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疑惑的看著泥人僧,說道:「你從什麼時候,等你那位故人的?」
泥人僧說道:「從第一世,一直到現在。」
我撓撓頭,說道:「從這裡的屍體看,你的第一世距離這裡,大概也有上千年了吧?我們兩個加起來也不到一百歲,咱們應該不認識。」
泥人僧點了點頭,說道:「我等的自然不是你們兩個。不過,你們應該見過我那位故人。你們身上,沾著他的氣息。所以你們走近這裡的時候,就被我察覺到了。」
呂先生疑惑的說道:「我們兩個見過你的故人?活了一千年的故人?除非他也會你這種秘術。」
泥人僧微微一笑,說道:「我這秘術已經沒有人會了。我死之後,魂魄不經輪迴,而是要選擇一個已經死在腹中的胎兒,然後佔據了他的身子,開始下一世。這種方法有違天道,已經被放棄了。」
「哎,我年輕的時候,所會的秘術實在太多了,這些秘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一代代的傳下來。後來佛法盛行,秘術就與佛法一塊流傳下去。漸漸地,僧人們對佛法的理解越來越透徹,對這些秘術也就越來越不齒,再後來,這秘術也就徹底的消失了。」
「老和尚如果不是要等那位故人,也早就放棄這門秘術,去專心參佛了。」
呂先生想了想,說道:「你的那位故人,到底是人是鬼,是男是女?你描述一下,或許我們能想起來。」
泥人僧沉默了一會,說道:「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他現在仍然被關在一幅畫中。」
我驚訝的看著他,足足有兩三秒鐘說不出話來。然後我指著他,結結巴巴的說道:「紅衣少女?他說的是紅衣少女?」
泥人僧點點頭,語氣中似乎很歡喜:「你們的確見過她。不錯,我將她封進那幅畫中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少女。」
呂先生的神色也頗為動容,他說道:「難道,你就是當年的那位番僧?」
泥人僧點了點頭,說道:「不錯。老和尚年輕的時候曾經在中原住過幾十年,因為形貌奇特,中原人稱我為番僧。」
我激動地拍了拍大腿:「居然是你,沒想到,紅衣少女要找的番僧,居然是你?」
泥人僧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問道:「你們既然見到了公主。不知道,有沒有見到辨機。」
我點點頭,說道:「兩個人都見到了。」
然後我把辨機和紅衣少女的事,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
泥人僧沉默了一會,說道:「辨機的師父,是當時最有名望的高僧,而我則有幸做了他的師弟。實際上,我對佛法的領悟與他相比,實在是相去甚遠,有哪裡夠資格做他的師弟了?實際上,我開始是要拜他為師的,只不過我身懷秘術,讓他很是佩服。他認為我們兩個各有所長,堅持不肯做我的師父。所以我只好退而求其次罷了。」
我說道:「畫中的僧人曾經說,是你和師兄設計。將他們關在畫中的。這麼說的話,是真的了?」
泥人僧點了點頭,說道:「確實是我們設計的。師兄臨死的時候,我就在他面前。彼時我已經有些後悔當年的作為了,將辨機封入那幅畫中,倒沒什麼,畢竟我們也是為了讓他能夠修成正果。但是公主實在有些無辜。於是問師兄,是不是後悔了。師兄搖搖頭,說為了辨機修成正果,絕不後悔。」
「沒想到,師兄死後七日,他忽然醒了。告訴我說,這七日他一直在地獄裡面受苦。他生前雖然弘揚佛法,普度眾生,有大功德。但是因為心腸狠毒,害了公主。所以仍然被打入地獄。」
「那天晚上,他和我促膝而談。講了一夜佛法。天亮之前,他告訴我說,如果能找到公主,將她放出來,也可以彌補一些罪孽了。說完這話,他就躺在床上,重新變成了一具屍體。」
「我當時有心找到那幅畫,將畫中的魂魄放回到世間。但是很可惜,它不知道被轉手了多少次,我實在難以查出它的落了。」
我恍然大悟,說道:「所以這麼多年來,你一直等著公主來找你?」
泥人僧點了點頭:「公主知道我是番僧,她一定會想辦法來這裡找我的。只是我沒想到,居然過了這麼多年,你們二位才到了。」
呂先生想了想,說道:「這話說出來有些冒犯老前輩,不過,我還是斗膽問一句。紅衣女子曾經告訴我們,如果你死了的話,她自然就可以從畫中解脫了。你既然找不到他們,為什麼不……」
泥人僧微微一笑,說道:「為什麼不趁早自盡,好讓她從畫中解脫?」
呂先生點了點頭。
泥人僧歎了口氣,說道:「我世世代代坐在這裡。這滋味,確實有些生不如死了。我也曾經想過,乾脆自盡算了。一旦投胎轉世,我解脫了,公主也解脫了。可是我不能這麼做。」
呂先生好奇地問道:「為什麼?」
泥人僧說道:「因為辨機。師兄臨死的時候曾經交代過,一定要等到辨機成佛,我才算完成使命。我活著一天,那幅畫就可以存在一天,辨機就可以安安穩穩的修行一天。我強撐著不死,既是為了等公主來尋我,更是為了等辨機成佛。」
我聽到這裡,心裡有些替公主不平:在這些僧人眼裡,你實在是有些一文不值了。原來泥人僧等的故人不是你,而是辨機。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現在辨機可算是成佛了。只不過,他這個佛只能在畫中存在。一旦來到人世間,很快就會變成凡人。那麼你這個任務到底有沒有完成呢?說你沒有完成吧,辨機確實成佛了。說你完成了吧,只要你一死,辨機就會墮落……」
我連忙拽了呂先生一把,說道:「老和尚在這裡坐枯禪有一千多年了,你千萬別跟他玩這種彎彎繞,萬一他把自己繞進去,走火入魔了,那就太慘了。」
呂先生嘿嘿笑了兩聲,果然不再說話了。
泥人僧慢慢的抬起手來。他的動作很慢,似乎擔心骨頭會掰斷了一樣。他活動了活動手腕,然後是肩膀,隨後,慢慢的將兩條腿也伸直了。
等到了中午的時候,泥人僧已經可以勉強的站起來了。
他說道:「我得跟著你們去中原一趟,把公主放出來。」
呂先生苦笑一聲,說道:「去中原?老前輩,去那邊,我們可保證不了你的安全。我們惹上了一位極厲害的妖僧,正虎視眈眈的等著我們回去,然後殺了我們。」
泥人僧愣了一下,疑惑的問道:「妖僧?怎麼個妖法?」陣役廳才。
呂先生說道:「這僧人招攝婦女,煉化屍體。」
泥人僧點了點頭,說道:「是那個小門派的弟子?」
呂先生想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是紅教中隱藏的那個門派。」
泥人僧滿不在乎的說道:「我當是什麼大事,你們不用擔心,這個人,我可以幫你們解決掉。」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他:「你?」
我不想表現的不尊重,但是這個老和尚走兩步搖一搖,我真有些擔心他這把從來不活動的老骨頭,會在走路的時候忽然斷掉。
泥人僧微微一笑,說道:「小伙子,本領的大小,與身體的強壯,沒有絕對的關係。比如你吧,一個白面書生,與我們藏區的小伙子相比,那可差得遠了。不過萬一有一天,你身體裡面的力量爆發出來,恐怕連我都要避讓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