,隨後脫口而出:「牛頭馬面?」
馬麵點了點頭,有些得意的說道:「不錯,就是牛頭馬面。現在,我是陰差,要送兩位上路。」
呂先生一臉戒備的看著他:「不可能。我見過陰差的模樣,和你大為不同。」
馬面笑了笑,說道:「想不到呂先生見多識廣,連陰差的模樣都知道。」他頓了頓,說道:「陰差這種東西。神龍見首不見尾。除非是機緣巧合,否則的話,誰也見不到,他們可是大大的失職了。」
「哎。我空亡屋感歎人間道德敗壞,陰間紛爭不斷。有心出頭,自行任命一些德高望重的幽鬼,暫代陰差、判官、閻羅職責,代掌冥界諸事。好讓世人明白,因果報應,不是不存在,陰曹地府,也不是胡編亂造的。憑著這一手,還這天地間一個太平世界。」
馬面說的輕描淡寫,但是我聽得驚訝不已:「空亡屋要自行建造一個陰間?掌管天下眾生?這是多大的手筆?」
呂先生喝到:「放肆。你們空亡屋,恐怕還沒有這麼大的能力,也不怕惹到了隱藏在天地間的高人,將你們徹底抹殺。」
呂先生的一聲大喝,像是一記重拳,擊打在馬面的臉上。很快,他的神色就有些不快了。
他冷哼一聲,說道:「呂先生,你也不要狐假虎威的嚇唬我。」
他說了這句話之後,很快又變作了一副笑臉,說道:「我空亡屋確實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想要掌管天下蒼生,確實還太早了。不過,掌管你們二位,實在是綽綽有餘。」
我驚慌的看著他:「你想幹什麼?」
馬面看著我,淡淡的說道:「本來陰鬼婆選中了你,是希望你有一番大作為的,不過,你小子實在太不爭氣了,忽然大醉而死,傳出去真是一個笑話。上面很不高興,所以打算懲罰你一下。」
我向後退了一步,緊張的看著他:「你們打算怎麼懲罰我?讓我魂飛魄散嗎?」
馬面冷笑了一聲,說道:「魂飛魄散?那也太便宜你了。你要知道,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是輪迴之苦,背負了太多,卻又無能為力。身處輪迴之中,身心煎熬,如受鼎鑊。佛陀慈悲,在眾生輪迴之前,抹去了他們的記憶,好讓他們暫得一晌貪歡。」
隨後,他頓了頓,說道:「不過,你可就沒那麼幸運了。佛光普照,照不到我空亡屋。你好好享受一下這種感覺吧。」
隨後,他向我走了過來。呂先生這時候像是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俠客。他擋在了我的身前。然後說道:「你不能動他。」
馬面笑道:「我不僅要動他,還要動你。道士,你比這位趙莽小兄弟也幸運不到哪去,我們想了一個更好的辦法對付你。」
隨後,天上有一個人影罩了下來。像是一片烏雲一樣,將呂先生裹在了中間。
呂先生奮力的掙扎,可是哪裡掙脫的開。馬面看著那一大團陰影,冷笑一聲說道:「兄弟,帶他走。」
那團黑雲發出一陣沉悶的笑聲:「老道,告訴你,我叫牛頭。」
然後,黑雲挾裹著呂先生走了。
我聽見呂先生整個人悶在裡面。仍然在大聲的喊:「趙莽,咱們兩個一定要互相扶持。有機會,我會去救你,幫你擺脫輪迴之苦。」
然後,他的聲音就不見了。
那一瞬間,一股巨大的孤獨感從天而降。我覺得天地間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馬面冷笑了一聲,說道:「誰救誰還說不定呢。這老道士,也太不自量力了。」
我緊緊地攥著右手,那裡有一個呂字。我心裡默默地念叨:「如果我有本事了,也會去救你的。」
馬面推了我一把:「別磨蹭了,好好享受享受吧。你這一去,不知道幾千幾萬年呢。」
我一聽這句話,遍體冰涼。幾千幾萬年,什麼意思?這簡直是生生世世都要受罰了。
我被他推得身子一趔趄,掉進了屋子裡面。
屋子裡面是一片黑暗。我摸索著走了兩步。忽然,一腳踩空,墜入到萬丈懸崖之下。
我努力地睜開眼,可是周圍是灰濛濛的一片。
不久之後,我感覺身子一涼。我出現在一間破草屋中。
我睜開眼,向周圍看了看。馬上就明白了。我已經轉世了。
這一家很貧困,貧困到連家徒四壁都算不上。這裡,只不過是一間破草棚子罷了。
我閉上眼睛,在心裡面冷笑了一聲:「如果這就是輪迴之苦的話。我倒不怕。我有知識,有頭腦,只要努力,想要過上好日子,應該不難。」
我剛剛想到這裡。忽然聽到旁邊有狼吞虎嚥的聲音。我看見有人給了旁邊的女人一碗飯。她正在狼吞虎嚥。看樣子,已經餓極了。
我看了看她,衣衫襤褸,皮包著骨頭。她應該就是我這一世的生身之母了。貞頁農圾。
我剛剛想到這裡,就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抱我的人是一個男人,衣衫華麗,滿面紅光。他將我交給身後的人,說道:「再去找找,今天的任務,是五十個。」
我忽然明白了。我被人賣了。我的價格,是一碗雜糧飯。
我緊閉著眼睛,想道:「看來這一世的身世夠淒慘的。」
一路顛簸,我最終被帶到了一間木屋中。這裡有很多嬰兒。哭鬧不休。
我的魂魄很強大,仍然記得前世的事情,可是這身體畢竟還很幼小。所以接下來的日子,睡的時候多,醒的時候少。
有時候醒過來,我會思考這裡是什麼地方。從我們住的屋子、吃的食物和周圍的環境來看。這裡很可能是一個窮山溝。我很有可能是被人販子給買走了。
我攤開手,看見手心裡面一塊紅色的疤痕。這疤痕出生的時候就有,有些模糊的組成了一個呂字。
我心裡想起呂先生的話來:我們兩個有緣。在這浮浮沉沉的輪迴之中,一定要互相扶持。爭取早日逃出去。
我歎了口氣,心想:「芸芸眾生,我又去哪裡找他呢?」
我計算著日子,可是這日子平淡如水,實在沒有什麼可計算的。彈指一瞬間,已經六年過去了。
而我,也已經看遍了這裡。
確實是在深山之中,從六歲那年開始,我們就被迫做苦工,整天背石頭。隨著年齡的增長,石塊也越來越大。
期間,我曾經無數次的想要逃跑,但是都被抓了回來,打的遍體鱗傷。這種繁重的勞動,一直到了二十歲那年。我開始感覺到人生的痛苦了,但是我仍然對馬面的話不服氣:所謂的輪迴之苦,恐怕有些名不副實。或者換而言之,有些誇大其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