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奇怪的看著僧人,問道:「有人答應保住你的性命?是誰?」
僧人卻不回答我的話,他只是一個勁的嘀咕:「我被騙了?我被騙了?」
薛倩不耐煩的踹了他一腳,說道:「你到底說不說?」
僧人顯然已經受了重傷,被這一腳踹得倒在地上,半天沒有爬起來。我注意到他的身上已經有不少傷痕了,估計是被薛倩打出來的。
我攔住薛倩,說道:「被再打了,萬一把他打死了,咱們就不能出去了。」
薛倩沒好氣的說道:「你也知道咱們出不去了嗎?老趙啊,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好容易逃出去,你還回來做什麼?」
我無奈的搖搖頭,說道:「老薛,你根本不瞭解情況,也不知道咱們在什麼地方。」
薛倩問道:「咱們在什麼地方?」
我說道:「我們在深山之中,山裡面有無數的冤鬼。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這裡是一座寺廟,廟裡面除了我沒有活人。我找不到任何救你們的辦法。只能進來把我看見的事告訴呂先生,看看他有沒有什麼想法。」
薛倩看了看呂先生,問道:「你怎麼說?」
呂先生想了想,說道:「我一時間也沒有什麼頭緒,不過,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撓了撓頭,說道:「我用自己的血,在壁畫上面畫了一個人。然後我就進來了。當時迷迷糊糊的,應該是靈魂出竅了吧。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躺在那間禪房的地上。就是僧人曾經帶我去的那一間。」
呂先生將僧人提起來,問道:「那件禪房有什麼問題嗎?」
僧人像是傻了一樣,只是嘟囔著說:「我被騙了,我已經死了,我被騙了,我已經死了。」
薛倩無奈的說道:「這小子什麼都不肯說。我們一直在揍他,可是他就是咬緊了牙關。也不知道為的什麼。」
我說道:「現在看他的樣子,精神似乎快要崩潰了,如果想問什麼,似乎是個機會。」
我走過去,拽住僧人的衣服,說道:「你被誰騙了?」
僧人仍然迷迷糊糊的說:「我被騙了,我已經死了。」
我用力的晃了晃他,然後大聲的喊道:「你想不想報仇?」
可能是我的聲音突如其來,把僧人嚇得很劇烈的哆嗦了一下。
僧人不再說話了,他兩眼發直,死死地盯著前面,似乎已經呆傻了。
薛倩給了他兩腳,他卻不再呼痛了。
我有些歉意的說道:「可能刺激過度,傻了。」
就在這時候,僧人忽然說了一句:「怎麼報仇,他太厲害了,我不是對手。」
我聽見他似乎要透漏出什麼東西來,連忙問道:「誰太厲害了?」
僧人說道:「我不知道他是誰。他指使我做這些事的。答應我,事成之後,保住我的性命。」
我好言相勸,拉著僧人坐了下來。說道:「你別著急,慢慢的告訴我們,究竟發生了什麼?」
僧人理順了一下思路,說道:「反正我也是被騙了,告訴你們也無妨。」
我心中一喜,催促道:「你快說。」
然而,僧人又有些猶豫,他說道:「如果你們能夠離開這裡,能不能帶上我?」
我馬上點了點頭。然後問道:「照你這說,我們還有機會離開這裡?」
僧人說道:「我一直沒有說出口在哪,就是不想獨自留在這個地方。」
他忽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你們知道,牆壁上的龍,是誰畫成的嗎?」
我說道:「不是張僧繇嗎?」
僧人點了點頭:「沒錯,是張僧繇。他在牆壁上畫完這四條龍之後,就和住持說,希望有人能夠日夜看守著這四條龍,不要損壞了。」
我疑惑的說道:「不要損壞了是什麼意思?」
