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倩沒有打多久,他很快停下來了。
我看見他坐在地上喘氣。他喘了一會,忽然哭了,一邊哭,一邊罵:「呂老道,你他娘的損到家了你。你用我媽的身體,讓我打人都下不去手。」
我本來心情極為沉重,忽然聽見他這麼說,不由得咧嘴笑了。
呂先生臉上的表情很是尷尬,他站在地上,很真誠的說道:「對不起。」
薛倩累極了,他四肢攤開,躺在地上。小聲地問道:「我媽還能救回來嗎?」這話問的聲音很輕,給人的感覺小心翼翼,好像很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一樣。
呂先生斬釘截鐵的說道:「肯定能,我這一趟回來,就是為了找個法子,把人給救回來。」
薛倩微閉著眼睛,又問:「救回來之後,還和以前一樣嗎?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呂先生拍著胸脯保證:「絕對不會。和以前沒有任何區別。」
薛倩像是休息夠了,他從地上慢慢的爬起來,然後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救我媽?換句話說,你打算用這具身體多久?」
呂先生想了想,說道:「三天。」
薛倩的話很簡潔,但是聽起來很生硬:「為什麼不是現在?」
呂先生回答道:「畢竟是借屍還魂,這身體不是我的。我需要時間調整一下。不然的話,我擔心再出什麼意外。」
薛倩點了點頭:「好,那就三天。」
王書記站在我身邊已經看呆了。我能理解他的心情,自從認識我之後,他見到了各種小鬼。現在看到呂先生借屍還魂,恐怕已經超出他的認識範圍了。
我對他說:「王書記,能不能用你的車,把我們送回去?」
王書記忙不迭的答應了:「當然可以,沒問題。」
然而,呂先生卻拒絕了:「我現在算不上是活人。雖然行動上和常人沒有什麼區別。但是不能去陽氣太盛的地方,也不能見陽光。我就在這小廟裡面修養。三天後,我們出發。」
我和薛倩想了想,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們也留下來。」
王書記又關心的問了我們兩句,也就走了。
這三天的時間裡,呂先生一直在盤著腿打坐。在打坐的間隙,就喝一碗生熟湯。
生熟湯的名頭是呂先生告訴我的。先要在烈日下燒出一鍋千滾水。這水就是熟湯。然後要找到一口常年背陰的古井,從井裡面汲出一桶涼水。這是生湯。
生湯和熟湯按照相同的比例混成一杯。就是生熟湯,也叫陰陽水。
這水製作起來並不難,畢竟忠字營一切都停留在幾百年前的狀態。呂先生說,水性最溫,這種生熟湯最適合平衡陰陽,所以在那三天,他一直在喝這種東西。
這期間,忠字營的先知不斷地給我們送飯。他看見以前躺在棺材裡的人活了過來,自然震驚不已,更認為是神跡了。
我曾經悄悄地問呂先生:「你要不要告訴他們,他們的信仰是錯誤的,被朱明王朝篡改了的。」
呂先生歎了口氣,說道:「我不忍心告訴他們。或許他們慢慢的就懂了。」
三天的時間,足夠讓薛倩平靜心情了。他的注意力很快從憤怒轉移到怎麼救人上面來了。
薛倩問呂先生:「我媽有沒有交代什麼話?」
呂先生沉默了一會,然後說道:「你媽和我分開之前說,如果我去救她,不要帶著你。」
薛倩一愣,問道:「為什麼?」
呂先生說道:「她可能是擔心你有什麼危險吧。」
