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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五言詩 文 / 西西弗斯

    我看見老人剛才還一瘸一拐,忽然間就健步如飛,不由得嘖嘖稱奇。

    呂先生在一旁笑道:「他一出山谷,執念已銷。身上的傷自然就好了。」

    當初我們找到老人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在山谷中耽誤了一會,天色也就微明瞭。等我們終於趕到石屋的時候,正好看見小孩探頭探腦的從屋子裡面走出來。

    小孩一看見老人,高興地跳了起來,叫到:「師父,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不是說明天早上才來嗎?」

    老人又是疼愛,又是悲憫的看著小孩。摸摸他的腦袋,說道:「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了。你睡了一天一夜,睡糊塗了?」

    小孩馬上信以為真,眉開眼笑的說道:「師父,你果然沒有騙我,太陽剛剛出來,你就回來了。」

    老人感慨萬千的說道:「是啊,我沒有騙你。孩子,師父給你熬藥,喝完藥你就好了。」

    我聽見老人和小孩絮絮叨叨說個沒完。不由得感覺到很睏倦。我迷迷糊糊的走到石屋裡面,一頭栽倒在枯草上面,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畢竟已經連續熬了兩夜,我實在堅持不住了。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覺自己終於從困乏中解脫出來了。然後,我聽到自己身邊鼾聲如雷。

    我掙扎著坐了起來,看見呂先生正在我身邊酣睡,看樣子,他也累得不輕。

    我揉著眼睛走出石屋,看見老人正拉著小孩的手,似乎打算下山。

    我連忙叫住他們兩個,說道:「你們打算去哪?」

    老人微笑著說道:「不再當隱士了。要下山了。看見你們兩個正在熟睡,不忍心叫醒,所以打算不辭而別。」

    我著急道:「呂先生的藥呢?他這一趟,是來求藥的。你先別走,我把他叫醒。」

    老人微笑著說道:「他的藥,我已經放在石桌上面了。」

    我愣了一下,說道:「我還沒有告訴你,他想求什麼藥。」

    老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說道:「我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得了什麼病。精魄丟失了一半,對不對?嘿嘿,你以為,我真的是庸醫嗎?」