僧人說道:「當時住持也這麼問了。但是張僧繇說道,這一面牆,不怕風吹日曬,不怕雨雪。甚至倒塌了都沒有關係。但是不能讓陌生人接近。」
「住持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不過還是照辦了。他選中了我,讓我看守著壁畫。吃住都在牆邊,除了我,誰也不能接近這面牆。」
「開始的時候,平安無事。我看見同門師兄弟在忙著收拾東西,而我自己在牆邊歇著,心裡面很慶幸,感覺自己找到了一樣好差事。但是那天半夜的時候,天上忽然下起大雨來。其餘的人都回到屋子裡面去了。而我勉強給自己搭了一個草棚,就在牆邊避雨。」
「我雖然躲進了草棚之中,但是仍然不敢忘了自己的職責,仍然死死地盯著那面牆。這時候,忽然出現了一個黑影,他在牆面上鬼鬼祟祟的摸索著。」
「我心裡清楚,事情有點不妙了,於是我馬上衝了出去。這時候,那面牆轟然一聲,倒塌了一半。這一聲巨響驚動了廟裡的僧眾。大家衝出來,要把這人抓住。而他卻正好將我逮住了。然後用我作為人質,把僧眾逼開,迅速的逃走了。」
薛倩聽到這裡,拍了拍僧人的肩膀,有些惋惜的看著他:「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僧人歎了口氣,說道:「我被那人提著,在黑夜中狂奔,只感覺到風聲嗚嗚,從身邊穿過。那時候,我心裡面的念頭確實是,我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那人逃離了寺廟之後,並沒有將我放了。而是潛伏在周圍,伺機再回去搞破壞。我心中焦急的很,想盡辦法,打算要提醒住持,可是被這人制住,實在是沒有能力通風報信了。」
「後來張僧繇來了。他看見牆壁倒塌了一半,上面的龍也少了兩條,大為痛心。這時候,那人要和我做個交易。我幫他偷出剩下的兩條龍,而他則給我一點好處。」
我忍不住問道:「你們安樂寺的僧人,不是在聽佛祖講經嗎?什麼樣的好處,能夠誘惑你背叛師門呢?」
僧人說道:「佛祖講經?嘿嘿,像我這種地位低微的僧人,哪裡有資格聽經了?那時候寺裡面有一些傳聞,說我們這些慧根不夠,不太聰慧的僧人,會被指派為指路僧。」
薛倩和呂先生不知道指路僧是什麼意思。但是我卻明白。在萬千惡鬼中,靠著日日誦讀佛經,保持著一線清明,直到有人來超度,才亮起一個光點。
於是我說道:「既然成佛無望,你為什麼不逃走呢?」
僧人苦笑一聲,說道:「我倒是想逃走。但是寺中戒律森嚴,更何況在這種關鍵時候,廟裡面早就分成了兩派。一派是指路僧,一派是成佛僧。成佛僧人數不多,卻是寺中的精英。他們對我們嚴加看管,任何人都逃不掉。並且他們說,表現好的可以破格聽經,這樣一來,指路僧人人積極,都在賣力討好。」
我聽得有些駭然:「這還是寺廟嗎?」
僧人歎了口氣,低聲說道:「我也不知道了。」
他撫了撫胸前的傷痕,說道:「那個人和我約定,他可以將我放回去。然後我要幫助他將牆壁運出來。在此之後,他會保證我不死。」
僧人頓了頓,說道:「又或者換句話說,是永生。」
我覺得有些好笑,於是問這僧人:「你相信他的鬼話?」
僧人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說道:「我相信,因為他給我看了一顆丹藥。」
我撓了撓頭,說道:「你的意思是,這一顆丹藥,可以讓你永生?你有辦法證明嗎?」
僧人說道:「本來我也不相信。但是他說了一件事,我就信了。」
我問道:「什麼事?」
僧人說道:「他說,躺在住持屋子裡的那個道人,是他打傷的。而那道人,就吃了丹藥。而我們看到的神跡,全都是假的,是道人體內丹藥的力量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