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然大悟,說道:「你讓我在白頭翁身上貼黃紙,就是為了找出那個異人的位置嗎?」
呂先生似乎很興奮,披衣下床,摸著黑在屋子裡走來走去。他一邊走,一邊小聲的分析:「那個異人需要精魄來溫養魂魄,肯定是受了什麼重傷。動彈不得,所以才需要白頭翁替他出頭。我們只要沿著蛛絲馬跡,一路走過去。嘿嘿,要殺了他,應該不難。」
我說道:「呂先生,你有把握嗎?白頭翁已經很厲害了,那個異人,應該也差不到哪去。還有那莫名其妙的吼聲,像是能夠鎮住白頭翁的魂魄,怎麼回事?」
呂先生沉吟了一會,說道:「吼聲?鎮住魂魄?取人精魄,這種手段……」
他沉默了好一會,忽然笑嘻嘻的說道:「趙莽,你怕啥,這一趟安全得很,有我在……」
我聽他這麼說,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他剛才興奮地站在地上制定殺掉異人的計劃,我能感覺到,是真情流露,確實信心滿滿。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嘴上大包大攬,到處許諾。根據我的瞭解,他一旦說這種話,那是又要算計人了。
我沒有拆穿他,心裡暗暗的想:「反正這一趟,我是不會跟著他去了。他愛幹什麼就幹什麼。」
薛倩小聲的問呂先生:「呂老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捉異人?」
呂先生說道:「明天晚上就去。」
薛倩笑嘻嘻的說:「那你明天可得吃頓好的。萬一回不來了,也好做個飽死鬼。」
呂先生笑罵了一聲:「放屁。老道這麼大的本事,有什麼回不來的?」
然後他的身子重新躺回去。過了一會,鼾聲如雷,似乎睡著了。
我折騰了一夜,也確實困了。最初的亢奮消失之後,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呂先生把我叫醒了。然後人畜無害的問道:「趙莽,你們這裡有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帶我去轉轉?」
我疑惑的看著他:「今天晚上你就要死了,還有心情玩?」
呂先生瞪瞪眼:「你怎麼說話這麼不吉利呢?我給自己看過相,肯定會長命百歲。」
薛倩笑道:「聽說算命的從來不算自己的命,你這算是破戒了。」
我們三個人一路閒談,從院子裡走了出來。我指著遠處的人群說:「那邊有個集市還算好玩。你如果想在臨死前及時行樂的話,可以去那裡轉轉。」
呂先生似乎開始破罐破摔了,我和薛倩不斷地說他今晚就活到頭了,他也不以為意,一直笑呵呵的聽著。
這期間,我曾經明裡暗裡表示過。不會跟著他去抓異人。很奇怪的是,呂先生一副愛來不來,決不強求的樣子。
我帶著呂先生轉了一上午,午飯都是在路邊攤上吃的。
忽然,呂先生啞著嗓子說了一句:「趙莽,扶我一把。」
我扭頭一看,呂先生滿臉痛苦,汗珠成串的流了下來。我著急的問:「你怎麼回事?」
呂先生的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他的身子在劇烈的發抖:「我病了。」
我第一反應是:這小子該不會是裝病吧?
