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呂先生神色有些異樣,忍不住問道:「你的師父,為什麼要驗證這個?」
呂先生歎了口氣,說道:「我不知道。當時我年紀還小。我只記得當時師父向土地請死。然後就不吃不喝,端坐了七日。第七天晚上的時候,他忽然對我說,要我勤修道術,等我強大起來之後,還有可能再見到他。」
我錯愕了一下,問道:「你一直不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也沒有追查過?」
呂先生歎了口氣:「我已經追查幾十年了。開始的時候,我問過師兄,但是師兄什麼也不肯說。師父走了之後,師兄變得很暴躁。動不動就要和人拚命。也就是在那時候,他在墓地裡面大開殺戒。引來了厲鬼追殺,最後變成那副樣子。」
呂先生拿起桌上的毛筆,說道:「我有時候想,師兄不肯告訴我事情,估計是擔心我像他一樣發瘋吧。我猜師父估計是遇到了什麼危險。他想和我分工,一個去救師父,一個傳承道術。我為程嬰,他為杵臼……」
呂先生說道後面,就有些讓人聽不懂了。好在他沒有繼續再說下去,而是微笑著問我:「趙莽,你現在相信了嗎?」
我點了點頭:「相信了。」
呂先生把黃紙拿了起來,說道:「相信了就在上面畫個押。然後咱們去燒紙。」
我看了看黃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毛筆字。我有些發愁地說:「怎麼畫押?簽名嗎?」
呂先生遞給我一隻鋼針:「用血。」
我馬上明白他的意思了。我取過鋼針,小心翼翼的刺破了指尖,把鮮血擠了出來。
然後用力的在黃紙上面按了一個血手印。
呂先生看了看黃紙。滿意的說道:「這就行了。」
隨後,他看了看我,說道:「我得給你喬裝改扮一番,不然的話,半路上被那女人看出來,咱們的謀劃就先失敗了一半。」
隨後,他咬破中指,用血在我身上畫了一圈很繁複的符文。
畫完這些之後,呂先生的面色就有些蒼白。他喘了一口氣,說道:「等一會出去之後,這件衣服千萬不要脫下來。」
我擺擺手,說道:「好端端的,我脫衣服幹嘛?你在我身上畫的這是什麼?」島估狀號。
呂先生說道:「你穿著這件衣服。短時間之內,那女人除非看到你的臉,不然的話,她分辨不出來你到底是誰。等她分辨出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我們兩個早就平安回來了。」
隨後,他看了看我媽和我爸。說道:「你們二位不用著急。我和趙莽一會就會回來。放心,他很安全。」
我的父母點了點頭,很感激的向他說道:「多謝了。」
呂先生擺擺手,笑道:「這沒什麼,趙莽早晚是我的徒弟。這是我分內的事。」
然後我們兩個就上路了。
走到半路上的時候,呂先生說道:「可惜那幅佛祖講經圖被泥人僧拿走了。不然的話,把你的本命陽火藏在那幅圖裡面。你要安全得多。」
我歎了口氣,說道:「這大概就是命吧。」
呂先生笑道:「你能認命,那是最好不過了。」
我們兩個在路上晃晃悠悠的走著。路燈昏黃,這條街上照例沒有人。
呂先生問我:「你們這裡,一向這麼空曠嗎?我來了這幾天,怎麼一到晚上,就一個人都見不到了。」
我說道:「在我們班出事之前,街上還很熱鬧。晚上甚至有夜市。不過現在,估計都不敢出來擺攤了。」
鎮子畢竟不是城市。它很小。我和呂先生走了一會。就到了邊緣。在住房與農田交接的地方。有一個小廟。
我指了指那小廟,說道:「那裡就是土地廟。」
呂先生點了點頭,說道:「我就站在這裡。請死的事我不能插手。你一會跪在土地廟前,嘴裡要念叨著「自願請死」。然後先把請死表燒了,再燒紙錢。」
我緊張的答應了。然後就一步步的向土地廟走過去了。
鎮上的路燈照不到土地廟。這裡很昏暗。我看見土地爺被畫在一張紙上,貼在廟裡面。小廟甚至沒有供桌,只是在地上零散著擺著一些冷饅頭,爛蘋果。它們甚至被老鼠咬去了一多半。
我歎了口氣,心想:「你連自己的廟都護不好,能保護的了我嗎?」
我發了一會呆,就把黃紙掏了出來。用火柴點燃了。
我看著火光熊熊,照亮了廟裡的土地爺畫像。我看見土地爺也不過是個平庸的老頭罷了。他的臉被紙灰熏得有些發黑。火光跳躍,影子打在他的臉上,惹得他的畫像似乎活了一樣,好像在來回晃動。
我又看了看土地奶奶。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她的模樣有些嚇人。
眼看請死表就要燒完了。我才忽然想起來呂先生的囑咐。於是連忙念叨:「自願請死,自願請死,自願請死……」
剛開始念這一句的時候,我不覺得有什麼。可是念了兩句之後,我忽然感覺自己真的要死了一樣。心中湧出一股大悲涼來。
請死表燃盡了,化作一團黑色的紙灰。只剩下些火星點綴在上面,一閃而沒。
我取出紙錢,開始一張張的燒紙。等紙錢也燒完的時候。我站起身來,拍了拍膝蓋上的土。
我轉身就要回去。忽然發現,在我身後起了一層霧。
呂先生已經看不到了。周圍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我心裡一沉:「壞了。難不成弄假成真,陰間准了我的請死表?我現在已經到了陰曹地府了?」
我回頭看了看土地廟。土地廟仍然悄悄地立在那裡。看起來沒有什麼變化。但是我明顯的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裡面鑽出來了。
我的五感已經失靈,但是我的心知道。他就在我面前了。
忽然,我感覺他化作了千百雙眼睛,正在死死地盯著我。從頭到腳,從內到外。
這種被人審視的感覺,讓我心生恐懼。我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隨後,我聽到了一聲歎息。緊接著,周圍的那些白霧全都向我身體裡面沁進來。我的身子開始一點點的變冷。
我僵直的站在地上,動彈不得。幾秒鐘後,白霧又從我的身體裡面鑽了出來。它們很快消失不見了,而我卻感覺到一陣虛弱。
周圍恢復了平靜。那些眼睛,也退回到土地廟裡面去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長舒了一口氣,心想:「還好,還是熱的,有些活人氣。」
呂先生見我站起來了。快步走過來,一把攙住了我。
回去的路上,我戰戰兢兢地問道:「剛才你看到沒有?」
呂先生問道:「看到什麼?」
我說道:「一團白霧,鑽到我的身體裡面了。」
呂先生搖搖頭:「像小時候一樣,我師父請死的時候,我也什麼都看不到。」
我們兩個加快了腳步,逃也似的回到家裡面。
我們剛剛走進大門,呂先生就掏出黃符來,在大門上貼了一道。
我問道:「這黃符能擋住那女人嗎?」
呂先生搖搖頭:「這東西連白頭翁都擋不住。只不過,如果有什麼東西想要進來。我會感應到。然後讓你早作準備罷了。」
做完了這些,呂先生把我拽到燈下。掰開我的眼皮看了看,像是一個中醫在問診。過了一會,他點了點頭,說道:「成了,土地爺已經接了你的請死表。七天的時間,咱們得把事情做完。」
我問道:「接下來怎麼做?」
呂在屋子裡面轉了一圈,說道:「接下來,想辦法除掉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