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氣無力地答應了一聲,就躺倒在地上了。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受什麼內傷,我只覺得身子乏得很。呂先生神志不清,一個勁的嘟囔著那句話,像是老僧唸經一樣,漸漸地,我的神智也有些迷糊了。
在睡夢中,我感覺有很多人走進來了。他們圍著我說話,對我動手動腳的。我想睜開眼睛,告訴他們:我們成功了,不要滅燈。可是我實在太累了,很快又沉浸在夢中。
我也不知道這一場昏睡持續了多久。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肚子餓得要命。
我從地上爬起來,發現我睡在一處竹樓裡面,周圍依然很潮濕,只不過,這裡明顯不是之前的那一間了。
我活動了活動手腳,感覺四肢虛弱無力,不過那種疼痛感卻消失不見了。
這時候,有隻手扶住了我。我回頭看了看,是薛倩。坑場宏圾。
他遞給我一塊黑乎乎的乾糧,說道:「你先吃點東西。」
我把乾糧塞到肚子裡,問道:「咱們現在是在哪?」
薛倩說道:「人寨。咱們成功了,他們過一會就幫我們取出水鬼卵。」
我一聽這話,心中大喜,三口兩口把乾糧塞進嘴裡,然後從竹屋走出去了。
我看見呂先生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面,薛阿姨也醒過來了。他們兩個都坐在外面,看著河水發呆。只不過,他們的樣子都十分的虛弱。
人寨的首領走了過來,向呂先生唧唧咕咕的說了些什麼。呂先生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
隨後,有幾個赤著上身的人,他們手裡拿著棍棒繩索。一臉笑意的衝我們走過來了。
我見苗頭不好,緊張地問道:「你們要幹嘛?」
他們恐怕根本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只是衝我點頭笑了笑,然後就將我捆起來了。
片刻之後,我們幾個人被扔在了河邊。
我悲哀的看著薛倩:「老薛,你不是說要幫我們除掉水鬼卵嗎?我怎麼感覺現在是要餵水鬼了?」
呂先生面色蒼白,他看了我一眼,聲音低沉的說道:「現在就是要除掉水鬼卵了,你別總大驚小怪的丟人。」
我看呂先生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只好不再說話了,只不過心裡面仍然疑惑:為什麼要把我們綁起來?
過了一會,走過來幾個寨子裡的人,他們拿著長長的竹竿,上面綁了一隻大鉤子。他們手執長竿在小河裡面揮舞了一陣,過了一會,勾上來一隻水鬼。
這是我第一次在白天看見水鬼。他們的身子被河水泡得發脹,很多地方都已經腐爛了,和溺死的屍體區別不大。唯一的不同就是,這些水鬼還活著。
只不過,他們失去了祖師爺的控制,已經很萎靡了。估計會像萬鬼窟裡面的魂魄一樣,漸漸地消失。
寨民把水鬼綁在地上,然後在他嘴巴下面放了一隻碗。隨後,有兩個寨民,用三寸寬的長竹板,一下一下的摔打水鬼的後背。
他們打得很用力,水鬼吃痛,一個勁的掙扎,但是他被綁的死死的,根本移動不了分毫。
我不知道水鬼是不是還有人的情緒,他被打了一會之後,整個脊背已經皮開肉綻,爛的不成樣子了。隨後,他的喉嚨裡面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哀嚎。
我看見從他的鼻子和嘴巴裡面流出來一些粘稠的液體。這液體很像是鼻涕,但是聞起來腥臭撲鼻。
呂先生向我說道:「這東西是鬼涎香。好東西。」
我皺皺眉頭,說道:「香嗎?」
呂先生一臉壞笑:「一會你就覺得香了。」
寨民滿滿的取了一碗。然後將水鬼放回到小河裡面了。