我攙扶著他,很沒有同情心的說道:「呂先生,捉異人是你自己的事。別以為病了,就可以騙我替你去。」
呂先生苦笑了一聲:「你以為我裝病騙你去捉異人?這麼下三濫的把戲,幾年前我就不玩了。我是真的病了。」
我疑惑的說道:「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說病就病了?」
呂先生在路邊蹲了下來,痛苦的說道:「兵來如山倒,我怎麼知道?」
我看他說話越來越虛弱,似乎隨時有可能死掉。於是有些著急了,問道:「現在怎麼辦?送你去醫院嗎」
呂先生搖搖頭:「不必,也來不及了。我有一個偏方。你在這附近找找,有沒有什麼貓狗。用剪刀將它身上的毛剪下一綹來。然後交給我。」
我心裡雖然覺得奇怪,但是仍然點了點頭。
集市上確實有一隻流氓狗,不過卻是一隻病狗。當年我上學的時候,它就雙目赤紅,走路的時候,走三步,晃兩晃,一副明天就死的樣子。可是直到我畢業,它還在集市上亂晃。
我向鄰居借了一把剪刀。在附近找了找。我果然看見那隻狗了。它病怏怏的臥倒在地上,雙眼紅腫,看起來有點可憐。
我小心翼翼的走過去,確定它不會咬我之後,這才剪下來一綹狗毛。
我捏著狗毛向回走的時候,忽然想到:「剛才那隻狗,臥在地上,動也不動,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倒和昨晚上的那些魂魄有些像啊。」島雜肝亡。
我把狗毛交給了呂先生。呂先生攥著他,也不嫌髒臭,在鼻子下面聞了聞。說道:「沒錯,就是這一隻。」
他艱難的抬起頭來,向周圍看了看,說道:「找個人少的地方。」
當他抬頭的時候,我看見了他的眼睛。整個眼白都已經變成紅色了。這讓我有些恐懼。
不過,我還是按照他說的。將他扶到一條死胡同裡面。這地方常年沒有人出沒,僻靜的很。
呂先生坐在地上,從懷裡掏出一張黃紙。將狗毛包裹起來。然後點燃了。那卷黃紙發出燎狗毛的氣味,很難聞。
他手裡拿著黃紙,在自己的頭上不住的亂晃。然後一把抓住燒剩下的紙灰。塞進自己嘴裡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呂先生艱難的把紙灰吞了下去。然後被嗆得趴在地上咳嗽。
過了一會,他抬起頭來,聲音嘶啞的說:「我沒事了。」
我看見他的眼睛通紅通紅的,和那只病狗極為類似,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然而,幾秒鐘後,呂先生眼睛裡面的紅色漸漸褪去,恢復了正常。他緩緩地站起來,揉了揉臉,說道:「趙莽,不認識我了?」
我目瞪口呆的問:「你剛才在做什麼?」
呂先生理所當然的說道:「我剛才在治病啊。」
我再問他是什麼病,為什麼要用這麼噁心的辦法來治,他卻始終不肯說話了。
薛倩在旁邊說道:「呂先生,今天的晚飯,你在外面吃吧。我擔心你現在有什麼傳染病了。」
薛倩的意思很明顯,那只病狗不乾淨。
呂先生顯然不在乎這些,他裝出一副無奈的樣子:「沒想到,我這麼快就被人歧視了。」
然後,他一瘸一拐的向外面走。
不知道為什麼,我跟在他身後,總感覺他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就好像穿反了褲子,總想正過來一樣。
呂先生果然沒有在我們家吃飯。他在路邊買了幾個包子,揣在懷裡了。
整個下午,我和薛倩都同呂先生保持著距離。而呂先生則一直苦笑。
晚上的時候,我問他:「你還去抓異人嗎?」
呂先生理所當然的說道:「去,當然去。」
然後他向我要了大刀,背在身上,就要出發。
我和薛倩坐在椅子上,誰也沒有動彈。
呂先生回過頭來,慘兮兮的說道:「你們就算不想幫忙,至少也送送我吧?」
我和薛倩對視了一眼。然後跟在他身後走了出來。
呂先生站在門口,對著月亮歎了口氣,說道:「趙莽,你猜,如果我失敗了會怎麼樣?」
我漫不經心的說道:「能怎麼樣?你就死了唄。」
呂先生悲天憫人的搖了搖頭:「不光是我死。異人也不會放過你,他需要你的精魄。」
我一聽他這麼說,頓時緊張起來了。
果然,呂先生接著說道:「這一趟,你得和我一塊去。」
我急道:「白天的時候你又不說?現在事到臨頭了,讓我和你一塊去?」
我說了這麼一句,忽然明白過味來了。我知道呂先生為什麼臨時通知我了,他恐怕是擔心我利用整個白天的時間,想出什麼對策來。所以白天的時候安撫我,到了晚上,才搞這個突然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