    我這時候才想起來,站在我面前的老人,是一位貨真價實的神醫。

    這時候,呂先生也從石屋裡面走出來了。他說道:「老前輩,怎麼要走也不打聲招呼?」

    老人看了呂先生一眼,忽然說道:「按理說,我不應該多嘴。不過既然你醒了,我就要多嘴問一句,你的精魄怎麼回事?」

    呂先生無奈的搖搖頭,說道:「捉鬼除妖,不小心受傷。」

    呂先生說的輕描淡寫,老人的表情很鄭重。問道:「和你師父一樣?」

    呂先生連忙擺手:「不不不,我這個小打小鬧,不敢和師父相比。」

    老人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就放心了。凡事量力而行,不要勉強。」

    呂先生說道:「這個我懂。」

    我奇怪的看著老人,問道:「呂先生的師父,怎麼回事?」

    老人看了看呂先生:「你去問他。」

    呂先生笑了笑,有些無賴的說道:「這是本門的大秘密,你要是拜我為師,就有權知道。」

    我咧了咧嘴,說道:「那我沒興趣了。」

    我們兩人兩鬼,收拾了一番,就結伴下山了。

    這時候已經是黃昏了。我們走到山腰的時候,天就完全黑下來了。

    這時候,我看見遠處有一間木屋,裡面亮著燈。正是那一家三口的住所。

    老人沉吟了一會,說道:「我們去看看吧。」

    月盈則虧,今日的月光,比前兩天要晦暗了不少。我和呂先生在山路上走的小心翼翼,很快,就落後了許多。前面的一老一少,則輕飄飄的趕到前面去了。

    等我和呂先生終於走到小屋跟前的時候,正好看見老人在敲門。

    我想趕過去,呂先生卻搖了搖頭。說道:「咱們在外面等著就好。不要打擾他了。」

    我點了點頭,和呂先生站在外面,靜靜地聽著。

    屋子裡面本來正傳出斷斷續續的哭聲,忽然間,哭聲戛然而止,緊接著,那女人的聲音激動地叫了出來:「庸醫,你是庸醫。」島大他巴。

    女人的聲音裡面充滿了崇敬,不過這兩個字,實在不是什麼好意思。我不知道老人現在的表情是什麼樣的。

    不過,我聽見他的聲音很寬和,想必沒有生氣。

    過了一會。屋門打開了。老人帶著小孩走了出來。而在他們身後,有一個女人拉著一位少年。後面跟著一個骨瘦如柴的中年人。

    那女人走到呂先生面前,盈盈拜了下去:「如果不是有先生,我們再等十年,恐怕也請不來庸醫。家徒四壁,無物相謝。這一拜,希望先生不要嫌棄。」

    隨後,她拽了拽旁邊的少年。那少年和男人也跪了下去,向呂先生磕起頭來。

    呂先生連忙將他們三個扶了起來。

    女人說道:「苦等十載,得償所願。我們一家三口可要下山了。山路不好走,先生不妨在我這木屋中暫住一晚。天亮後再趕路。」

    呂先生點頭答應了。

    隨後,老人也向我們拱了拱手,說道:「如果有緣,來生再見。」

    小孩脆生生的說道:「師父。你們還是不要見了。你下輩子也肯定是一位神醫。他們來見你,八成是得了重病。那樣的話,這兩位朋友也太可憐了。」

    老人哈哈大笑:「誰說醫生朋友就全是病人了?」

    他們一邊這樣說著。身形也漸漸地模糊。一陣冷風吹過來,他們也就消失不見了。

    我問呂先生:「他們去投胎了?」

    呂先生慢慢的走到木屋裡面,說道:「八成是這樣了。」

    我說道:「這小孩應該已經知道自己死了。看他神色淡定,估計是老人把他治好了。」

    我們兩個躺在木屋的破床上,看著桌上的油燈。漸漸地有些睏倦了。

    我迷迷糊糊的對呂先生說:「咱們好像忘記安葬他們的骸骨了。」

    呂先生的聲音也有些含糊了:「魂魄都已經投胎了,還葬這些臭皮囊做什麼?留著吧,就當是給後人提個醒。」

    我意識漸漸模糊,就要睡著的時候,忽然聽見極遠的地方出現了一個童音。

    我猛地坐了起來,問呂先生:「你聽見了嗎?」

    呂先生嘴裡念叨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話,也不知道是在回答我,還是在說夢話。

    我側著耳朵,仔細的聽外面的聲音。是那個小孩的聲音,他正在一字一句的學一首五言詩:

    松下問童子,言師採藥去。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我重新躺在床上,說道:「這首詩,倒也很應景啊。」

    我剛說完這一句,忽然感覺床板劇烈的搖晃起來了。我心中一驚,猛地坐了起來。

    這時候發現,天光已經大亮了。木屋又恢復了那一番破敗的樣子。

    呂先生正在搖晃床板,說道:「趙莽,這破床睡得舒服嗎?我看你美得不想走了。剛才還在背詩。」

    我搖搖頭,說道:「不是我,是昨天晚上,我聽見那個小孩在背詩……」

    呂先生把包袱背在身上,說道:「昨晚上什麼聲音都沒有,你在做夢罷了。」

    我揉了揉眼睛,想了想,說道:「你說得對,好像真的是一個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說的果然不錯。」

    呂先生帶著我慢慢的下山,然後一路向回趕去。

    回去的時候,呂先生卻不肯走路了,而是找了一輛黑車。

    我坐在車上,好奇地問:「呂先生,你不是體力好得很嗎?怎麼忽然又想要坐車了?」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我怎麼知道這一趟會有這麼多波折?體力再好也有點撐不住了。趙莽,回去之後,我馬上服藥。需要你幫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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