薛倩很堅決地說:「我一定得去。」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真是知子莫若母啊。薛夫人對我說,你肯定會強行跟來的。既然你想來,那也可以,但是有一個條件。」
薛倩問道:「什麼條件?」
呂先生說道:「條件就是,你一切都得聽我的。我不允許做的事,千萬不能做。我讓你做的事,你也不能畏首畏尾。」
薛倩猶豫了一下,然後答應了。我知道他在猶豫什麼,他肯定也擔心被呂先生坑了。
接下來,薛倩也刨根問底的逼問了一番,想要知道呂先生和薛阿姨經歷了什麼。但是呂先生依然不肯說。
這三天,呂先生一邊調養身體,一邊聽我絮絮叨叨的講完了這一個月的經歷。他讚歎道:「趙莽。你一點道術都沒有學。完全憑著自己的聰明才智,居然在惡鬼冤魂之間保全了自己,你很有天賦啊。」
我擺擺手:「你別再提拜師那一套啊,我是不會同意的。」
呂先生乾笑了兩聲,果然沒有再提拜師的事。坑華住才。
我也曾經問他,對於空亡屋的事,到底瞭解多少。
然而,呂先生連連搖頭,說道:「我只知道空亡屋不是給活人準備的。它很神秘,或許真的有什麼秘密也說不定,但是我卻不知道了。」
我看他的神色很坦然,不像是作偽,也就沒有再問下去。
第三天的晚上,呂先生問我們兩個:「都準備好了嗎?」
我和薛倩鄭重的點了點頭。這之前,我已經把我們僅有的幾樣寶貝捆成了一個包袱,背在身上了。
呂先生站在廟門口,望著黑漆漆的夜色,說道:「這一趟極為凶險,你們兩個不要忘了我的話。一切都要聽我的。不要輕舉妄動。」
我點點頭:「這個自然。呂先生,咱們要走就早點走吧。我現在已經被你說的有點害怕了。」
呂先生笑了笑,然後大踏步的走出廟門來了。
他沒有說那個地方在什麼方向,也沒有告訴我們多久能到。甚至我懷疑,他自己都不知道。
一路上,他一直端著羅盤不斷地尋找方向。我們三個人晝伏夜出,走過不知道多少過村子,也曾經搭車穿過城鎮。
第五天的時候,呂先生讓我們下了車。他看著手裡的羅盤,小聲的說道:「就快要到了。」
我看了看周圍,黑乎乎的。沒有任何燈光。我問到空氣中有一股潮濕的氣味,這裡像是一片荒野。
我小聲的問呂先生:「我們到底在哪啊?這幾天一直在晚上趕路,我都不知道現在是南方還是北方,是東部還是西部。」
呂先生的聲音很神秘:「說實在的,這個地方,白天根本找不到。因為地形很複雜,沒有人能夠記得住到這裡的路。但是用羅盤可以,老祖宗的東西最靈驗。這裡面有些東西,可以被羅盤感應到。我曾經來過這裡,再前面應該是一片很古老的寨子,很原始。」
我謹慎的點了點頭,說道:「咱們接下來怎麼辦?去那座寨子裡面嗎?」
沒想到呂先生搖了搖頭:「不能去。晚上偷偷地走近寨子裡面是很無禮的行為,那裡的原住民會很生氣。然後像是切菜一樣砍了我們。」
我聽得不由得咋舌:「怎麼聽你這麼一說,那邊的人像是原始人一樣?」
呂先生歎了口氣:「差不多就是原始人。」
薛倩明顯有些害怕了,但是對親人的關心讓他壓住了恐懼,我聽見他的嗓音裡面甚至有些焦急:「我媽就在這寨子裡面嗎?」
呂先生小聲的說道:「這寨子是必經之路。薛夫人不在這裡。我們穿過寨子之後,要再走一天一夜才可以。」
我忍不住問道:「我們的目的地,到底是哪?」
這句話,我一路上已經問了無數次,本以為呂先生會繼續顧左右而言他,沒想到,他這次居然直截了當的告訴我了。他用有些發顫的聲音說道:「那個地方沒有真正的名字。凡是到過那裡的人,給它起了一個外號,叫做萬鬼窟。」
我和薛倩一聽這個名字,馬上安靜下來了。現在我們沒有見到那個地方,也沒有聽過呂先生的渲染,可是單單這個名字就足以讓我們毛骨悚然了。