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池已經被我們掃蕩乾淨了。只剩下一地紙灰,半池髒水。
呂先生問王書記:「還有紙錢嗎?再給我來一包。」
王書記果然拿來了一包紙錢。
呂先生提著紙錢,說道:「走吧。咱們去假山看看。」
呂先生信步向假山走去,方向一點不錯。我有些疑惑的問道:「呂先生,你去過假山?」
呂先生搖搖頭:「沒有。」
我問道:「那你怎麼知道它的位置?」
呂先生笑了笑:「這個地方是嚴格按照陰陽五行建造的。我就是閉著眼睛,也能找到假山的位置。」
當初我們幫助陳小妹找到阿飛的魂魄,放走了這裡的鬼大人,第二天,假山就崩塌了。
這個消息我們聽王書記說過,但是再沒有來這裡看過。夜色中,我們跟著呂先生走到假山附近,幾乎有點認不出它來了。
假山確實崩塌了。那些奇石滾落下來,困在中間的墳包也露出來了。原本聳立在公園的山峰,變成了一個大土堆。看起來貧窮又原始。
薛倩對王書記說道:「幾個月過去了,你們就沒有人來清理一下這個地方嗎?」
王書記說道:「王莊公園一向沒有什麼遊人。誰還願意浪費時間和精力來整理這些?區裡的財政本來就不太好……」
他指了指那條黃白相間的隔離帶:「我們把這個地方隔離起來,提醒偶爾走到這裡的遊人不要靠近也就算了。實際上。嘿嘿,除了中秋節那幾天,王莊公園外圍有些遊人。誰也沒有深入的走到這裡來。」
呂先生向前走了兩步,一直走到土堆的腳下。他掏出一隻蠟燭,在一塊怪石上點燃了。
燭光並不能照亮多遠,我看見遠處的黑暗中。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一具棺材,裡面露出白骨來。
我不敢再看,連忙收回了目光。
呂先生遞給我一沓紙錢,說道:「趙莽,來,我們一塊燒紙。」
我問呂先生:「這裡還有鬼嗎?」
呂先生點了點頭:「應該還有。」
薛倩和王書記站在後面,遠遠地看著我們。而呂先生和我則站在蠟燭旁邊一張張的燒紙錢。
忽然。我聽到有人在我耳邊笑了一聲,我心中一驚,連忙扭頭看過去。可是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緊接著,有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在我頭頂上響起來:「勞煩空亡屋主給我們燒紙,這面子可大得很吶。」
我循聲望過去,看見頭頂上似乎飄著一塊黑雲,遮住了天空。
我大著膽子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空亡屋的主人?」
那聲音不緊不慢的說道:「鬼大人在這裡的時候,我聽見他提起過。」
呂先生站直了身子,朗聲說道:「鬼大人已經走了,幾位。你們又何必留戀這個地方?」
那聲音歎了口氣,說道:「這裡地處偏僻,多少年也不來一個人,有時候,整年也得不到一張紙錢。你以為我們願意呆在這裡嗎?我們想搬到別處去,奈何沒有半點盤纏。萬一餓死在路上,這個……」
我越聽越奇怪,問呂先生:「鬼搬家也需要盤纏嗎?」
呂先生搖搖頭,小聲說道:「他只不過想訛我們,撈點好處罷了。」
呂先生回頭向王書記說道:「把酒菜拿來。」
王書記和薛倩轉身向回跑去了。
過了一會,他們拿來了很多酒菜。我們像是上供一樣,把這些東西擺在地上。
呂先生朗聲說道:「各位朋友,請用飯吧。」
這話一出口,我聽見周圍的荒草劇烈的晃動起來,似乎有人正在他們中間走過。然後,燭光下,有幾道黑影來到了我們面前。他們趴在地上,不住的在那些酒菜上面嗅著。
我看見他們始終聞那些酒菜的香氣,卻不進食,不由得感覺有些奇怪。我小聲的問呂先生:「他們為什麼不吃?」
呂先生也小聲的回答道:「鬼神吃供飯,不是真的吃,聞一聞氣味,就夠了。你看墳地裡面的鬼飯,佛堂上的供飯,無論擺多久,都不會減少。但是其實已經被用過了。只有餓鬼不同,這種鬼無論見到什麼東西,都想要塞進嘴裡面去,我們在魏征廟看見的,就是餓鬼。」
我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片刻之後,那些小鬼似乎已經吃飽了。他們笑嘻嘻的說道:「好爽快,道士,我們知道你這一趟是為了什麼。大概是想請我們離開王莊公園。不過這個路費……」
呂先生將紙錢全都拿出來,仍在火堆中。火苗被壓得一暗,隨即熊熊的燒了起來。
那些小鬼歡呼一聲,開始在地上爭搶。過了一會,他們叫到:「謝啦,我們兄弟走了。」
他們的笑聲越來越遠,但是卻又有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從極遠的地方傳過來:「道士,想要破這裡的五行局,可沒那麼簡單。現在五行已去其二,你已經騎虎難下了。哈哈……」
小鬼的聲音很快聽不到了。呂先生說道:「行了,這個地方太平了。」
我問呂先生:「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呂先生說道:「去樹林看看吧,如果還有鬼物的話,藏在樹林的可能性最大。」然後他小聲的說道:「荷花池和假山,早就被破掉了,我們進行的很順利,剩下的三處地方,可要小心了,我總覺得心裡面有些不踏實。」
呂先生從我手中接過大刀,有些戒備的向樹林走了過去。
樹林裡面中的不知道是什麼樹,它們長得很低矮,但是枝葉很多,遮住了光線,我們走進去,感覺陰森森的。
呂先生掏出羅盤,在樹林裡面轉了一圈,然後說道:「這裡果然有問題。下面恐怕埋著什麼東西,我們得挖出來。」
他看了看王書記,說道:「帶鐵鍬了嗎?」
王書記搖搖頭:「我帶那個幹什麼?」
呂先生想了想,說道:「你和薛倩現在去找幾把鐵鍬,我們在這裡等你們。」
王書記有些緊張地問:「這個地方,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王書記走了之後,呂先生的臉上再也沒有輕鬆地表情了。他面色凝重的從懷裡面掏出一張符紙來。然後咬破中指,在上面畫起來。
他畫的很慢,很吃力。過了很久,這張符咒才算畫好了。呂先生把符咒交給我,說道:「如果一會有什麼意外,你就把符咒貼在身上,不用管我,掉頭就跑。」
我把符咒揣在懷裡,問道:「下面的東西很危險嗎?」
呂先生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說道:「至少羅盤上顯示,這東西不是凡物。」呆畝樂巴。
我說道:「既然這樣,咱們別挖了。將五行局修修補補,勉強維持一個平衡算了。」
呂先生苦笑了一聲,說道:「那小鬼說的沒錯,五行局已經五去其二,我現在是騎虎難下了。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我既然做這件事,就有幾分把握。」
遠遠地,有兩隻手電的光芒向我們照過來。王書記和薛倩回來了。
呂先生接過鐵鍬,指了一個地方,說道:「從這裡開始挖。」
泥土中有很多樹根,它們糾纏在一塊,挖起來很不順利。
薛倩氣喘吁吁地舉起手電,向下面照了照:「下面到底有什麼東西?」
藉著那手電光,我看到了一具棺材。確切的說,是樹根糾纏在一塊,在地下形成了一具棺材的模樣。而透過樹根的縫隙,我們甚至可以看到裡面躺著一個人形。
我驚呼一聲:「這是怎麼回事?樹根怎麼會長成這樣?」
呂先生的聲音極為驚慌,他大聲地叫到:「快填土,馬上將這裡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