這水鬼生前應該是他們的族人,我看見他們把水鬼放回去的時候表情肅穆,很是小心。
幾秒鐘後,首領端過來一盞大油燈。裡面有很粗的一個燈捻,正在劇烈的燃燒著。
首領把油燈放在距離我們不遠的地方,然後將那碗鬼涎香徐徐的倒入裡面了。
鬼涎香進去之後,油燈開始冒出濃濃的黑煙來。那種味道,像是燎了豬皮一樣,嗆得我一直咳嗽。
我正要抱怨兩句,忽然,我感覺腦門上有個神經一動。緊接著,我覺得嗓子裡面有些發癢。
剛才明明還很難聞的黑煙,忽然變成了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我長大了嘴巴,努力地吸著那些黑煙。黑煙進入到喉嚨裡面,再從口腔直貫入腦子裡。我感覺一陣滿足。
這種滿足在持續了幾秒鐘之後就消失了。然後我有了一種更加強烈的渴望。那些黑煙已經不足以滿足我了。我在地上來回的扭曲,想要爬過去,直接喝油燈裡面的鬼涎香。
可是走過來了兩個人,他們把我拽住了。
我感覺有一隻小手,一直在我腦子裡面抓撓。我癢的死去活來,一個勁的求饒,求他們給我喝兩口。但是一直沒有得到回應。
過了一會,我感覺那隻手從眉心轉移到了鼻腔,我感覺鼻子裡一陣麻癢,我想打噴嚏,可是鼻子被堵得死死地,根本無法出氣。
我只好長大了嘴巴,像是一個瀕死的人,急促的喘息著。過了幾秒鐘,我感覺有東西飛快的從我鼻子裡面鑽了出來。
當它脫離我的身體那一刻,我的頭腦瞬間恢復了清明。又被那陣黑煙嗆得咳嗽起來了。
我看見一團黑乎乎的虛影,包裹在一團水汽中間。它迅速的竄到油燈中,飛蛾撲火一般的跳進去了。我聽見一聲輕響,它在火焰中化作了一縷黑煙。
我扭頭看了看,其餘的三個人都趴在地上,他們個個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顯然,都經歷了和我差不多的事。
呂先生顯然心情大好,居然有心思問我:「趙莽,感覺怎麼樣?鬼涎香好聞嗎?」
我懶得搭理他,只是一疊聲的叫道:「快點給我鬆綁啊。」
之後的日子,就過得很輕鬆了。
我們在水寨休養了幾天,等體力恢復的差不多了,才告辭離開。
來這裡的時候,我們跟著呂先生的羅盤,不知道搭了多少人的車,等到要走的時候我們才發現,我們根本不知道身處何方。
我們找了很久的路,問了很多人,終於弄清楚了,原來我們身處湖南一帶。
在火車上,我看見一臉疲憊的乘客,不由得感慨萬千,我總算又回到人間了。
第二天傍晚,我們回到了自己的城市。
站在大街上,我對呂先生說:「怎麼樣?你有沒有住處?」
呂先生撓了撓頭:「道士四海為家。哪裡有住處?」
我笑瞇瞇的說道:「我有一間空亡屋,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住進來。」
呂先生很沒種的推辭道:「我身子骨還沒有養好,現在虛弱的要命。還是不住了吧。」
薛阿姨居然也說道:「呂先生,你還是先住在我家吧。趙莽,你來不來?」
我苦著臉說:「我倒是想去,可是我走得了嗎?」
我們一塊吃了個晚飯,一直吃到半夜。曲終人散。他們三個回到燈火通明的居民樓了。而我,則人單影只的向空亡屋走去。
等我快要走到空亡屋的時候,我看見有一個瘦小的人影,慢慢的進屋了。
我心中一喜:「難道是陰鬼婆回來了?她來接替我了?」
我興沖沖的跑過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又害怕了。我小聲的叫道:「有人在裡面嗎?」
空亡屋靜悄悄的,根本沒有任何回應。
我咬了咬牙,緩步走了進去。在桌上摸索了一番,點亮了蠟燭。
一切都和十幾天之前一樣,那半截蠟燭仍然沒有燒完。我在屋子裡轉了一圈,什麼也沒有發現。
我躺在床上,有些心不在焉的嘀咕道:「剛才看花眼了?明明有個影子走進來了,而且看身材,應該是個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