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呂先生眉頭緊鎖,顯然沒有什麼辦法。不由得也替他發起愁來。
我問那小孩:「你師父喜歡去什麼地方?你給我們指一個方向也好啊。」
小孩托著腮幫子想了一會,說道:「師父一般就在這附近練練五禽戲,他不喜歡在山上走動。說是萬一遇見那些求醫問藥的人,少不得又要糾纏一番。」
呂先生說道:「你別問他了。庸醫既然不肯再替人治病,也就從來沒有去採過藥。這小孩怎麼會知道他去哪了。」
我問呂先生:「那怎麼去哪找他?」
呂先生歎了口氣,說道:「還能怎麼辦?只能漫山遍野的碰碰運氣了。」
呂先生把羅盤收了起來,說道:「羅盤在這裡也用不著了。趙莽,背上咱們的東西,去找找庸醫。」
我回到石屋裡面收拾了一下,然後跟著呂先生離開了。
我走了十幾步之後,回頭看了看小孩。他仍然坐在門口,不過,正抻著脖子,向遠處張望,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師父回來一樣。
我歎了口氣,說道:「這孩子日復一日的等下去,實在是可憐。」
呂先生說道:「你也不用太傷感。對於他來說,只不過等了一天而已。咱們只要找到了庸醫,他也就解脫了。」
我跟著呂先生漫山遍野的走了一遭。累得氣喘吁吁,可是連個人影都沒有看見。
我對呂先生說道:「已經十年過去了。誰知道庸醫死在什麼地方了?沒準讓豺狼虎豹吃了,骨頭都不剩一根。咱們去哪找?」
呂先生說道:「這裡沒有豺狼虎豹。你沒發現嗎?山對面的那一家三口,以及剛才的小孩。他們死了之後,身體都保存的還算完整。」
呂先生頓了頓,又說道:「退一萬步講,就算庸醫死了,他的魂魄應該也會在附近徘徊。我們只要用心的找,總能找到他。」
我嘟囔道:「或許已經投胎轉世,逍遙快活了也說不定。」
呂先生說道:「如果他還掛念著小孩,應該就不會離開。」
我們在山間爬上爬下,直到傍晚的時候,仍然一無所獲。
我坐在地上,從包袱裡面掏出乾糧,一邊吃,一邊說:「呂先生,再這麼找下去。咱們倆的體力能不能撐得住要另說,乾糧就先撐不住了。」
呂先生坐在旁邊,閉目養神,他淡淡的說道:「這林子裡面有些野果,你可以摘下來充飢。」
我嘟囔了一句:「這下可好,徹底變成野人了。」
呂先生休息了一會,就站起身來,說道:「趙莽,別歇著啊,咱們接著找。」
我驚得差點把嘴裡的乾糧吐出來,忍不住嚷道:「連軸轉啊?呂先生,就是機器你也得讓他歇一會啊。」
呂先生說道:「晚上的時候陰氣重,白天看不到的東西,晚上都會出現。咱們就辛苦一會吧。」
我頭昏腦漲的說:「這幾天一直沒有睡好,早晚得讓你折騰死。」
我懶洋洋的從地上爬起來,心裡面千百個不願意。於是我開始找理由拖著。
我胡亂的向呂先生建議:「找人這個東西。不能亂找,都是有一定規則的。你看人家搜山隊,為什麼那麼大的山,每次都能把人救出來?得動腦子。」
我本來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呂先生居然當真了。他看著我,問道:「你說的有道理啊,咱們應該怎麼動腦子?」
我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心想:「我哪知道怎麼動腦子?我又不是搜山隊的?」
不過為了穩住呂先生,好讓我睡一覺再找人,我開始順嘴胡編:「這座山嘛,比較大。我們找人的時候,當然要想想,他最有可能去哪裡。」
呂先生也坐下來,說道:「咱們出發的時候已經問過了。那小孩不是不知道嗎?」
我點點頭,閉著眼睛說道:「那咱們就得想想,他現在最有可能在哪。」
呂先生發愁的說道:「誰知道他會死在哪呢?」
他的話讓我靈光一閃,我猛地直起身來,說道:「呂先生,我好像知道了。」
呂先生問我:「你知道什麼了?」
我說道:「如果庸醫沒有死,那什麼也不用說了。如果他死了。你想想,他出門好端端的採藥,最有可能是怎麼死的?」
呂先生恍然大悟,說道:「摔死的?」
我點點頭:「極有可能是摔死的。我們應該找一處陡峭的山壁,然後沿著山壁爬下去。庸醫的屍骨,十有**是在下面了。」
呂先生一拍手,說道:「沒錯,就是這個道理。」然後他興奮地將我拽了起來,繼續爬上爬下的尋找了。
我們藉著月光找了一會,終於確定了一片斜坡。我看見這斜坡坡度很大,雖然並非直上直下的,但是也算得上是陡峭。這地方看起來可以攀爬,但是爬到中途,力氣稍有不濟,肯定會滾落下去。
我說道:「應該就是這裡了,咱們從這地方下去,庸醫八成就在下面。」
我試了試上面的石頭,就要爬下去。這時候,呂先生伸出一隻手,把我提上來了。
我問道:「你幹嘛?」
呂先生說道:「你是累懵了吧?庸醫就是死在這裡的,你想要重蹈覆轍嗎?」
我拍了拍腦門,說道:「沒錯,沒錯,我真是糊塗了。」
我和呂先生不辭勞苦的下山,然後繞到了那片山谷中。
山谷裡面草木稀疏,佈滿了碎石。我走了兩步,忽然腳下一絆,一跤摔倒在地。
我摸索著爬起來的時候,就摸到了一個東西。細長細長的,像是一根輕便的棍子。月光下我看的清清楚楚,這分明是一隻腿骨。
我嚇了一跳,連忙爬起來,叫到:「在這,就在這裡了。」
呂先生也趕緊走了過來。我們兩個把周圍的雜草拔掉了。然後露出下面的枯骨來。
我看見他仰面在地上躺著。大腿上仍然纏著一塊破布條,草草的裹著幾根樹枝。
我說道:「他的腿摔斷了,自己接上了?」
呂先生把布條拆下來,看了看那根骨頭,點了點頭。
我們兩個守著枯骨研究了一會。然後我說道:「屍體咱們找到了。他的魂魄在哪裡?」
呂先生說道:「他能給自己接骨,這就說明,當時他從上面掉下來,並沒有摔死。他八成是想撐著早點回去。但是走到半路上,堅持不住,死在這裡了。他的魂魄,應該就在這附近。我們找找吧。」
然後,呂先生掏出羅盤來。他看了一會,指了個方向說:「有可能在這邊。」
我說道:「你這個東西不是失靈了嗎?」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現在距離他的魂魄很近了,應該不難找到。」
我們兩個在山谷中走了一會,拐了一個彎,前面忽然出現了幾點燈火。
我疑惑的向那邊看了一眼。曠野中點著一盞油燈,裡面燒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燈油的味道很難聞。
我和呂先生小心翼翼的湊過去。發現油燈的旁邊,豎著一塊平整的石頭,上面像是鑿了幾個字。
我仔細的辨認了一番。然後輕輕地讀道:愛徒垂髫之位。愚師靈樞立。
我看看呂先生,問道:「這個靈樞,是人名?」島叨亞扛。
這時候,我身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靈樞就是我的名字。」
我嚇了一跳,回頭看見一個老人正站在我身後。他手裡拄著一隻枴杖,而他的右腿,被一圈樹枝綁著,一副斷腿未癒的樣子。
呂先生連忙站了起來,勉強笑道:「咱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